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魚陽城酒樓聽風雨 寧府主擺擂招快婿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自棲峽村一事已有數月。
「喂,浣雄,咱這盤纏可是越來越少得可憐了,要我說當時鄉親們那麼熱情,就應該收下他們好意嘛……」李痴兒像個怨婦一樣嘰嘰歪歪。
「你這人真是無藥可救。」浣雄依舊瀟洒,騎著那匹趾高氣昂的白馬,只留給他一個高大的背影。
「你丫的自作主張把我小馬兒都送出去了,敗家娘們兒,咱遲早喝西北風……」跟在後面跑得像個奴僕的傢伙喋喋不休。
遠處,山抹微雲,天粘衰草。
兩個渺小的少年郎,晃過一座座紅黃的丘岳,穿過一片片朦朧的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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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陽城。
一處不知名的酒樓。
「聽說了嗎,納蘭仙子徹底和家族決裂了。」
「怎麼回事?」
「這納蘭家忒不厚道了些,你說說這公孫就才死了一年,又打算改嫁女兒到那慕容家去了。」
「慕容?嘖嘖嘖,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出了那白眼狼,若不是仗著個底子深厚的四大世家名頭,現在怕是落到任誰都可以去墳頭上吐一口唾沫的地步了。」
「唉,大家族的聯姻,朝廷上下的恩恩怨怨,可不是我們這些一輩子都入不了一層的小蝦米可以涉足的咯……」
「喝酒喝酒,江湖男兒哪兒那麼多喪氣話!你王大志不行,可不代表我以後不能做那傲視群雄的武林劍仙!」
……
這兒的吵鬧大抵如此,有人怨天怨地,有人壯志凌雲。
無數個酒樓里藏著無數個小小江湖。
……
有一潑皮興奮衝進酒樓,手裡拿著張告示,啪地拍在一空桌上。
頓時引來一大片目光。
「喲,小麻子,看來又是有要事宣布?大伙兒可得湊過來聽聽,不是最值錢的告示這位小兄弟可是從來不揭的啊!」掌柜的大聲吆喝著。
「喲,麻子兄弟快別吊胃口了,什麼活兒能勞煩咱魚陽城的萬事通特地跑上一趟啊!」
一群人里大多都是熟客,哪兒不知道這小子底細,街上的小溜子,可在魚陽城裡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傢伙,唯獨對這種眾人吹捧的把式可是十分受用。
只見他不慌不忙,一腳踩在那油漬漬的長凳上坐下,另一腳搭在地上。
拿起掌柜送來的一壺茶水,裝模作樣小酌幾口。
「寧府在三日後意心園內舉行比武招親大會,廣邀各位武林豪傑登台比試,前五名賞白銀百兩,前三名更是有那與寧小姐一親芳澤的機會,最後在其中挑選寧家的乘龍快婿。」
小麻子望著一夥兒人眼冒精光,躍躍欲試的樣,輕輕搖了搖頭,很有范兒地走出酒樓。
「比武招親?有點兒意思。」一身白衣的公子哥也不禁跟著眾人附和。
對面那正對幾個饅頭狼吞虎咽的傢伙頓時感到一股子涼意。
————
意心園。
只見擂台上戰勢已陷入焦灼。
一滿臉鬍渣的刀客扶刀而息,大口喘著粗氣。
對面那緊閉雙眼的持劍俠士,看似風輕雲淡,渾身卻掛滿了彩。
勝負只在一瞬之間。
無言的人,相對的器。
劍士飛身而去,長劍如游龍,撩起一陣鋒利,那刀客竟是輕蔑一笑,將大刀甩出,趁這爭取來的一剎,腳底摸油般滑出一個弧圈,給這來人側身一記重拳。
劍士心驚,但避無可避,被轟地炸入台下。
「好妙的身法!」
「深藏不露的拳師啊!」
……
台下叫喚不止。
「二層武境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一白衣公子大言不慚評價道。
周圍人議論紛紛,就一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敢這麼對高人評頭論足,不禁都低看了一眼。
浣雄只是笑笑不反駁,有些期待地望向擂台。
「王遠對陸洋,陸洋勝!進十強。」那寧家管事笑嘻嘻宣布著結果。
沒人去管倒在地上劍士的死活。
「今日最後一場,李痴兒對莫瑞!」
玉面書生莫瑞,亦是魚陽第一屠手。
官府辦案重剿匪,必請的一人。手段極其血腥殘酷,一張陰柔的面孔下藏著都是骯髒的殺人法子。
但凡與其對著乾的幫派,無一不慘遭滅門,衙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面上貼個懸賞告示,但誰願觸這霉頭?
無數人已經開始為這叫李痴兒的好漢默哀了。
陰風拂過眾人臉,玉面書生台上現。
莫瑞拖著看似病怏怏的軀體,佝僂地守在台上。
半柱香過去了。
只能聽到台上人一聲又一聲的咳嗽。
「媽的,這小子不會臨陣脫逃了吧?」
「人之常情嘛,要是我知道對手是這魔頭,早就跑路了,現在逃也還來得及。」
……
那寧家管事聽著台下喧囂,臉一陣青白。就要頂著被晾了許久的莫瑞收拾一頓的壓力,上台宣布勝負。
人群里擠出一個毛頭小子。
「抱歉抱歉,剛剛撒了泡尿,耽擱大伙兒時間了哈!畢竟人有三急嘛!」
只見這小子提著褲子上了台,連連對著那莫瑞作揖致歉。
對面人看不清臉色。
「我去,這兄弟牛批啊!」
「敢這麼戲耍莫瑞,簡直是在地府門口反覆橫跳的狠人。」
……
「咳咳……既然到了,那公子請。」莫瑞攤出手來,再作抱拳勢,「多有得罪了。」
話音剛落,五指彎曲成爪,極速掠向李痴兒。
後者看似著急忙慌,飄飄然一躲,狗屎運般逃過一記殺招。
台下唔聲一片。
莫瑞又是轉身掃腿,將那小子勾倒在地。
他附身而下,鷹爪直擊面門。
李痴兒胡亂一踢,把這莫瑞踹出一丈遠。
他急忙爬起,「好險好險!」
台下人云里霧裡。
莫瑞似丟了臉面,起身拍拍手,笑了笑道:「那麼,今天就到此結束了吧。」
他氣機轉動,陰氣漸漲,面目更加蒼白。
空氣在一瞬之間凝住了。
李痴兒抱頭蹲地,大聲喊:「妖魔鬼怪快離開……」
莫瑞腳尖一點,沖向那小子,挾裹著暴戾之氣。
所有人屏息凝神,唯獨那白衣公子掩嘴憋笑。
李痴兒暗恰一道訣。
玉面書生只感覺被人拉住了腳,面地倒下。
再未起來。
……
一處客棧。
「李白痴你小子真陰啊。」
「嗐,嫩個分身配上隱息訣,收拾這些阿貓阿狗還不是跟玩兒似的。」李痴兒望著浣雄,無比自豪地咧嘴一笑。
「你知道憋笑有多難受嗎?一群人看你那運氣逆天後的嘚瑟樣,表情要多豐富有多豐富……」浣雄難得一次笑言笑語。
李痴兒看呆了,要他形容,或許只有一個安在女人身上的詞兒。
笑得花枝亂顫。
「白痴又皮癢了是不?明天給我好好打,得了錢算是還債了。」浣雄趕緊板著臉。
最是造化弄人事,此番過後,好難再見兩笑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