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竹下慎也(下1)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店商小販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剛剛從從阿部幸雄處離開的竹下慎也正坐在轎車裡,快到機關駐地的時候,抬手拉開布簾,待來到一處路口,突然吩咐一聲:「開慢一點!」
駕駛座上的森田右暉聞言,趕緊腳帶剎車放慢了速度,手裡不停地按著喇叭,響起高亢刺耳的喇叭聲,前方擁擠的人群頓時讓開一條通道。
竹下慎也借著車速放緩的一刻,目光看向了拐角的一處牆壁,在不顯眼的位置,牆磚上被人用粉筆畫著兩個十字,他頓時眼神一凝。
這是他的助手劉志傑要求見面的信號,一定是收到指令,需要轉達給自己。
竹下慎也心中一喜,這幾天來,他一直焦急地等待上線的消息,現在總算來了。
……
夜晚時分,竹下慎也和以往那樣,換了一身裝束,再次敲響了院門。
院門應聲打開,劉志傑將他迎了進去,只是剛一進房間,竹下慎也立時身形一頓!
原來他進來的第一眼,竟然發現屋子裡還站著一個人,一身青衫背向著他,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這裡他只有劉志傑一個助手,怎麼會有其他人出現?
此時他瞬間冷汗滲出,手腳冰涼,驚恐的向後趔了一步。
身後的劉志傑趕緊扶住他,出聲道:「別緊張,你看是誰!」
此時,屋子裡的人也是轉過身來,輕輕撕下唇邊的鬍鬚。
「先生?」
竹下慎也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不禁驚喜交加,呼出聲來!
「思明!」
寧志恆上前一步,伸出來手來與竹下慎也(何思明)緊緊相握,目光里滿是欣慰!
在這一刻,何思明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懸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下來!
因為寧志恆不僅他的引路人,更是他這些年來潛伏敵後,在危機四伏的狼穴里堅持下來的精神支柱,他知道,只要眼前這個人一出現,天大的難事也不在話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如今他也敢闖一闖!
「您怎麼突然來了?這太危險了!」
何思明猛然反應過來,寧志恆身為中方情報首腦,其身份地位舉足輕重,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出事,絕對是一場災難,其後果不堪設想!
「坐下來說!」可是寧志恆卻毫不在意,兩個人各自落座,劉志傑轉身退了出去。
「事關你的安危,我不得不親自來一趟!」寧志恆輕聲說道。
竹下慎也一怔,趕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已經證實,阿部幸雄此行真正目的就是你,你的預感很准,幸好沒有輕舉妄動,不過現在處境還是非常危險,只要一步踏錯,就是滿盤皆輸!」
寧志恆表情嚴肅的看著這個夥伴,這些年來,兩個人攜手並肩共同戰鬥在敵後,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不僅是戰友,更是兄弟,為此他不顧手下人的勸阻,不惜以身犯險,親自走這一趟。
原來這些天來,寧志恆在竭盡全力的搜集各方情報,以圖找出問題所在,好在上海情報科的效率極高,在很短的時間裡就搜尋到了有關信息。
當初上海各個租界被日本人佔領,各國情報販子迫於形勢,紛紛退出情報市場,臨走的時候,將手中的情報網路打包賣給了上海情報科,而這張情報大網中,就有一隻鼴鼠一直隱藏在日本派遣軍情報處。
這隻鼴鼠傳出消息,就在不久前,日軍從前線繳獲到中國軍隊遺落的大批機密文件,並馬上組織情報專家進行情報分析總結,只是因為這隻鼴鼠的地位不高,沒有接觸到核心,難以知曉具體內容。
可接下來,日軍各部門紛紛開始進行自審排查,嚴肅保密紀律,杜絕泄密事件的發生,動靜鬧的不小,由此可以判定,這二者之間一定存在著必然的聯繫。
寧志恆在接到這個情況之後,頓感不妙,馬上聯繫第四戰區核實情況,最後不僅得到證實,甚至還得到了一個新的情況。
此戰日軍大獲全勝,並俘虜了大量的國軍士兵,關押在戰俘營里,其中有部分國軍拚命逃出,帶回來一個重要消息。
日軍在繳獲情報之後,開始在各個戰俘營中進行身份排查,核實后帶走的人,都是中方情報部門的軍官。
綜合各方消息,寧志恆憑藉遠超常人的敏銳直覺,仔細推敲之下,很快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這一年來何思明擔任情報主官之後,獲取的情報等級和價值越來越高,尤其是日軍在華南地區的軍事部署和動向,幾乎都是何思明提供的。
而寧志恆和第四戰區長官張正魁早有淵源,交情莫逆,所以一直以來對第四戰區極為關注,大量的軍事情報源源不斷地送往第四戰區,以支持前方作戰。
可以想見,當日本情報部門在這批機密文件中發現了這些價值極高的軍事情報,會做出什麼樣的激烈反應!
戰俘營里的情報軍官被帶走,還有其內部展開大範圍的排查,這都證明了,日本人已經察覺到,一定是其內部出了問題,接下來的甄別和排查就不可避免了。
而在這個關頭,阿部幸雄作為少將情報官,日軍情報處的高層,卻千里迢迢飛往廈門追查所謂的潛伏人員,還特意把此項行動交給何思明實施,種種蹊蹺,足以讓寧志恆判斷,目標一定是指向何思明。
至於為什麼沒有直接抓捕何思明,估計是實據不足,想要進一步試探和甄別的舉動,在這個時候,只要何思明踏錯一步,後果可想而知。
聽完寧志恆的一番敘述,何思明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我就覺得蹊蹺,原來問題出在前線!」
「今天?出了什麼情況?」
「今天我發現,在阿部幸雄身邊隱藏著一個神秘人物,我去打探,也沒有什麼收穫,現在總算是搞清楚了!」
接著他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的敘述一遍,最後說道:「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按照范大夫所說,這個人應該是被俘的中國人,再聯繫那三個人的名單,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閩北站被破壞時的被俘人員,可是當我詢問到受傷的時間,卻又對不上。
福州是在上個月初淪陷的,情報站機關被破壞是在一個星期之後,距今已經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可范大夫說,這個人受傷的時間是在十天前,差距甚大。
現在終於搞清楚了,半個月前桂林柳州失陷,再加上他在戰俘營里的時間,時間剛剛好,也就是說,此人一定是前線被俘,後來從戰俘營里被日本人帶走的情報官。
阿部幸雄是怕我從前線機密文件丟失上,而察覺出問題,所以才隱瞞消息來源,真是個狡猾的老狐狸!」
何思明越說越后怕,要不是他夠機警,此時已經落入對方的陷阱了!
