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退出
君天遙好容易找到那個從侍衛口中逼問出來的,據說是慕容棄藏身地方的破廟的時候,那裡已經人去樓空。
唯一可以證明曾經有那個人存在過的證據,卻是讓他心涼寒徹血跡與碎布,那些碎布之上,沾滿了或是暗紅或是黑色的血跡,觸目驚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推倒了供桌,翻轉了佛像,踢碎了牆角的柴草,扯掉了垂垂欲落的淡黃幔子,他將一切能夠藏人的地方,都以著最粗暴的方式打開,尋找,徒增失望。
看著滿目的荒涼蒼寂,一時間,滿是無所適從,茫然四顧,漫漫長空,寂寂夜色,再也沒有那個人背負著他,在雪地間盤桓,一直綳得很緊很緊的神經啪的一聲斷裂,君天遙蹲下了身子,五指緊緊地握著一角玄色的碎布,咬緊了牙關,卻還是阻止不了眼眶中的酸澀。
他不敢想象,慕容棄是否真的還活著,那個侍衛的話在耳邊回蕩,他身受重傷,而且還中了毒箭,絕無倖存之理。
眼角的餘光,驀然看到廟門處的淺淺的腳印,那是向著外面的腳印,而大小紋路,於君天遙而言,如此地熟悉,因為,他曾經在雪色紛飛中,踩著前面的男人留下的腳印,向前跋涉了很遠的路。
真夠險的,若不是還印染著淡淡的血色,恐怕早已經被凜冽的寒風吹拂了去,與周圍的塵埃化為一體。
眉宇凌然揚起:「慕容棄,你以為你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嗎!」
咬牙切齒,君天遙猛地站起,他才不會相信慕容棄會這麼容易死,他才不會讓那個人從此之後,拋下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將手中的碎布揣進懷裡,也顧不得那上面的血污塵垢讓他雪色的衣衫染上穢色,男子便像是找到了什麼堅持下去的支住一般,精神抖擻地開始尋覓其他的線索。
群山之間,多了一個行色匆匆的雪色身影,那個人的武功高絕,手段狠辣,他一直在尋找著什麼人,找到的人大多是武林中人,而這其中最倒霉的,當屬烈焰教的教眾了。
被他堵住的人,都是被逼問一個人的消息,若是滿意,自然毫無二話,若是不滿,逼問折騰甚或殺人奪命,都不是沒有的。
君天遙只知道慕容棄叫做慕容棄,只知道貪狼還有游若風和他們的過去有關,貪狼的蹤跡,像是一滴水入了大海,比起慕容棄還要難以尋找,唯一讓他堅持著從冬末尋到春初的動力,便只剩下了無法搬家的烈焰教還有游若風。
君天遙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即使心底模糊地知道,烈焰教與自己有關,但是,為了慕容棄,他能夠差點兒殺了游若風,現在,對上連游若風都不及的人,自然是更不手軟了。
可惜的是,他知道了很多以前的自己的事情,知道了那個人曾經叫做阿棄時的事情,卻偏偏,誰都不知道已經改名慕容棄的人,究竟家在何方。
君天遙隱藏在一座偏僻的山谷中,收拾著自己身上的傷口,面不改色地將身上的暗器拔出,現在沒有人憐惜他,他也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憐惜,所以,無所謂。
游若風的頭很痛,當他聽到又一次手下人的奏報之後,發現自己不止頭痛,心也跟著痛了,他自然很清楚那個人是君天遙,正因為清楚,才會約束手下人,不去找他報復,才會下意識地不想要讓他知道關於慕容棄現在的下落,才會不限制那些高層弟子將過往的曾經向他敘述,只是,他從來想不到,君天遙為了慕容棄,真的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外圍弟子已經死傷了一百三十八人了,高層的弟子,都傷了好幾十個,若不是烈焰教人多勢眾,也許,君天遙真的會摸上山來,連他都對付吧。
有些無所謂地想象著,刻意地忽略了心底不斷蔓延的傷。
「教主,若是您還想著那個人,屬下可以將他帶來這裡,還有慕容棄,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下落,上一回是小瞧了他,這一回……」
天璣看到游若風臉色蒼白,眉宇微蹙的樣子,到底忍不住做了出頭鳥,近來因為君天遙的逼迫還有游若風的無作為,教中已經多有微詞了。
「你去見他!」
游若風突然開口,打斷了天璣剩下的話。
天璣躬身聽命,他以為對方同意自己的想法了,他低垂的臉上不禁露出一點似喜似悲的表情,卻只是一點。
「將慕容棄的下落告訴他!」
下一句話,讓天璣愕然:「教主,難道您想要讓他們見面?若是真的讓兩個人在一起,恐怕您便再也沒有機會…….」
