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情敵
瑩潤的月色漸漸地有些黯淡,君天遙又查看了一下慕容棄脖頸上插著的銀針,確定他憑著自己的能耐,短時間確實無法清醒后,悠悠然從榻上起身,睡衣單薄,而且便這樣的穿著也太讓人小瞧,尤其是他要去見的那個人,他被誰小瞧也不願意在那個女人面前露怯。
屋中有衣櫃,不過,想了想,君天遙唇邊露出一抹狡黠的,不懷好意的笑。
單膝落在榻上,罪惡的雙手向著被迫沉睡的慕容棄,身上的袍子伸去。
嘩啦啦的水聲在暗夜中宛若一段引路的鈴,異樣的聲音讓對郡王府還有些不熟悉的君天遙小心地避開了周圍巡視的侍衛,順利地摸到了主屋,裡面燈光明亮,正如他上一回遠遠地望著時所看到的。
書房和主屋的距離不近,雖然憑空多耗費了些時間才到了目的地,君天遙心裡卻不知不覺地鬆了口氣。
翻身躍上屋頂,小心地掀開上面的琉璃瓦,撲面的熱氣襲來,在隱隱見到一段細膩時,猛地別開了眼,他沒有偷窺女人的毛病,尤其是那個女人,還是別人的妻子時,牙齒咬了咬,還是有些不痛快。
寒風瑟瑟,他身上穿的單薄,雖然內力深厚,不懼冷熱,但是對比著下方房屋中女子的享受,君天遙的臉色更加陰沉了,薛語嫣憑什麼讓他等在這裡吹冷風,他潛意識忽略了人家才是這郡王府中真正的女主人的事實。
不過,在拂過袖擺那暗色的蟒紋時,君天遙唇邊的笑,便甜蜜了許多。
薛語嫣在如眉的服侍下沐浴完了之後,連帶著腹部的疲憊感都減輕了許多,換上輕便溫暖的睡衣,側著頭,如眉仔細地為薛語嫣擦拭乾凈一頭繁複的烏髮之後,她看著銅鏡中的人影,眉如畫,眸如星,唇似花瓣,鼻似瓊峰,纖纖玉指撥弄著還沾染著點點水滴的發,一眼望去,整個人便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透著潔凈清新。
「小姐現在越來越美了……」
如眉的臉上帶著真切的讚歎,若說曾經的薛語嫣是那種冰冷潔凈,純澈漠然的,讓人只能遠觀的美麗的話,現在有了身孕的女子,渾身上下,透著別樣的舒適溫暖,眉眼間染上淡淡的母性,讓人想要親近。
「再美又有什麼用?」
薛語嫣眼中淡淡的,將梳妝台前的銅鏡向桌面按倒,鏡面掩住,只余寶石鏡背,方才鏡中若隱若現的美人,默默消失,還是耀眼,卻只余死物的冰冷。
如眉臉上有一瞬間的不忍不忿,卻馬上掩去,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安慰起了薛語嫣:「小姐,您不要傷心,姑爺只是公務繁忙,若是姑爺看到小姐您現在的樣子,定然會被您迷住的,奴婢等會兒便去找……」
「啪!」的一聲,話還沒有說完,如眉的腦袋向下一垂,身子軟了下去,薛語嫣猛地回身,微微仰高了頭,躲避脖頸間的那一縷鋒芒:「如眉……」
「放心,我今夜想要殺的人不是這個多嘴的丫頭!」
君天遙冷嗤,對如眉很是看不上,天知道,他這麼迫不及待地動手,是因為如眉的話讓他越聽越厭煩。
「還有,你若是不想要讓我將那樣完美的十個指甲一片片活生生扯斷,便不要做些多餘的事情,我既然能夠出現在這裡,你便應該明白,在下對於毒藥還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
君天遙似笑非笑地說著話,宛若和風細雨,將其中的血腥惡意,深深地掩藏。
不能一擊必殺,還不如留下後手,薛語嫣閉了閉眸子,悄然彈出的食指,優雅地收了起來,十指纖纖,虛虛地和握在腹部,顯示著自己的無害:「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那種突然見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驚慌,當然,他們打交道那麼多次,也不是陌生人了,只是,薛語嫣語氣中含著很多無奈。
將女子的表情動作盡收眼底,看來,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樣,是慕容棄瞞著薛語嫣,將他藏起來的呢,這對夫妻,連這個都可以互通,這種信任,該說,他很嫉妒嗎?