寧志恆略微思索了一下,點頭說道:「這個神秘人知道軍統局在廈門潛伏人員的身份,又被阿部幸雄特意帶來廈門,可以肯定,是之前有在廈門任職的經歷,我會讓總部查一下,很快就可以找出他的身份,這點不難!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知道危險來自何方,日本人的真實目的所在,解決你的安全問題才是當務之急!」
「我的安全問題?」何思明有些疑惑,「不是已經決定放棄營救了嗎?只要我不出手,就算最後破獲潛伏組織,阿部那個老鬼也查不到我頭上。」
寧志恆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沒好氣的說道:「要是這麼簡單,我直接給你發一封電文不就好了,還用親自跑這一趟?」
何思明頓時一呆,他平素孤身作戰的時候,也是機警過人,可今日見到寧志恆,不知怎麼就懶得動腦子了,一下子沒考慮這麼多。
寧志恆的聲音再次響起:「阿部幸雄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找到你,可是最後無功而返,豈能甘休,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下令抓捕我?就憑猜想和推測,不說空口無憑,我又剛剛破獲潛伏組織,有功無過,我想情況不會那麼糟!」
寧志恆蹙了蹙額頭,冷哼一聲:「換做是我,一個手下有通敵的嫌疑,我一時沒有實據證明,但是又擔心他繼續為禍,壞了大事,這個時候,我就會找個借口把他調離要職,安排一個無關痛癢的職位,再在他的身邊布置眼線,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話說到這裡,何思明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寧志恆是走一步看三步,考慮得比自己長遠多了!
「您是說,這件事之後他們會把我調離廈門?」
「要是我,我就會這麼做!」
何思明聞言,立時沉默不語,仔細想想,從阿部幸雄的角度考慮問題,這的確是一個最有可能,也是行之有效的辦法。
就算是自己身後有大谷家的支持,可是如今不是前幾年了,這自東條內閣上台之後,新興的軍方勢力壓制貴族勢力,藤原家和大谷家這樣的老牌貴族,家族影響力降至谷底,自己的底氣也沒有以前那麼足了。
軍部情報處的高層們或許不會因為沒有實證,而對他下手,可是把他調離廈門,另行低調安排,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時寧志恆又繼續解釋道:「你知道你現在的位置,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嗎!
如今前線失利,國軍損失慘重,接下來我們只能把希望寄託於盟軍,而盟軍目前對日作戰,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制空權和制海權,海上肯定是他們的主要進攻方向。
那麼,台灣和廈門作為日軍的沿海基地,日本本土海上防禦鏈的重要支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這個時候,如果我們能夠為盟軍提供有力的情報,對我們的國際地位大有好處。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統帥部和局總部,多次命令我們加強沿海的情報收集力度,尤其是關於日本海軍方面的動向,而這些高等級的軍事情報,我們一直缺乏來源,只有你能做到。
你作為我們打入日軍最重要的情報員,日本駐廈門的情報主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其意義是戰略性的,這麼說,一點都不為過,這也是局座的原話!」
「局座?」何思明忍不住呼出聲來,「他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是我告訴他的!」寧志恆無奈的攤了攤手,主動承認道。
原來何思明作為寧志恆手中的王牌,寧志恆不僅是他的引路人,還是他唯一的上線,一直以來都是直接領導,為了他的安全,有關他的檔案都存放在行動二處的密檔室,除了寧志恆本人,就算是局座都無權調閱,所以一直以來,其身份對各方勢力都是絕密。
可是這一次,為了大局,寧志恆不得不向局座合盤托出,以取得他的幫助。
「這一次也是沒辦法,我們要想過這一關,必須要下重注,可是我手裡沒籌碼,只能向局座要,所以就把你交出去了。」
「那您到底有什麼計劃?」
何思明不禁有些遲疑,搞不清楚自己這位上司到底拿自己做了什麼交易?
不過這些年的經歷告訴他,寧志恆從來都是謀后而定,算無遺計,布局的手段之高明,還從未失手過。
「禍水東引!」寧志恆的語氣變得幽幽的,有些滲人,「要在日軍內部找一個替死鬼,不然一日不找到內鬼,你身上的嫌疑,就一日脫不幹凈,危險也一日不能解除,所謂後患無窮,這種局面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替死鬼?」何思明一點就透,馬上聯想到一人。
「小野弘夫,怎麼樣?」
「先說一說理由!」
「小野弘夫是憲兵司令長官,他的許可權比我還高,特高課又名義上隸屬於憲兵司令部,甚至很多重要的軍事情報都是由憲兵司令部轉至特高課,也就是說,他的嫌疑並不比我小,只是有一點……」
「有什麼問題?」
「這個傢伙兇狠殘暴,豺狼成性,據說在台灣任職的時候,就製造過多起慘案,在廈門也是血債累累,手上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是一個徹頭徹尾,臭名昭著的軍國主義分子。
我剛上任的時候,就因為釋放了一些無辜民眾,和他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結果一直交惡至今,要說他是軍統卧底,軍中內鬼,只怕很難說服人!」
「這算什麼!」寧志恆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屑,根本不以為意,「人心叵測,誰又能保證表裡如一?再說軍國主義分子怎麼了?他也一樣貪權,也戀色,更可能愛財,只要我們設計的好,捨得下本錢,我就不信,有挖不倒的牆角!」
「那您打算怎麼設計?要下多大的本錢?」何思明好奇的問道。
「今天叫你來,就是要和你好好合計一下,時間不等人,必須要儘快行動了!」
………
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三點,南市區頤園路二十號,這是一處二層樓房建築,老式的閣樓,斑駁的牆壁,觸目可見滄桑的風雨。
寧志恆一身長杉,頭戴禮帽,脖子上裹著厚厚的圍巾,手提著皮箱來到大門前,抬頭打量了一番,上前拍響了柵欄鐵門。
很快一個年過半百的傭人手拿著大掃帚迎了出來,看著寧志恆問道:「先生,您找誰?」
「請問從南陽回來的李先生是住這裡嗎?鄙人姓林,請回稟一聲!」
傭人一聽,略微有些遲疑,剛想回答,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是林先生嗎?」只見一個中年男子從屋子裡快步走了出來,目光緊緊看向寧志恆。
寧志恆見狀,明白他的意思,放下皮箱,抬手將圍巾盤開,又摘下禮帽,微微頷首,笑道:「李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這時,中年人看清楚了寧志恆對方容貌,心中一松,趕緊上前,打開院門。
「真是林先生,恕我眼拙,快請進!」
他將寧志恆讓進屋子裡,隨即向身後的傭人示意,傭人點頭領命,走出院門,揮舞掃帚清掃落葉,警戒周圍的動靜!
