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知（二）
此時的常晴已經對常晞的食譜失去了興趣，經過常晗這麼一提醒，馬上拍手笑道:「對了！差點給忘了，我們是來看你新得的好東西的！」
「是啊！」常晗甜笑著道:「聽說是父親從前費了大力氣從京都平真寺求來的呢。七妹妹年紀小，我就和她一起來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在說全是常晴的主意，她不過是陪著來的一樣。
常晞聽著只覺得好笑。
五小姐常晗是常子衛原配生的小女兒，而七小姐常晴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無所顧忌，其實卻是庶出。一來她年幼，二來常子衛還沒有續弦，家中沒有主母教導她，三來她的生母楊姨娘很得父親的喜愛，現在更是能當父親半個家，楊姨娘對這個唯一的女兒頗為寵愛，這才養成了常晴一副直來直去的性子。
她心實人憨，怎麼會主動去盯著其他姐妹都有些什麼東西？
肯定是這位五姐姐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慫恿著常晴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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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前一世的常晞，總想著自己既不像常晗，上面有嫡親的長兄長姐幫襯，也不像常晴，有父親的疼愛和生母的照料，心態上總有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和委屈。時而會因為自己嫡女的身份而孤高自賞，時而又因為無人憐惜而傷感自卑······
因此，每次看到常晗在人前人後搞些小動作，她總是毫不留情的當面拆穿，再夾槍帶棒的嘲諷一番。
可如今重生回來，看著眼前只有九歲的常晗和今年剛滿六歲的常晴，常晞連一絲跟她們計較的心都生不出來。
她直接把父親因為她前陣子睡眠不安而送她的羊脂玉吊墜拿出來給她們看。
只見整塊玉通體純凈、沒有半分雜質，玉質細膩晶瑩、光如凝脂不說，雕工更是考究，菩薩的神態端和慈悲，連髮絲都纖毫畢現，是件十分難得的珍品。
常晞緊接著又道:「你們誰喜歡就拿去吧！」
常晗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她。
本來常晞這麼痛快的把東西拿出來讓她看，她就有些意外的，現在居然眼也不眨地表示可以送給旁人·····
難道這樣的玉她還有很多，所以才不稀罕？還是父親私下裡不止送了這個給她，所以她不心疼？
常晗在那裡胡思亂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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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晴卻沒有這麼多想法，她覺得墜子很漂亮，她十分想要。
可是東西只有一塊······
想到父親給她講過的孔融讓梨的故事，她的小腦瓜里鬥爭了半晌，最後十分難過地表示願意把它讓給常晗。
常晗看到妹妹如此謙讓，她自然也要推辭一番。
自己又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小門小戶，見不得好東西！
只是不滿父親的偏心，這才帶著常晴來刺她一下。她若是像以前一樣發一頓脾氣、或是陰陽怪氣地嘲諷一頓，下次見到父親，就可以拿這事說說嘴了。
自己這個六妹，怎麼突然轉性子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結果一番推讓，兩個小姐誰都不好意思拿了，玉墜還是留在了常晞這裡。常晗討了個沒意思，自己走了，而常晴想著有玉帶糕吃，便自告奮勇要留下幫忙。
常晞可不指望她能幫什麼忙，讓人給她上了茶果點心，就自己翻起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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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家裡常吃的糕點而已，用得著這麼費力氣？常晴看著奇怪，湊過來要常昭給她講。
她發現，常晞的做法和廚房的不一樣。
廚房最擅長做玉帶糕的，是蘇州來的廚娘，用的是純糯米粉，做成三層，上下兩層糯米粉，中間一層是豬油和白糖，切成小塊吃，十分軟糯。
可常晞做的，卻是將炒好的糯米粉，加霜糖和油拌勻，揉擦后篩出細細的白粉，再用梅子丁、糖桂花、芝麻和油做成餡料。上下兩層仍用白粉，中間則用配好的餡料。這樣既有了糯米粉的軟糯，又有花果芝麻的香甜可口。
「蒸好后切成薄片，顏色應該會很好看。」常晞看著常晴紅撲撲的小臉，突然有種捏她一下的衝動。
常晴聽得直吞口水，急得直催旁邊的小丫鬟去送食譜，讓廚房快快的做出來。
小丫鬟連忙看了常晞一眼。
「你快去吧，再慢些，七妹妹該急的把這書都吃掉了！」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小丫鬟應了一聲，一溜煙去了。.lΑ
這小丫鬟就是那日和峨蕊一起煮燕窩的，常昭給她起了名字叫白露，另一個新來的叫紫英。那日峨蕊送遲燕窩卻推到她身上，她沒有急著為自己分辨，今天又知道看自己的眼色······看來是個老實守規矩的。
