第一百五十章 有情皆苦
沒有什麼敘舊,沒有什麼手下留情或是勸說,誰都知道,他們間只能活一方,天璣一聲低語:「上!」
天璣身邊帶來的暗衛越過他,手中武器閃爍,向著慕容棄的全身要害處襲去,武器各異,卻偏偏交織成綿密的落網,上中下三路層層封死,而且,都有著不遜色一流高手的武力,迅若雷霆,疾若閃電,漫說慕容棄身受重傷,甚至是方才已經損耗許多內力衝出包圍,便是他武功鼎盛之時,也沒有把握自這些熟悉至極的暗衛包圍中脫身,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今日也許真的要埋骨在這裡了,只是可惜……」
慕容棄的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可惜什麼,卻連他自己都無暇分辨了,身子一矮,躲過天廉的鏈子刀,手中方才還用來擋箭的袍子被擰成了一股繩,崩金碎玉成勁,雙手左右一抬,在面門處擋住了三把不同方位攻來的長劍,後腳跟重重地一落,卻是孤陰內力不敵三人聯手之勢,步步後退。
雖是後退,卻也不是有條不紊,雙腳不斷交錯,以著微到毫釐的間距躲開重重殺機。
「不愧是七殺,武功果然當得將星之稱……」
天璣讚歎一句,木著的臉上,卻是沒有絲毫表情:「你讓人去將所有出口圍住,再強的殺星,也終究是凡人之身!」
一聲應諾,那些已經快要趕到了這邊的普通侍衛們在那個人的指揮下,迅速地兵分三路,成環形,將除了山壁這一處之外的出口牢牢堵住。
他們的武功不強,無法與慕容棄正面交鋒,更遑論將他拿下殺死,但是,阻上一阻卻是可以的,對高手來說,有時候,一個眨眼的瞬間,便是生死之間,很湊巧的是,天璣帶來的人手,都是暗衛中的佼佼者,隨時可以追上有人擋路的慕容棄,從任何一個方向。
慕容棄眼神一凜,冷冷地看了天璣一眼,本來刻意向著左邊移動的步伐無可奈何之下,只能重新被逼著靠近山壁的方向。
步伐在運動中強行改變方向,不亞於蓄勢待發的內力逆轉,只是這麼一下子的步伐變幻之間,慕容棄的臉色便已經蒼白,而他的身上再次中了一劍一鞭,雖然沒有傷及要害,流下的血液,卻多的足以讓他頭腦暈眩。
他一直默默算計著,再退至多三步,便是崖壁,無路可退,眼角餘光,已經看到一直沒有出手的天璣手中出現一支黑色小箭,被鎖定的感覺如此讓人悚然。
劍眉上挑,在如此危機的時刻,慕容棄做的不是被動防禦,反而是腳步後退之勢不慢反快,在腳跟抵到山石的一瞬間,雙腳使力一蹬,身形借力凌空撲出,內力與衝力相合,速度平添一倍,體內調和君天遙的內力之後形成的,陰陽相合而成的內力在左掌積蓄,一道強猛的勁力形成鋪天蓋地的罡風浪潮。
那浪潮直撲天璣,天羅地網間,要想離開唯一的機會,便是射將了,棄車保帥,離著天璣近的幾個人紛紛擋在他身前,而離著慕容棄近的幾個人,則是不顧生死,完全拋棄防禦,直撲慕容棄要害。
慕容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豎起的掌心向著下面一壓,轟然巨響。
幾聲慘叫,追的最緊的幾個人化為一片血霧,迷濛了雙方的視線,慘叫聲短促而激烈,耳膜都要穿透般尖利,剩下的剛剛與死神擦身而過的幾個人顯然是被驚住了,一時間本能地後退,沒有一絲縫隙的包圍圈,露出了破綻。
慕容棄抓住機會,強自壓住貿然動用陰陽內力激起的氣血不紊,雙臂一抖,像是一隻大鳥般,向著東南方向掠去。
沒有想到慕容棄還有一拼之力的天璣大吃一驚,沒有時間招呼其他人,手中的小箭再也顧不得挑選最致命的一點,最合適的時機,憑著感覺,嗖的一聲,以著凌雲破空之勢,穿入了慕容棄方方升空的右腿膝蓋之上。
一聲悶哼傳來,顫巍巍的箭羽,沾染著黑色的液體,灑落在天璣眼中一定,腳下一踩,便要補上最後一擊,卻在這時,一陣凄厲之極的鳥鳴聲襲來,幾個定住了神,再次向著慕容棄圍去的人不由自主地向著聲音處望去,卻是紛紛一驚,那隨著尖利刺耳的嘯聲而來的鋪天蓋地的黑影,呼啦啦一片,自天邊襲來。
那暗色的身影,嗜血的眼神,來勢洶洶的氣息,分明帶著強烈的不詳。
「結陣!」
隨著天璣果斷開口的一聲令下,烏黑的鳥羽撲扇落下,在清空之間,下落了一場暗色的雨,眾人都不是普通束手待斃之人,各自三人成陣,互為倚靠,迎著暗羽,手段盡出,果然,回擊的,便是撕虎獵豹一般的猛烈勁力,那些隨著暗羽灑落的尖利的爪子像是一個個渴食|人血的鉤子,在兵器上一點而過,撕拉之聲中,鐵爪與金屬拉出一道道火星,該換方位,向著眾人的咽喉眼睛等部位擊去,這樣高明的應對,很明顯,是受到了一定的訓練。