這邊兩個人進了房間,寧志恆左右看了看,問道:「這裡還有別的人嗎?」
中年男子趕緊回答道:「沒有了,外面那個也是自己人,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報務員。」
寧志恆這才神情一松,來到沙發前坐了下來,笑著說道:「達元兄,多年不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吧?」
「確實沒想到,要不是接到總部的急電,我怎麼也不相信,您會來廈門!」
原來這名中年男子,正是軍統閩南情報站站長李信,字達元,是情報二處處長邊澤的親信。
全面戰爭爆發后,閩南情報站接連幾次行動受挫,損失較為嚴重,李信受命調往閩南情報站擔任情報處長,后原站長調任仰光,他順勢接替擔任站長職務。
此時李信看著寧志恆的目光中滿是感慨,他們二人是老相識,當初寧志恆加入軍情處的時候,還只是個小小的少尉隊長,而李信就已經是邊澤的隨身副官,堂堂少校情報官,稱得上是軍中骨幹了。
可時至今日,寧志恆早已成為軍統的絕對高層,位高權重的三號人物,被情報界冠以「諜王」之稱,闖下赫赫的威名。
而他還在東南分站站長的位置上苦熬歲月,想到這裡,李信感慨萬千,忍不住搖了搖頭。
寧志恆見狀,笑問道:「怎麼?這麼多年不見,不認識了?」
「怎麼會!只是想起當年和您一起去上海時的情景,一轉眼就八年過去了,真是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寧志恆一恍神,也被這句話帶回到了八年前。
民國二十六年,全面抗戰爆發的前夕,軍情處上海情報站副站長俞立叛變投敵,形勢緊急,寧志恆臨危受命,前往上海執行鋤奸任務,當時李信作為邊澤的隨身副官也一路同行。
而這一次的上海之行,寧志恆與日本人鬥智斗勇,幾次峰迴路轉,終於完成了任務。
在這期間,他結識了許多日後影響他一生的關鍵人物,如黑木岳一,上原純平,石川武志等人,可以說沒有這一次上海之行,他也很難有今日之發展,對他來說,絕對稱得上意義重大!
此時聽到李信談起舊事,寧志恆也是心神回蕩,忍不住感嘆道:「是啊,一切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只是之後不久,你就調離了總部,我們再也沒有見面,現在看來,你倒是顯老了!」
李信苦笑一聲,摸了摸臉上的皺紋,自嘲的說道:「閩南這個地方窮山惡水,不養人啊!」
兩個人久別重逢,都有一番感慨在心頭,敘談了良久,這才轉入正題。
寧志恆輕咳了一聲問道:「總部的電文里,都交代清楚了?」
李信也是臉色一正,腰拔的筆直,鄭重答道:「局座親自給我發的電文,說見到您之後,不論情況,不惜代價,一切行動絕對服從您的指令,處座,這次到底是什麼重要的行動,還要勞煩您親自前來?」
「好,這次行動很重要,也很特殊,需要你們付出沉重的代價,但是絕對意義重大,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我?」李信驚詫莫名。
原來寧志恆察覺事情的真相后,知道事態嚴重,苦苦思索應對之策,就在這個時候,發往總部的電文得到了回應。
邊則親自擬電,將閩北站和閩南站的情況向寧志恆做了個通報,當寧志恆得知,閩南站站長李信竟然就藏身廈門的時候,一下子就有了一個想法,於是他馬上和局座溝通,很快得到了局座的同意,這就有了此次廈門之行。
「先說一說,你們閩南站的機關不是在漳州嗎?你怎麼跑到廈門來了?」
「我也是趕鴨子上架,沒有辦法啊!」李信無奈的說道。
原來閩南情報站是軍統局在東南沿海的乙種大站,情報站機關原來在廈門,可後來日本人佔領了廈門,為了保護機關安全,就轉移到了西邊的漳州。
可是要搞到有價值的情報,必須要從敵人內部想辦法,所以廈門一直是閩南情報工作的重中之重。
自今年以來,國黨軍隊在正面戰場遭受空前的重創,丟城失地,一潰千里,一時間各方勢力聲浪如潮,紛紛指責國黨軍隊作戰不力,指揮昏庸無能。
尤其是堅守了七年之久的華中重鎮長沙,竟然也在這次戰役中淪陷了,這一下舉國震動!此起彼伏的質疑聲達到高潮,國黨領袖個人的聲望也降至抗戰以來的最低點。
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下,作為領袖之爪牙,軍中之耳目的軍統局,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尤其是華南地區是日軍即將進攻的下一個目標,為此局座大發雷霆,嚴令華南各情報站,尤其是閩南站,務必不得懈怠,加強情報收集工作。
在這樣的高壓下,作為情報站站長的李信,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於是就在幾個月前親自進入廈門,指揮開展情報工作。
寧志恆聽完解釋,沉吟了一下,問道:「現在潛伏在廈鼓地區的到底有多少人?」
李信聞言一怔,雖然寧志恆是軍統局高層,職位遠高於他,可是這麼直接詢問,還是讓他頗為意外,畢竟寧志恆不是他的直屬長官,按照保密條例的規定,他不能告知對方。
可是轉念一想,之前局座親自發來的密電里,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寧志恆的命令,頓時就釋然了。
當即回答道:「總共三個情報組,二十七人!」
「這麼多?」寧志恆不禁有些意外!
據他所知,閩南站一共有五個活動據點,依次是漳州,南竿塘,泉州,汕頭,最後一個就是廈門,按理說也應該有五個情報組,沒想到光是廈門就有三個!
「廈門的情況,您也清楚,一直以來都是閩南站的工作重點,今年形勢更加嚴峻,我就多加派了一些人手,分工也更明確,現在廈門島內有兩個情報組,鼓浪嶼有一個。
可是不滿您說,別看這麼多人,效果卻不盡人意,我忙活了半年,收集的情報不少,可都是一些邊角料,真正有份量,有價值的軍事情報幾乎沒有,局總部那邊很不滿意,多次來電訓斥,我心急如焚,可是也沒有辦法,真是愁啊!」
李信一臉的愁雲,乾脆把煩心事一股腦的訴說出來。
寧志恆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如果我說,局總部決定,要把這三個情報組包括你在內,通通拱手送給日本人,你會怎麼想?」
「您說什麼?」李信驚呼一聲!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寧志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搞的不知所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覺得很意外?你們的內部確實出了問題,你知道嗎?截止到今日,你們已經有八名人員暴露,現在他們身邊都是日本人,一舉一動都在日本人的監視之下,還渾然不知!」
「這不可能!」李信斷然搖頭,絕不相信。
「不相信?那你聽著:
張子白,警察局戶籍警長;
林文山,南市鴻勝酒樓老闆;
汪芝正,鼓浪嶼福達貿易公司會計師,
陳永,思明戲院經理;
王明來,華僑俱樂部職員;
鄭良,偽海上行動隊小隊長;
張振山,凱樂歌舞廳服務生;
尹樹梅,電話局接線員。」
他每吐出一個名字,李信的震驚之色就更甚一分,瞪大的眼睛看著寧志恆。
「這些名字可不是局總部告訴我的,他們都是日本人通過監控和排查,一個一個挖出來的,現在每過一分鐘,都可能有新的成員暴露,這不我危言聳聽!」
「到底發生了什麼?」李信再也控制不住,急聲問道,難道他苦心經營的情報網路,就這樣完了!
