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風黑雨
陳叔緩了緩口氣，雙眸似乎回憶著什麼，瞳孔中充斥著恐懼。
狗蛋眉頭緊鎖，陳叔的惶恐不安盡入眼底，嘴唇動了動。
伸出自己年幼的手，輕輕拍著陳叔的後背，帶著稚氣，安慰道：「沒事的，陳叔，回來了。」
一旁的沈書瑤，水汪汪的雙眼，充滿著好奇，望向陳叔。
陳叔強忍著恐懼，看著這兩個小傢伙，思索過後，還是決定說出來。
「我回到村后，天就驟然黑了。這輩子我都沒看見過這麼怪的天，黑的詭異，無解。
要知道那時，才申時，申時啊！天申時就黑了，邪乎的狠。
一瞬間，好像把你的視覺剝奪，如同你閉上雙眼般的一望無際的黑暗。
我艱難地摸出油燈，這光源也小的像螢火一樣。
我，，，我當時前腳剛踏進家門，後腳，我還感受到一股颶風傳來，很猛烈，有著蝗蟲過境般的霸道。
可，可那是黑色的風。對！就是黑色的風。」
說到激動之時，陳叔死死握住煙斗，那雙渾濁的眼，十分篤定。
「就像龍捲風，附帶著濃墨一樣。
而此時，那頭頂常亮的月不見了。
可，更加毛骨悚然的是來了一陣風，還伴隨著漆黑魅影般的雨。
這些雨，每一滴，每一滴，墨水一樣，墨黑墨黑的，黑的讓人窒息。
所過之處，如業餘畫家的調色板，全是黑色。
我的油燈發出的光微小的不能再小。
似乎過了許久許久。
……
風止了，雨停了。
我拿著油燈，摸索著，向村裡人問去。
我這第一站，去的是劉婆子家，奇怪，奇怪。
本該腿腳不好的劉婆子應該老實呆家裡的，去到她家大院，空無一人，房屋裡也是，只有地上一攤又一攤的雨水，只不過這雨像極了墨水。
隨後，發現張大夫一家，王家的娃，劉老闆，也不在家。
按道理，張大夫也不應該消失不見啊，坐堂的，怎麼會不見呢？
但還好，除去他們，到也碰見留守在村裡的其他人。他們也對這黑風黑雨，一知半解，支支吾吾。
現在只能明兒，去挨家挨戶找找了，不然這幾人活生生不見，這叫什麼事？
實在找不著，只能找稽查處理了。」
陳叔一口氣的說完，眉頭漸漸舒展。
明顯，說出來，陳叔的心理壓力小了許多。
沈書瑤的眉眼流露出一層層傷感，填滿了慌張和焦慮，急促地詢問：「陳叔，我爹娘呢？」
「這。。」陳叔的眼神不停躲閃，似乎不想說。
沈書瑤急的，淚水湧上眼眶。嗚咽地詢問：「陳叔，你告訴我吧！我爹娘呢？」
「妮兒，我告訴你，你別擔心就是。」
陳叔一時心軟，用他那雙裡外布滿繭皮的手幫忙擦了擦沈書瑤的眼淚，安慰道。
「唉，今早去勞作水稻的，一個都沒回來。你爹娘也是今早去的，，可能迷路了吧！」陳叔一臉愁容地坦白道。
「哇哇。」沈書瑤一下子忍不住，放聲痛哭。豆大的淚珠很快沾濕了衣領。
狗蛋看著哭的眼球通紅的沈書瑤，嘴角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眸光有些氤氳。
在這寂靜的夜中，誰又能知道淚水的苦澀？淚水似乎是醞釀過思念的酒，可是這種思念的痛苦自己卻沒有機會體會到，畢竟自己只是遺孤。
……
天邊，墨色的雲還在肆無忌憚的飄著，繁星漫天像被壓在五行山下，半點光芒不現。
陳叔哄好沈書瑤后，不放心她一人回家睡，便讓她今晚暫時和狗蛋一起睡，反正炕夠大。
狗蛋看著身旁的沈書瑤，剛剛還淚汪汪的樣子，現在眨著大眼睛，正在興緻勃勃的劃分著『三八線』。
「嘻嘻，所以說，我睡那麼多地方，你睡那麼小的地方，懂了沒？」沈書瑤露出笑容，義正言辭地說道。
狗蛋比她大兩歲，心思比她縝密不少。
注意到沈書瑤的笑容里掠過一絲悲傷，想必這小妮子現在還是擔心著爹娘，只不過礙於自己孤兒，強忍著傷心。
狗蛋連忙賠笑道：「好好好，大小姐，你說得對，這數學你呀，村裡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當然！」沈書瑤小臉通紅，微微上翹的嘴角，盡顯驕傲與天真爛漫。
入夜。
夜間的風偶爾在空中盤旋歌唱，鬼哭狼嚎一般，格外寒冷刺骨。
屋內很靜，一盞小小的油燈正在閃爍燈火。屋外依舊很黑，月光像被人有意無意的藏起來似的。
閉眼一片漆黑，靜謐。狗蛋蜷縮在厚厚的被子里，今日今事，使得他輾轉難眠。
聽著從房梁中溜出來的水滴有規律地跳動，窗外偶爾吱吱的蟋蟀聲飄進腦海。
鼻尖，嗅到一股香甜的呼吸聲，顯然，身旁的沈書瑤已香甜入睡。
同時，狗蛋用力拖動著被子蓋到頸部，眼皮不自覺的想合攏，倦了，是時候睡了。
就在這個井然有序的過程中，油燈忽然熄了。
僅有的橘黃燈光消失殆盡，重新面對漆黑的夜。
陳叔家的油盞燈，是早期那種陶制的，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
而且上面沒有玻璃蓋，只需放油和燈芯。
油用的是豆油，耐燒。
燈芯。狗蛋睡覺前分明檢查過，清晰記得大約還有0.2尺。
這裡面可是兩條綿繩互相搓在一起，成結狀那種。能燒好久，起碼三天的量。
雖然沒有玻璃罩，可這樣的油燈也不是想熄滅就熄滅的。
現在處於沒風的環境下，需要一口氣快速的吹，亦或者拿剪刀剪斷燈芯。
而剛剛整個房間關閉房門后，是沒有任何的風的。
狗蛋想通了其中的緣由后，頓時警惕起來，身體緊繃，冷凝著臉。
狹小的房間，瞬間安靜的可怕。
忽然！
狗蛋感覺自己的腦袋後背發涼，像著有人在背後吹著冷氣，渾身不自在。
身體的運行機制告訴他，後面有『生物』在注視著他。
狗蛋從未像今天一樣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蓬勃，鏗鏘有力，自己的呼吸起伏在黑夜裡格外刺耳。
狗蛋並沒有絲毫的躁動不安，雙眸中透著冷靜，何方妖孽，一眼便知。
狗蛋轉身扭頭，動作迅速，行雲流水。
可身後空無一人。
有的只是窗戶外的萬籟俱寂，漆黑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