「我愛他!」
游若風閉了閉眸子,遮住其中一閃而逝的落寞,輕輕一語,恍若驚雷,他愛他,所以,他尊重君天遙的選擇。
「我從來做不到他的狠心,所以,我退出!」
君天遙不曾得知另一個人為了他傷心傷情,他只是攥緊了手中飛鴿傳至的陌生紙條,輕輕笑開,上面只有六個蠅頭小楷,卻已經讓他滿意,京城睿郡王府。
天璣遠遠地站著,看到君天遙毫不在意地撇開這個糾纏了幾個月的地方,向著東方而去,忽然轉頭,那一抹暗紅色的影子,在初春的暖風中,盛放的凄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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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辦公的睿郡王回到了京城,不止沒有因為前攝政王的死而被帝王忽視,反而是更加受到重視,古玩珍寶,田產莊園,源源不斷的賞賜,將慕容棄的地位,推到了極高的位置。
這還不算,皇帝頻頻召見,將很多能夠討好的差事都交到了慕容棄的手中,完全是一副悉心培養的架勢。
這樣的恩寵,很是讓一些老成持重的臣子憂心,尤其是皇帝還有皇子健在的情況下,不過,慕容棄的能力,卻是讓人驚異,雖然冷麵苛刻,卻公正無私,體察下情,不止是將帝王交代的差事辦的點滴不露,甚至是在軍中,也開始嶄露頭角。
比起慕容子清其他的幾個平庸普通的兒子,他便彷彿是獨樹一幟,鶴立雞群一般讓人眼前一亮。
曾經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睿郡王乃是皇帝親子的消息像是沉寂的浪花,徹底融入了海水之中,卻也化為了深沉的暗潮,真真正正地被那些位高權重的人所認同。
很多人想要討好這位新貴,只是慕容棄一貫的冷漠不近人情,不好討好,尤其是厭惡那些貪官污吏,很是辦了一批人,卻是讓人望而卻步,便有自作聰明的,想到現在府中的郡王妃有身孕,睿郡王身邊也沒有伺候的得意人兒,開始轉動起了歪腦筋。
早春的風兒,柔緩清揚,吹起片片彩色的薄紗,映著花兒,隨風起舞,翩然如幻,如眉在角門處看了一眼那些花枝招展,長得環肥燕瘦,各有風姿的少女,臉色有些發黑,招來旁邊一個負責府中奴婢雜物分派的婆子,指著那些礙眼的女子,悄聲交代了一番,然後,便提起裙擺,腳步匆匆地離去。
十幾個少女中,一個格外高挑的影子斜覷了如眉遠去的影子一眼,眼底波瀾不興。
「王妃,那些個女子,奴婢看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便讓楊嬤嬤好好地磋磨一番,看她們還有什麼靚麗可言,只是,奴婢擔心著,這以後……」
「好了……」
輕聲嘆息一聲,一直不言不語的薛語嫣眼見著如眉的表情越來越激動,比她自己還要緊張的樣子,眸底含著點笑意,終於是放下手中的小碗,溫言阻止。
「小姐,您現在懷著身孕,難道不怕姑爺……」
如眉就是見不得薛語嫣這樣一幅寡然無畏的樣子,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小腳輕輕一跺,連稱呼都順嘴給改了。
纖弱的手指輕輕一點如眉的額心,輕道:「我都不擔心,你又擔心什麼呢?」
她低垂下臻首,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曾經冰寒的容顏上,一抹淡淡的笑意綻放,那是屬於母性的光輝:「你也說了,孩子都有了,我以後,要學著將他放到心上……」
多少的悵然,含在這一聲淺淺的嘆息聲中,如眉微微蹙起了柳眉,有些疑惑:「小姐,您和姑爺是不是鬧彆扭了,不行!」
如眉很生氣:「姑爺難道忘了您怎麼對他的嗎?從小到大,您一直都幫著他,一直照顧他,一消失便是幾年,了無音訊,這也便罷了,才新婚就又不見了影子,害的您險些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現在難道還因為您懷孕所以想要喜新厭舊,想要……」
「他若是喜新厭舊,倒是好了!」
薛語嫣的手指,捏住小巧的調羹,在湯藥碗里轉動了一下,叮叮幾響,清脆悅耳,有些漫不經心地吩咐了下去:「那些女子,若是有看著好的,便不要阻止她們往上爬了,誰若是真的能夠留住他的心,我還要感謝她呢!」
似是諷刺,似是悲傷,薛語嫣起了身子,左手扶在了如眉的胳膊上:「春日景色芳芳,想來外面風光正好,陪我去花園轉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