「好了,我不啰嗦了,」寧志恆大手一揮,直接說道,「現在我把此次行動的具體計劃給你通報一下!」
接下來寧志恆開始詳細的敘述,每一步都交代的清清楚楚,直到最後李信終於明白過來了。
「您做了這麼多鋪墊,甚至不惜把我們都交出去,就是為了證明,小野弘夫是我們的人?這能行嗎?」
「怎麼,你怕了?」寧志恆突然臉色一沉,原本平緩的聲音也變得生硬,目光緊緊的盯視著李信,屋子裡的溫度也好像冷了下來,這讓李信立時打了一個激靈。
他猛然想起了眼前之人的綽號是什麼,那可是軍統局人人聞之色變的「寧閻王」!
他連忙解釋道:「不,不,我絕對不是怕,更不會抗命,只是我覺得,放棄這麼多人,只為了指證一個小野弘夫,值得嗎?」
說到這裡,他突然反應過來,寧志恆親自出馬,局總部做出如此決定,閩南站付出巨大犧牲,怎麼可能只為了一個小野弘夫?
「明白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您這是要保護一個人,這個人非常重要,重要到不惜一切代價都要保護的程度,對嗎?」
寧志恆根本不做回答,何思明的存在,只限於他和局座知道,絕不可能告訴李信,所以剛才的計劃里,他只交代了具體的實施步驟,卻不說明任何原因。
可是李信畢竟是做了半輩子的情報工作,經驗能力一樣不缺,要不然也不可能做到站長的位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看寧志恆不做回答,李信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當即表態道:「您放心,只要是為了國家,別說是赴湯蹈火,就是要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我絕對服從命令!」
……
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二時,廈門士華醫院大門外。
街道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寧志恆和李信就坐在駕駛室里,透過車窗觀察著來往的路人。
寧志恆抬手看看時間尚早,便從懷裡取出一個信封遞給李信:「這是三千美金,還有目標的照片!」
李信接了過來,輕輕撐開封口,只見裡面厚厚的一沓子美元,不禁咋舌,搖頭說道:「嘖嘖,現在美元是什麼行情!這輕飄飄的一摞,拋到黑市上就是二十條大黃魚,還得打破頭去搶,抵得上我們半年的經費了!」
全面抗戰打到現在,經年累月的長期戰爭,無論是中日雙方都已經被拖得筋疲力盡了,民生經濟幾近崩潰的邊緣,不要說是法幣,就是日元的幣值也是斷崖式的下跌。
而與此同時,美元的價值再一次在國際市場上一路飆升,明碼標價直接與黃金掛鉤,國民甚至直接稱之為「美金」,意思就是價比黃金,可想而知含金量之高。
而在國內因為外匯極為緊張,國民對本土經濟徹底喪失信心等原因,乾脆在原本已經非常離譜的基礎上,兌率又翻了數翻,所以美元的價值幾乎一天一變,眼前這三千美元,絕對稱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可寧志恆卻毫不在意的說道:「這只是開胃菜,大頭還在後面呢,對了,台灣組那邊聯繫好了嗎?」
「哦,聯繫好了!」李信趕緊答應道,也從懷裡取出一張摺疊好的信紙,遞了過來,「他們已經在台灣各大銀行開設了幾個戶頭,這是剛剛發過來的戶頭信息。」
軍統局作為中國第一情報部門,其勢力範圍不止是在中國大陸,在台灣也設有分站,只是一直發展困難,在半年前站長意外犧牲,人員損失頗重,所以局總部將之等級降為組級,併入閩南站,稱之為台灣情報組。
寧志恆接過來看了一眼,微微點頭道:「我會馬上把錢轉過去,你讓他們做事謹慎些,這些錢不能一次提出,要分點分批的取,別怕麻煩,這次行動事關重大,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別在小河溝里壞事!」
「您放心,我已經特意交代過了,這幾個人都是局本部精心挑選的精英,能力和忠心都不會出問題!」
寧志恆聽出些意思,轉頭看向李信,沉聲問道:「他們的家眷都在重慶?」
「都在!這些人遠派海外,沒有牽挂可不行,局總部那邊選人用人慎之又慎,所以我敢打包票!只不過…」
寧志恆聞言,皺了皺眉:「怎麼?有事直說!」
李信輕咳了一聲,斟酌了一下語句,小心回答道:「處座,台灣那邊的情況您也清楚,工作沒有基礎,經費方面也施展不開,說實話,他們在那邊堅持的很辛苦,我這邊能幫的也有限,能不能……」
台灣的情況很特殊,自上個世紀末被日本人佔領,至今已有五十年了,殖民統治根深蒂固,軍統局派遣過去的潛伏人員身處困境,屢遭打擊,確實有些難以為繼。
「是這樣!」
寧志恆輕輕吐了一口氣,想了想說道:「我會多匯一些,你告訴他們,可以留下三千美元作為經費,不過前提是,必須完成任務,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翻臉不認人!」
「多謝處座!我替他們謝謝您,您放心,這點事難度不大,小野家中不過幾個婦孺,很容易搞定的。」
李信連聲答應,大喜過望,這可是意外之喜,台灣那邊屢次請求幫助,可他這裡也是能力有限,正在發愁的時候,正好財神爺上門,他不得不厚著臉皮相求,沒想到寧志恆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寧志恆擺了擺手,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繼續說道:「你先看看照片,把人認清楚。」
李信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又從信封里倒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西洋女子,高挺的鼻樑,金燦燦的長發似波浪垂下披在肩上,眼睛藍得澄凈如水,白色的露肩長裙,鎖骨若隱若現,裙子的下擺是由低到高的弧線,優雅的微蓬起來,露出修長的美腿。
「就是這個女人?」
李信仔細端詳著照片,不禁打趣道:「這麼漂亮的女人,我怎麼可能認錯!」
「確實漂亮!要不然小野弘夫也不會對她這麼著迷!」
寧志恆撇了李信一眼,繼續介紹道:「這個女人叫卡羅琳娜,葡萄牙人,精通各國語言,尤其是漢語,民國二十五年隨美國領事來到廈門,明面上是翻譯,但私下都知道,她是領事的情人,後來領事館撤離,不知為什麼,這個女人卻沒有走,現在還住在鼓浪嶼鹿礁路十四號的別墅里。
去年底,日本人進佔鼓浪嶼,小野弘夫登島后,一見卡羅琳娜就驚為天人,馬上展開了瘋狂的追求,結果沒過多久,卡羅琳娜就成為了小野弘夫的情婦,一直到現在。
記住,這個女人每天下午三點都會去鼓浪嶼南岸的佩羅咖啡廳喝下午茶,你等我的消息就行動!」
這些資料自然是何思明提供的,作為冤家對頭,何思明早就想要扳倒小野弘夫,平時就注意收集有關他的資料,現在果然用上了。
這邊李信連連點頭,用心記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寧志恆突然語氣一頓,眼睛看向前方:「注意,目標出現!」
李信聞言精神一振,順著寧志恆的目光看去,就見前方街道上走來兩個西裝男子,兩個人越走越近,不多時已經走到近前。
「竟然是他!」
李信終於看清楚其中高個男子的面容,不可置信地呼出聲來。
「是誰!」
「李雲章!怎麼可能是他?」李信心神恍惚,眼睛緊盯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士華醫院的大門,嘴裡喃喃自語,猶自不敢相信!