一條蔓延著毒液的藤蔓,從心臟處鑽出,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不舒服。
薛語嫣的篤定,讓他想要馬上動手的衝動一點點壓抑,君天遙想著,他要讓薛語嫣知道,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君天遙歪了歪頭,潤澤的紅唇抿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這種口氣,這種表情,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知道慕容棄把我藏在府中?」
「你們兩個人的關係,看來真的是不錯,不錯的我都有些嫉妒了,你說,我讓你們兩個在黃泉路上作伴怎麼樣?」
赤|裸|裸的威脅,毫不掩飾的惡意,君天遙以為,這樣便可以打破薛語嫣的平靜,打擊薛語嫣不知從何而來的自在,殊不知,他這樣說,反而讓心底存著些慌亂的女子,徹底地平靜了下來。
薛語嫣沉默了一瞬,臉上的表情靜若止水,帶著看透所有迷霧的清明:「他不論做什麼,都只是因為愛你,若是你還有一點心能夠感受到的話,就不會傷害他!」
聰明的人,都知道現在不能刺激君天遙,可是,這個女人,回復理智第一時間,居然便可以如此冷靜,如此明了地向他展示自己是多麼了解他君天遙和慕容棄之間的糾葛。
「他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
君天遙的眸子很冷很冷,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薛語嫣的肚腹上,只是一瞬間便馬上收回,他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愛的不是我,嫁給他,是我做出的,永遠不會後悔的選擇!」
女子臉上帶著堅毅,帶著剛強,這樣的女人,這樣純粹的愛情,是個男人,都會被感動吧?
「真是偉大的感情,真是賢惠的夫人,薛語嫣,你便真的這麼在意慕容棄,在意到明知道他每日每夜裡陪伴著的是另一個人也不恨不怨?在意到自己的丈夫在自己身懷有孕的時候,沒有在身邊保護你,反而是你的情敵威脅到自己的生命也不怒?」
他表面上是在打抱不平,實則,心底卻是憋著一口難以下咽的惡氣,薛語嫣這樣大度,這樣賢惠地愛著慕容棄,那個人,是不是便是因為這樣,才會與薛語嫣上床,才會與她有了一個孩子?
「是你先放開的手,讓他娶了我的,現在,你的怨,你的恨,又從何說起?」
薛語嫣冷笑了一聲,伸出手指,毫不在意地撥開脖頸處的長劍,君天遙這樣的武功,若是有所防備的話,她是沒有辦法使用自己的毒術的,沒有出其不意的毒術防身,面對君天遙,俎上之肉而矣,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有些人,明明身邊有最珍貴的寶物,卻棄之如敝履,將寶物推給別人,等到身邊一無所有的時候,又想起那被自己拋棄的人了,又開始怨怪起別人來了,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有什麼資格去恨慕容!」
薛語嫣的柳葉眉微微上挑,三月春風裁剪的柳葉,化為了寒冬臘月的利刃,沒有一絲避忌地面對著君天遙,面對著這個此時此刻掌握著自己生死的男人。
君天遙唇邊燦爛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他恢復了記憶,自然記得很清楚,是自己先放的手,是自己在慕容棄等待著的時候,率先離開,是自己,選擇了給那個人一個幸福的,正常的人生。
薛語嫣臉上沒有得意,君天遙被他說中心事時臉上的痛苦,於她,沒有任何的所謂,小心地站起了身子,在身上披上了一件外袍,晚風的冷澀被阻擋在袍子外,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所以,她必須要時刻保重自己。
「我後悔了……」
他的臉上,沒有了那虛偽甜蜜的笑,化為了真實的冷然,眼睛刻意放慢了動作似的,一點點向下移動,移動到薛語嫣腹部的隆起上,瞳孔微縮,裡面是滿滿的,不能,也不願意抑制的惡意。
薛語嫣的手,,猛地護住了自己的腹部:「這是他的親生骨血!」
她玉白的臉上現出一點薄薄的暈紅,宛若胭脂玉寇一般,動人心弦的美麗。
「我知道!」
君天遙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異,他的手,拂開薛語嫣緊緊護著腹部的手,筋骨分明的大手,覆在了薛語嫣的腹部,耳邊,似乎能夠聽到女子急促的一聲聲喘息,那是掩蓋不住的慌張。
五指蜷縮著,只要一使力,只要輕輕的,這麼不經意的一下子,那個孩子,那個讓他如鯁在喉的孩子,便會徹底地化為一團血污,自女子的身下流出。
君天遙以為自己的表情定然是嗜血的,殊不知,他的眼底,是一抹掙扎,還有一絲隱隱的艷羨,那是,屬於慕容棄的血脈的延續。
男人與男人之間,永遠不會有生命的延續,慕容棄,定然是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吧,孩子若是生下來,也許,會有著慕容棄那樣清冷的眸子,會有一雙濃黑的眉,長大了,也會有無情又多情的薄唇,這個小生命,會是一個玉雪可愛的,最最精緻的娃娃。
可是,這個最最可愛的孩子,他的母親是薛語嫣!
君天遙的眼中,鋒芒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