嘶鳴聲,喊殺聲,羽毛,鮮血,破碎的衣料,這一切的一切,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當天璣領著剩下的幾人好容易將圍住自己的幾百隻怪鳥殺退了的時候,眼前已經失去了慕容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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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游若風手中的葯碗掉到地上,眉宇微微蹙起,有些不虞地看著跪地請罪的人。
「教主,您的葯……」
天璣擔心的和游若風顯然不在一條線上。
「葯?若是慕容棄死了,本座什麼葯也不需要了!」
勾了勾唇,笑的有些冷意。
「屬下無能!請教主恕罪!」
天璣的聲音中滿是愧疚,他的頭,深深地垂下,良久,在氣氛快要將人壓垮時,游若風的手觸摸著自己另一隻腕間的傷痕時,眉間悵然,想通了什麼似的:「罷了,若是這樣還能夠活著,說明他命不該絕,以後總會遇到的,到了那時,再取他的命也不遲……」
聲音和緩,優柔雅緻,偏偏帶著骨子裡的陰冷,天璣的頭垂的更低,被髮絲遮住的臉頰,卻蒼白的厲害。
只是,即使難受的厲害,天璣也沒有吭過一聲,等著游若風吩咐。
「今日因阻擋慕容棄而死的教眾,全部厚葬,若是有親人的,每家二百兩,若有遺孤親人同意,允其進入百練營訓練,至於重傷輕傷的,天璣,你酌情處理,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務必不能讓我烈焰教眾人寒心。」
「教主英明,屬下定然處理妥當!」
天璣木然的聲音中,難得地透著些許的激動。比起前前任教主玉瀟湘的萬事不理,比起前任教主君天遙的霸道凌厲,顯然,現任教主游若風處事讓人更加信服。
手指一彈,一個精緻的小巧瓷瓶滴溜溜滾到天璣的掌心,游若風的聲音已經漸遠:「這是九轉草丹,對內傷有奇效!」
天璣抬頭,屏風之後明明是空無一人,他的眼神卻專註無比,看了許久,才將手中的瓶子小心地揣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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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機關咔擦聲中,游若風唇邊的笑意真實了許多,邁步向著密室入口而去,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寒風。
雙眸刺痛,條件反射地將頭一偏,身邊有涼風吹拂,將幾根柔軟的髮絲拂落眼角,眸子微閉,手腕卻是仿若長了眼睛一般,閃電似般一個翻轉,一聲低低的悶哼聲中,叮的一聲,地上是一根尖利的鐵釘,有些生鏽,方才對方便是要用它刺瞎他的雙眼。
游若風的五指不自覺地緊了緊,在看到男子倔強的抿著的唇時,下意識地鬆開了五指:「天遙,你現在身體損傷很大,不能輕易動武!」
君天遙揉了揉自己的腕子:「別叫的那麼親熱,我不認識你!」
「還有,不知是誰在我練功到緊要關頭的時候出手讓我受傷,現在來假惺惺地裝好人?噁心!」
他的話直接而銳利,將游若風唇邊的笑刺得支離破碎:「沒關係,你只是練功出了岔子才會不記得我,等到以後……」
「我的以後裡面沒有你,抱歉,連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說著抱歉,他卻噙著冷笑,分明是故意的,游若風口中有些腥甜:「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們兩個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一點點說給你聽!」
「我沒興趣……」
話還沒說完,君天遙便被游若風死死地攥住腕子:「你會有興趣的……」
強硬的君天遙拉著往台階下走,那牢牢禁錮的五指,在在地告訴他,對方已經沒有耐心了。
君天遙不甘心地隨著游若風重新回到石室之中,寥廓的石室,地面鋪著雪白的波斯地毯,四壁之上,懸挂著一幅幅色彩艷麗,手工精緻的掛毯,冬日裡,只是看著這些柔軟的毛髮,便覺得暖烘烘的,室中央,高大的紫金爐子,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有貴重的拔步床,溫暖舒適的床鋪,錦榻,春凳,珍寶架,書架,美食佳肴,一切的一切應有盡有,他卻是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捨。
這樣子不屑一顧的樣子,讓游若風只覺得心底發沉:「天遙,我的名字是游若風,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