寧志恆早有準備,這次就是來帶著李信確認身份的,以證明之前的判斷是否無誤,他沉聲問道:「說一說吧,到底是什麼人?」
「李雲章,原廈鼓情報組組長,這個人原來是綏靖公署情報處的,后併入閩南站,當時我還是情報處長,後來局總部指示制裁大漢奸黃蓮舫,結果行動失敗,損失了幾個行動人員,他也暴露了,於是我們上報請示,把他調回重慶總部,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了,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他!」
寧志恆追問一句:「他到底知道多少?」
「幾乎全部!」李信緩緩搖了搖頭,只覺一陣心痛,「當初廈鼓的潛伏人員都是他親手布置的,除了幾個新加入的成員,其他的人,他都知道!」
李信越說自己越心驚,不由得冷汗淋漓,怪不得日本人這麼輕易就找到了潛伏人員,現在都清楚了。
說到這裡,他看向寧志恆,要不是對方親口告知,只怕不用多長時間,自己也將暴露在敵人視線里,皆難逃全軍覆沒的下場。
此時原本還有些委屈和怨忿的心,突然一下子就釋然了,本就是這樣的結局,還不如讓自己這些人的犧牲變得更有價值,更有意義,一切都是值得的!
寧志恆看著李信的表情變化,知道他的內心波動起伏,沒有說話,等了好半天,待李信的情緒平復,又開口問道:「檔案材料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我重新謄抄了一遍,時間也驗對無誤。」李信點頭答應道,雖然有些猶豫,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處座,這麼重要的軍事情報,是不是那個人傳遞出來的?」
寧志恆眉頭一皺,不悅的說道:「你明知道不能問的!」
「是,是我失言了!」李信連聲認錯,可寧志恆雖然沒有明說,但也等於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個人能夠獲取如此價值的機密情報,可想而知其身份之重要,意義之重大,難怪局總部要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付出巨大犧牲,也要保護此人!
李雲章暗自欣慰,心中更是堅定了信念,無論如何,也要完成此次行動!
……
十一月二十七日,正午時分,特高課課長辦公室。
何思明坐在座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腦子裡推敲著計劃中的每一個步驟。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敲門聲響起。
「進來!」
情報組長高木少佐推門而入,將一份材料雙手遞上,恭敬的彙報道:「課長,就在剛才,我們又發現了一名可疑分子!」
何思明精神一振,抬手接了過來,上面是兩張照片,照片里是同一個人,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身著長衫,兩鬢犯白,頗有風霜之感,只是背景不同,光線也不同,顯然是在兩個地點兩個時間拍攝的。
何思明仔細看了看,再翻看下面附帶的資料,問道:「怎麼發現他的?」
「昨天下午六點,這個人出現在林文山家的後門,林文山把他接進去之後,在屋子裡逗留了十分鐘后離開。
看林文山的表現,對此人態度尊敬,不像是普通朋友,當時我們拍照留影,可是跟蹤的時候,這個人很機警,我們跟丟了人。
今天上午九點左右,這個人又出現在華僑俱樂部,和另一個可疑分子王明來接觸,交談了五分鐘左右,就匆匆離去,負責監視王明來的高橋君,從監控照片上認出了此人,於是親自跟蹤,找到了他的落腳點,南市區頤園路二十號。」
林文山和王明來,都是名單上已經暴露的人員,同時和他們接觸,這足以說明問題。
「其它資料呢?他的職業?經濟收入等等?」何思明指著調查資料上短短的幾行字,語氣有些不滿。
高木趕緊解釋道:「經過調查,此人叫李廷丞,南洋華僑,半年前剛剛回到中國,借住在親戚的老房子里,家中還有一個傭人,他沒有職業,平時深居簡出,很少和外人接觸,除了登記的一些信息外,我們一時也查不到更多,請您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很快會摸清楚他的情況。」
何思明卻擺了擺手,隨手把資料往桌子上一扔,淡淡的說道:「算了,布置監控就好,我們也沒有時間了,按照阿部將軍的命令,明天就實施抓捕,到時候在審訊室里再問吧!」
說罷,他擺手示意,高木少佐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高木少佐離開,何思明卻趕緊一把拿起桌上的材料,仔細查看一番,一切都像高木少佐彙報的那樣,並沒有什麼出入。
再抬手看看時間,然後拿起了電話,吩咐一聲:「馬上備車!」
……
半個小時后,安元酒店的房間里,何思明將最新的調查材料遞交給了阿部幸雄。
「將軍,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做好了抓捕行動的準備。
明天一早,我的行動隊就開始行動,為防萬一,我還會同時封鎖各大碼頭,切斷廈門島與內地的聯繫,海軍方面也會協助我們的行動,調派快艇封鎖海面,尤其是鼓浪嶼和嵩嶼之間的海路交通,只要內外封鎖,即便是有潛伏分子聽到了風聲,也難逃出廈鼓地區。
這樣一來,只要我們短時間能撬開他們的口,一網打盡潛伏組織,並不是難事!」
「非常好!計劃的很周密!」
阿部幸雄目光欣慰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得不說,來到廈門的這幾天里,何思明的表現很是出色,無論是其工作能力和辦事效率,他都挑不出半點瑕疵。
可惜了,要不是其身上的嫌疑太重,倒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海軍方面願意協助?看來竹下君和他們的關係不錯!」
「哦,武官府的山本君和我在上海的時候就相識,關係一直不錯,這點小事,他自然不會推脫。」
阿部幸雄又是暗自點頭,日本的陸軍和海軍關係一向緊張,彼此相互拆台掣肘之事屢屢發生,可沒想到竹下慎也卻能輕鬆調動海軍協助,可見在其在廈門的人脈和能量。
只是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問題,自然是好事,可是一旦真有問題,只怕為禍更甚,後患無窮!
想到這裡,他沉吟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竹下君,此次廈門之行雖然短短几天,可是你的能力我非常認可,但廈門畢竟遠離中樞,以後難有發展,這次行動之後,我想調你回南京任職,你覺得怎麼樣?」
果然是這樣!一切正如先生判斷的一樣,何思明心中一沉,臉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隨即打起精神,恭聲答道:「多謝將軍的厚愛,只是我在廈門的工作還算順利,各方面也才剛剛打開局面,一時沒有別的想法,還請您諒解!」
聽到何思明拒絕,阿部幸雄並不意外,坐鎮一方的情報主官和回總部去做冷板凳,二者相比,自然知道怎麼選擇,可是走不走,可由不得對方!