常晞暗暗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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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徐府外院大廳外的銀杏樹下，常子衛正與王氏兄弟煮茶聊天。
「懷遠兄，候缺的事，可都打點妥當了？」懷遠是常子衛的表字。
「此次進京都，已經拜望了恩師和通家之好的幾位長輩，只是如今有缺的地方不多，我的資歷又淺，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常子衛道。
他說的是實話。他丁憂前是從七品，如今只翰林院、禮部和吏部還有缺，可都是從五品。
而且，他心裡也不願去六部。
此次上京都，他特意去了文閣老的府上拜訪，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文閣老讓他再等等，其餘的並沒有多說。
文家與常家幾代交好，文閣老的侄子娶的正是常子衛的三姐常元春，文閣老為人沉穩持重，既然讓他等，必定是已有了安排。不過一切尚未定論，他自然不會輕易與人提起。
王氏兄弟也並不追問。
此時茶已到三沸，常子衛將二沸盛出的水倒回，再均勻斟入各人的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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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湯柔和、香味又如此醇厚，這十年的老茶果然不同凡響！」王氏兄弟中，弟弟王吉笑著轉移了話題。
哥哥王成看得分明，也笑著介面道:「可不是！每次來懷遠兄這裡，總是有好口福。」
「咱們之間何必說這些！」常子衛笑道:「我若是去了你們家，你們難道就沒有好茶飯來招待我？」剛剛的話題被自然地揭過了。
三人爽朗地笑了，這時常子衛的長隨趙全走了過來，遠遠地行禮稟告:「老爺，車馬吃食均已安排妥當了。」
「咱們這就動身吧！秋日的蟠雲山的風景正好，咱們先爬山賞景，中午順便去寧輝寺吃素齋，那裡的素燒鵝和羅漢燴乃是一絕。」常子衛道。
王氏兄弟欣然允諾，三人談笑著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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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八月初一，府里正準備著過中秋節。因是除服后的第一年，兩位老爺的意思是要好好操辦一番。常晴的生母楊姨娘管理著內宅的大小事宜，這陣子忙的團團轉，常子衛則領著孩子們去二房給二伯父常子坤一家請安。
常家祖輩人口多，又家境優渥，故而宅邸極大。這些年各房雖然並沒有分家，可大房和三房常年都在京都，三家實際上是各過各的。如今隨安只剩下二房和三房，二房住在東邊，三房在西邊，還有很多空著的院落，只是安排些人定期打掃，不至於太過陳舊。
二伯父常子坤比父親大了整整十二歲，人頗為隨和。他沒有功名，與兩個兒子一起打理著家裡的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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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有二子一女，最小的女兒常映，今年不過11歲，排行第三。
二房的三小姐常映、三房的二小姐常昭、五小姐常晗、六小姐常晞、七小姐常晴，如一把長短不一的水蔥兒，盈盈向著二伯父行福禮，把個二伯父喜得連連點頭。
「好好好！都是我們常家的好姑娘！」又轉頭向常子衛笑道:「還是你有福氣，生了這麼多小棉襖，真是羨煞旁人了。」
徐家這一代男多女少，大房和二房都只有一個小姐，偏三房生了四個閨女，一個賽一個的漂亮。而自己年紀漸長，兩個兒子都已成家，膝下只剩一個女兒，不免有些寂寞。
因此，他對弟弟家的這幾個女孩子都頗為疼愛。
他突然想起了一事，吩咐道:「去把我書房桌上那個黑漆匣子拿過來。」
二房的顧媽媽忙出去喊了隨從去取，片刻后取了來，再交由她捧著進了堂屋。
黑漆描金花蝶紋的長方盒，打開后，雪白的襯布上並排放著五塊不同式樣的翡翠玉牌。喜鵲登枝、蜻蜓蓮花、五蝠捧壽······都是一些代表著吉祥如意的紋樣。
「你們一人挑一個，剩下的給了映兒。」常子坤笑眯眯地道。
長者賜，不可辭。三房眾姐妹按長幼各挑了一塊。最後一塊由常映拿了，眾姐妹謝了賞。顧媽媽仍捧著盒子，領著她們去了二太太的屋裡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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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今年四十一歲，比二老爺小四歲。原來主持著二房和三房的中饋，可近兩年精神不濟，強打了精神也只能顧得上二房的事，三房自然不好再勞煩她，這才交給了楊姨娘代管。
常晞心裡卻不以為然。
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這麼看不開，非要把持著家裡不讓媳婦接手，可不是自己找罪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