在來之前,軍部就已經準備了預案,如果甄別行動不順利,找不出真正的內鬼,那麼只要涉嫌泄密的可疑人員,諸如竹下慎也和小野弘夫,甚至其部門骨幹成員等,都要被調離廈門,帶回總部繼續甄別,直至事情有一個真正的結論,否則,這些人再難得到重用。
不過對何思明,阿部幸雄還是很有耐心的,畢竟其背景深厚,再加上這幾天出色的表現,也讓阿部幸雄之前的懷疑降至低點,於是再次解釋道:「竹下君,我臨來之前,曾經和今井大佐談起過你,他對你讚賞有加,如果你肯調回南京,他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以後前途可期,你再考慮一下!」
南京特高課課長今井優志,也曾經擔任過竹下慎也的上司,二人私交甚好,相處的非常融洽,此時阿部幸雄抬出此人,顯然是來之前就早有預謀。
說到這裡,他看何思明還要張口欲辯,於是一抬手,示意此事告一段落,不要再多言。
接著他拿起手中的材料,問道:「這是新近發現的潛伏人員?」
何思明心中鬱悶,只好答道:「是的,此人叫李廷丞,是我們發現的第九個可疑人員,他在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分別接觸了名單上的另外兩個人,已經可以確定,一定是我們要找的人,只是時間太短,抓捕在即,我們沒有時間進一步調查,材料上還不夠詳盡!」
「這已經很好了!」阿部幸雄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這點瑕疵,他手中有更詳盡的名單,要不是為了甄別行動的最後一步考驗,早就直接下令抓捕了。
「你回去準備一切,明天我要看到滿意的結果!」
「嗨依!請您放心,卑職告辭!」
看著何思明退了出去,阿部幸雄的臉色一沉,馬上吩咐隨從:「請李雲章過來!」
不多時李雲章推門而進,阿部幸雄將手中的材料遞了過去,問道:「這是剛剛送來的,這不是你那張名單上的人,是個新面孔,你看一看?」
阿部幸雄手上有李雲章提供的完整名單,這個「李廷丞」的名字,他根本沒有見過,所以讓李雲章前來驗證一下。
李雲章上前,接過材料和照片,可只一眼就愣住了,眼中儘是驚異,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有問題?」阿部幸雄看到李雲章的表情變化,馬上反應過來,一定是出了意外狀況,趕緊出聲問道。
「這不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廈門?」李雲章喃喃自語,隨即抬頭看向阿部幸雄,「李信!他是李信,閩南站站長,他這個時候應該在漳州,不應該在這裡!」
「你說什麼?他就是李信!」阿部幸雄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一把拿回材料,仔細查看!
再抬頭時,目光如炬,再次問道:「你不會認錯?他真是李信?軍統閩南情報站站長?」
「絕不會認錯,我和他共事了四年,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敢深入廈門,以身犯險,這不應該啊!」
「太好了!」
阿部幸雄大手一揮,這意外的驚喜頓時讓他興奮不已,他在屋子裡快步走了兩個來回,突然轉身看向李雲章說道:「你說,身為情報站站長,卻冒險進入廈門活動,一定有他的原因,他…會不會是和那個內鬼接觸?」
李雲章一怔,正要回答,卻又被阿部幸雄再次打斷:「以內鬼的級別,軍統方面肯定極為重視,不會安排普通的情報員跟他聯絡,李信的身份正合適,他一定是和內鬼進行單線聯繫,找到他,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了,一定是這樣!」
阿部幸雄越想越有道理,如果他易地而處,有這樣的王牌,肯定會掌握在自己手裡,不敢假手於人,李信的出現,一下子驗證了他的判斷。
「快,馬上去特高課,我要親自指揮,絕不能讓他逃離我們的視線!」
此時阿部幸雄不敢再袖手旁觀了,李信的出現,打亂了他的部署,他生怕萬一出錯,漏過這條大魚,就再也找不到那個內鬼的線索了,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
……
特高課的課長辦公室,剛剛回來的何思明,一進門,接到了森田右暉的電話。
「課長,您剛走沒多久,阿部將軍帶著人出了賓館,向機關這裡來了!」
「好,我知道了!」
何思明放下電話,拳掌一擊在手,心中興奮不已,果然一切正如預料那樣,阿部幸雄從李雲章的口中知道了李信的身份,立刻坐不住了,緊跟著就過來了。
不多時,外面紛雜的腳步聲傳來,聯絡官剛一推門,阿部幸雄就快步走了進來。
「將軍,您怎麼來了?」何思明一臉的驚訝,趕緊起身相迎。
阿部幸雄直接問道:「李信,不,李廷丞現在在哪裡?」
「我問一下!」
何思明趕緊拿起電話撥打了出去,很快得到回應,彙報道:「現在在太古碼頭,他剛剛買了去鼓浪嶼的渡船票,正要上船!」
「快,我們一起去!」阿部幸雄急聲命令道,「路上我和你說!」
「嗨依!」
阿部幸雄來得急去的也急,一行車隊匆匆忙忙趕往太古碼頭,轎車裡,阿部幸雄向何思明說出了實情。
聽完阿部幸雄的敘述,何思明眼睛睜的老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李廷丞就是李信!怎麼可能呢?這個傢伙膽子可真大,敢跑到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活動?」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這個人膽大心細,從資料上看,他已經在廈門活動很長時間了,這一次務必要抓到他,絕不能失手!」
此時阿部幸雄對何思明的懷疑又減了幾分,他相信,何思明能夠將李信這樣重量級的人物送到自己手裡,已經足以證明其沒有問題,因為李信的一旦落網,他身後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包括那個內鬼的身份!
「太好了!」何思明也是興奮的說道,「只要抓到李信,不單單是廈鼓地區的潛伏組織,就整個閩南地區的軍統情報站的情況也可以掌握在手,對我們以後的情報活動大有好處!」
可是話說的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不禁疑惑的問道:「您是怎麼知道這個人的?」
阿部幸雄一怔,但馬上就解釋道:「哦,我之前在總部的時候,見過他的照片,只是適才匆忙之間沒有仔細看,等你走之後我才認出來。」
阿部幸雄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儘管此時對何思明的懷疑已經微乎其微,可只要沒有抓到李信,沒有從李信的口中找到真正的內鬼,他就不能真正徹底的相信何思明,所以,他還是沒有交出實底。
一行人來到太古碼頭,很快上了渡船,沒花多長時間,就登上了鼓浪嶼的碼頭,下船后,早就有人迎了上來。
「人在哪裡?」何思明急聲問道。
來人趕緊彙報道:「去了南邊,高木組長帶著人在跟著他!」
「前面帶路!」
……
下午三時,鼓浪嶼南岸的佩羅咖啡廳,店內布置舒適,空間很大,廳堂里整齊擺放著鋪著白布的桌台,唱片里播放著舒適的音樂,營造著溫馨的氣氛,到處充滿著咖啡特有的香濃味道。
最裡面的一張桌台上,擺放著一杯咖啡,還有一盤甜點,李信手拿著一份報紙,暗中觀察著四周。
最後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靠著落地窗戶的那處桌台,桌台前坐著的,正是他此行的目標,卡羅琳娜。
他抬手看了看時間,目光透過玻璃窗掃向外面的街道,靜靜等待寧志恆發出行動信號。
很快,就見一個頭戴禮帽,裹著厚厚圍巾的男子,腳步匆匆的走過落地玻璃窗,那熟悉的身影閃過,他頓時精神一振,這是特邀觀眾將要到場,自己該準備行動了!
他看著時間,過了五分鐘,接著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來到卡羅琳娜的身前,微微欠身,彬彬有禮的說道:「卡羅琳娜小姐,打擾了,請問,可以坐下來嗎?」
此時卡羅琳娜的目光正看向窗外出神,聞聲轉過頭來,看向李信,眼光飛快的打量了一下。
只見眼前的男子衣著得體,氣質溫和,只是容貌略顯滄桑,不過給她的印象倒是不錯。
卡羅琳娜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碧玉,正相反,她不僅容貌出眾,更是見慣了各種場面,待人接物遊刃有餘,平時像這樣的搭訕也是常事,所以並不意外,所以也大大方方地點頭說道:「當然可以,先生,請坐!」
她的漢語說得很好,雖然語速有點慢,但是字正腔圓,吐字很清晰。
待李信落座,卡羅琳娜再次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鄙人姓李,這次是專門拜訪小姐的。」
「哦,李先生!」卡羅琳娜微微一笑,嘴角揚起迷人的弧度,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
可是李信卻是目光清澈,平靜的面容如常,靜靜地看著對方。
「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卡羅琳娜此時也看出,對方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登徒子,不知其來意,乾脆直接開口詢問。
李信沒想到對方話鋒如此敏銳,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卡羅琳娜小姐好眼力,我確實有事,想請您幫忙!」
說罷,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封口朝前擺在桌面上。
卡羅琳娜的眼睛一亮,透過敞開的封口,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是一疊厚厚,花花綠綠的鈔票。
「您還真是直接!」卡羅琳娜輕吐了一句,「請說吧!」
……
與此同時,在咖啡屋的不遠處,藏身在暗處的阿部幸雄和何思明,透過玻璃窗,將他們二人談話的情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
何思明嘴角一揚,面露欣喜之色:「將軍,看來名單上的第十個目標出現了,李信親自聯絡,肯定不是普通的情報員。」
阿部幸雄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這新出現的白種女子,並不是李雲章所提供名單上的人,確實是個新目標,也算是個不小的收穫。
「調查這個女人,我看她對周圍的環境很熟悉的樣子,應該是咖啡屋的熟客!」
「嗨依!」何思明點頭領命,隨即反應過來。
「不需要立刻抓捕嗎?」
「先不用!」阿部幸雄看了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們再多觀察觀察,也許還有新的發現,再說現在時機也不對,等晚上他們回了老巢,秘密抓捕,動靜不能太大!」
阿部幸雄的安排正合何思明對方心意,他趕緊答應一聲。
正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只見李信從懷裡取出紙筆寫了幾筆,然後連同那個信封一起推到卡羅琳娜的面前。
……
「卡羅琳娜小姐,這是我朋友的名字,我保證,那些藥品只是他自己備用的,絕不是走私,還請小野長官高抬貴手,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多多關照啊!」
卡羅琳娜矜持的一笑,經過對方一番解釋,才知道緣由,原來是想通過她的關係,保釋一個被憲兵司令部抓走的走私商人,這對旁人來說是難事,可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輕輕鬆鬆就賺到三千美元,這個錢可是太好拿了!
不過她到底有些城府,沒有大包大攬,笑著說道:「李先生,我和小野中佐也只是普通朋友,我可以去試一試,如果不行…」
「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只要能救出我的朋友,事成之後,我一定還有重謝!」
看對方如此明白事理,卡羅琳娜滿意的點了點頭,收下了裝著美鈔的信封,雙方舉杯示意,交易達成。
見事情談妥,李信不在耽擱,立刻起身告辭。
……
「將軍,接下來怎麼做?」何思明向將一切看在眼中的阿部幸雄請示道。
阿部幸雄毫不猶豫的吩咐道:「留下人手跟蹤調查那個女人,我們去盯著李信,找機會準備抓捕!」
有了李信的出現,阿部幸雄已經不在意其他目標了,他決定提前動手,只要抓到李信,就能搞清楚一切,此行的目的達成,至於其它的,都是次要的了!
「嗨依!」何思明答應一聲,轉頭向高木少佐交代了幾句,高木少佐趕緊下去安排。
這時李信已經出了咖啡廳,快步向碼頭方向走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是他人窺視已久的獵物。
……
傍晚時分,南市區頤園路二十號,李信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傭人將院門打開,將他迎了進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內,李信轉頭吩咐道:「老泰,我覺得有些不對,你留點神,把槍帶上!」
老泰頓時一怔,他是李信的得力助手,這些年來一直跟在李信身邊,彼此非常了解,深知李信從不輕言,肯定是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被人盯上了?」
「只是感覺不好!」李信拍了拍老泰肩頭,「你在下面守著,我先上去處理一下,這個地方我們不能待了。」
「好!」老泰點頭答應,看著李信上了樓梯!
別墅的閣樓是專門安放電台的地方,同時也是放置情報的檔案室,李信口中的處理,是要去焚毀資料,準備轉移。
可是當李信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卻又停下了腳步,突然轉身看向老泰!
老泰一愣,以為他又有吩咐,也抬頭注目看去。
一時間,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隔著不長的樓梯,二人四目相對!
看著眼前這個跟隨多年的老部下,李信微微張了張嘴,好像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能說什麼,目光閃爍中,隱含著一絲愧疚和不舍。
老泰心中驚疑,跟隨李信多年,他還從未見過站長這般失態,忍不住問道:「站長,您還有事?」
「沒事!」李信緩緩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突然感覺一陣鼻酸,趕緊轉過頭去,「你自己小心些,收拾好東西,等我!」
「放心,我就守在這裡,等您下來就走!」老泰答應道。
李信不敢再停留,腳步蹬蹬快步上樓。
老泰在下面看著,搖了搖腦袋,不知哪裡不對,可還是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內,簡單的將隨身衣物打了個包,然後從暗處取出自己的勃朗寧配槍,檢查好彈藥,回到一樓客廳的門口,小心觀察屋子外面的動靜。
李信上了閣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裡面布置簡陋,只有一張桌子,一個椅子,旁邊是一排書架,書架旁邊就備著一個鐵盆。
李信將鐵盆放到屋子中間,然後從書架下面抽出一個藍色的小本,這是最新的密碼本,絕不能落在日本人手裡,一抬手,將密碼本扔進了鐵盆。
然後看向書架上存放的那些文件,也都取了下來,扔在鐵盆的四周,最後又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兩份文件,也扔在地上,和其他文件混在一起,再用手扒拉了一番,特意擺放的凌亂不堪。
一切布置就緒,李信四下打量,再次確認了一遍無誤,這才感覺腳有些發軟,轉身把椅子拉到近前,一屁股坐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一路趕回住所,神經一直緊繃著,到此時才算是輕鬆了一刻。
待休息了片刻,抬手看了看時間,心裡默默計算著,然後打起精神,拿過幾頁紙,取出火柴,引燃后一起扔進了鐵盆,眼看著火越燃越旺,又乾脆從地上撿起幾份不相干的文件扔了進去,火勢就更加旺了。
……
與此同時,一直守在別墅外面的何思明,抬頭看見閣樓窗戶上映照出來的火光,趕緊向阿部幸雄彙報道:「將軍,好像有火!」
阿部幸雄聞聲抬頭一看,黑暗之中火光清晰可見,頓時色變,感覺不好,本來還打算再等片刻,此時已經不能了,趕緊下令道:「動手!」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特務們聞聲而起,紛紛向前,分成幾組摸了上去。
而這個時候,一直守在樓下的老泰,一邊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一邊等待著,可是不知為什麼,卻遲遲不見李信下樓,不覺有些奇怪,可是他不敢擅離崗位,只能耐心地等著。
突然眼前幾團黑影從院牆上閃過,有人!老泰心中一緊,暗叫不好,果然如站長所說,真有人摸進來了!
這如果是在平時,他還沒有這麼快的反應,可是現在早有準備,哪能讓對方得手。
他抬手握槍,待有人剛一靠近,突然摳動扳機,清脆的槍聲立時響徹夜空,對方來不及反應,為首的二人,頓時中槍倒地不起,其他人也馬上開槍還擊,一時間槍聲大作。
……
這讓守在外面的阿部幸雄勃然變色,狠聲罵道:「一群廢物!」
一旁的何思明頓時無語,一臉的悻悻之色。
……
別墅里,子彈橫飛,激戰正酣,同時進攻的不止一組人,待槍聲響起,特務們也就不再隱藏身形,只聽玻璃窗破裂的聲音傳來,從屋子的另一端,有人砸窗而入。
老泰心中焦急,他一人難擋敵人的攻勢,可是此時站長還在樓上,他無論如何也要頂住,給站長爭取時間應變。
危急時刻,他再也不顧自身的安全,身形從門后衝出,手中連續扣動扳機,壓制正面的火力,腳步不停沖向樓梯口,這是上樓的唯一途徑。
可是突然背後一震,就好像有人重重推了他一把,腳步再也不穩,一個踉蹌就撲倒在地上。
一瞬間劇痛襲來,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飛快地流失,痛的難以呼吸!
他掙扎著翻過身來,用盡全身力氣舉槍射擊,可還是無法阻擋蜂擁而至的敵人,一陣亂槍響起,身上濺起無數血花,握槍的手緩緩垂下。
最終還是沒能為站長爭取更多的時間,老泰滿臉的遺憾,眼前一黑,終於停止了呼吸!
……
閣樓上,當李信聽到外面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結局。
老泰不能留活口,這是唯一的選擇!
老泰不僅是李信的助手,還是李信的報務員,所有的電文發送都要經他的手,如果想在情報文件里做手腳,就瞞不過他去,萬一被日本人俘虜,誰也不敢保證在嚴刑逼供之下,還能夠守口如瓶,
可是李信又不敢讓他提前離開,因為老泰的存在瞞不了人,別墅里少了一個人,一旦日本人動手抓捕,很快就能察覺,這齣戲就有了破綻。
走到現在,已經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李信絕不允許有一絲失敗的可能,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最重要的還有一點,老泰是見過處座現身的,如果被捕后熬刑不過,吐漏了處座的行蹤,甚至危及處座的安全,李信都不想象,自己,閩南站,乃至整個軍統局,該如何面對這樣嚴重的後果?
思前想後,他只能捨棄這位對自己一片忠心的老兄弟,其中的痛苦和無奈,只有他自己知道!
之所以提前告知老泰有危險,讓他準備好槍支,就是要讓他有所準備,不能被日本人突襲而導致被捕。
再特意讓他守在樓下,李信非常了解老泰,只要自己不下樓,老泰就不會撤離,拚死也要守在樓下,最後肯定難以脫身,結局是註定的!
當槍聲停止的那一刻,李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淚無聲的落下!
緊接著就是紛沓的腳步登上樓梯的聲音,李信頓時一激靈,回過神來,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又將腳邊的一份文件扔進火盆里。
「咣當」一聲,房門被一腳踹開,幾名特務破門而入,直接將李信撲倒在地!
……
半個小時后,特高課機關的大門敞開,一行車隊飛馳而來,車輛停下,何思明率先下車,轉身為阿部幸雄打開後車門。
待阿部幸雄下了車,特務們也將五花大綁的李信帶了過來,何思明命令道:「帶到審訊室,立刻審訊!」
阿部幸雄見狀,馬上吩咐道:「我親自主持審訊,你現在馬上安排人手,立刻對名單上的人實施抓捕。」
何思明聞言一愣,遲疑的問道:「可是現在名單隻有九個人,而且深夜抓捕,碼頭還能控制,可封鎖海面肯定是做不到了…」
「不,不能等了,我這裡還有一份名單,你馬上動手!」
說完,阿部幸雄從上衣兜里取出一份名單,遞給了何思明。
抓捕的行動雖然不順利,可是最後還是活捉了李信,今天何思明的表現,已經再一次得到了阿部幸雄的認同,心中的戒備盡去,決定以實情告知了。
何思明一怔,接過名單隻看了一眼,頓時一驚,上面寫的密密麻麻,最少有近二十個名字,後面標註著掩飾身份和其它一些資料。
他抬頭看向阿部幸雄的目光里滿是不可思議,忍不住問道:「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阿部幸雄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盡量的溫和,說道:「這件事的來由,我回頭給你解釋,今天抓捕李信時動靜太大,萬一有人聽到風聲,一夜之間就可以發生很多事,現在提前動手吧!」
阿部幸雄考慮的周密,廈門島和鼓浪嶼不僅四面環海,尤其是和內地的海面距離太近,就算不經過碼頭,有心人抱一塊舢板都能偷渡過海,而一旦過海就不再是日本人的佔領區,再想追回就難上加難了!
「嗨依!我這就安排!」何思明不再多言,恭聲領命。
就在這個時候,從大樓里飛快地跑出一人,正是何思明的聯絡官,他跑到近前,急聲彙報道:「課長,高木組長來電話,我們留在鼓浪嶼的隊員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高木組長剛剛在小巷裡發現了兩名隊員的屍體,這兩個人是負責跟蹤那個白人女子!」
「什麼?」何思明頓時色變,「那個女人呢?」
「不見了,高木組長追查到了她的住所,可是也不見蹤跡!」
「八嘎!蠢貨!」何思明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再轉身看向阿部幸雄,表情訕訕的,今天特高課的表現確實不出彩,抓捕李信的時候,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追蹤目標的時候,卻又被人反殺,一天之間死了四個隊員,簡直是丟臉到家了。
阿部幸雄卻視若無睹,也沒有出言責備,現在他的眼中只有李信,其他人都不重要,沉聲說道:「既然已經露了行藏,那就儘快動手,不能再拖了!」
「嗨依!」
何思明身子一挺,高聲領命,此時他再也不敢耽擱,緊接著就下達命令:「所有的行動隊馬上集合,執行抓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