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雷暴摧起漫天飛揚的煙塵之中,墨梵與白嵐兩人先後沖了出來,剛剛的爆炸讓兩人狼狽不堪,渾身上下都是被雷火波及的煙熏痕迹。
「荒古時期的他怎麼這麼強,白山你真確定這是龍雙?!」,心靈網路中,墨梵驚訝的問道。
「我確定,模樣雖然有點不太一樣,但是天極星域天行者那獨有的印記是錯不了!」,白山馭使飛劍斬開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直直向他飛來的石塊,不慌不忙的回應道。
但見塵埃散去,一道模糊的人影從中走出,只見他身材魁梧健碩,額前有一對遍布開放花紋的龍角向天而生,一頭束至後腦的紫金髮絲隨著他向前行進的步伐上下飛揚著,暗金色的龍眸中微光閃爍,一身自前胸兩處護心龍鱗逐漸衍生至整個上半身的細密鱗甲將其各處要害部位保護的嚴嚴實實,甚至在面部邊緣也有白金色的骨甲面具覆蓋……
看著龍雙那已然進入到半龍化極限狀態的那一刻,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始了進攻,墨梵速度極快,白山的飛劍尚未抵達龍雙身邊之時,便已經帶起一道驚人的氣浪猛然提刀斬下,白山的飛劍也隨之而來,劍鋒未至,劍陣便已經完全成形,以六柄鴻影劍氣為基的六合劍陣依次釘死在龍雙四周,將其封困於內。
面對兩人的聯手攻擊,龍雙也動了,一個輕滑後撤,便輕鬆躲開墨梵斬向他脖頸的一刀,旋即提拳放於腰側,閃電般打出一記重拳,在墨梵心口要害,強橫的蠻力直接把墨梵打飛數十米,又緊接著拳勢未盡,變拳為掌,竟然直接刺穿了向白山囚困他的劍陣陣基!
「轟!!」,六合劍陣被龍雙像戳氣球一樣刺爆,被強行擊碎的劍陣碎裂四散綻開,將白山護體的重山劍氣甚至都一同打碎了幾層!
將兩人的攻擊輕鬆化解,龍雙右手虛空一抓,竟然憑空拉出一柄足有半米左右的暗金色戰斧,斧刃修長,另一端嵌有修正旋斬方向的配重手柄,赫然是柄用於遠程投擲的飛斧!
「喀啦啦……」,筋骨拉伸時才有的鳴爆令人心膽俱裂,在斧頭離手的瞬間,龍雙身周的空間似乎都隨之爆裂來!
「咻嗚!!!!」,戰斧極速劃破空間,攜帶出一圈又一圈小型氣爆雲直接沖向重新連接劍陣,準備再度發起攻勢的白山,如果直接被這驚鴻一擊正面擊中,白山可沒有信心用重山劍陣去抗衡這記分量十足的飛斧。
事實證明,一個默契十足的隊友在對局裡面,是相當給力的一件事。
「玄影斬空閃!」,墨梵在緩過氣的瞬間,便使用能力閃現到白山前方,右手提刀瞬撩上挑,並在連續三次高頻鳴燃后帶來的氣力加成之下,瞬間引爆此前纏繞附魔在刀鋒上的氣源,在小範圍內製造了一次刀鋒鳴爆,將飛來的斧刃徑直斬飛,左手則按在白山肩膀上,帶著他連續躍遷了兩次,才堪堪躲開了飛斧落地后產生的巨大爆炸!
天機星總部——天樞密界,那高懸於空的王座上,一道彷彿置於星河幻影般的身影正端坐其上,哪怕僅僅只是坐在那裡,那仿若星辰般磅礴萬象的氣勢依舊壓迫的墨梵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墨梵,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割裂歷史,那個紀元與你有關的一切,都將與現在的你完全分離開來,再無半分聯繫,哪怕是以我的能力,也不可能再將你回歸那已經完全固化的歷史主線之中了……」
空靈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空間之中,帶著一抹不容忽視的重量向墨梵壓了下來。
墨梵身軀微微一顫,旋即恢復了平靜,道:「星主,承蒙厚愛,墨自知無力回報,我困於舊曆之疾已經久矣,自紀元終結已來,一身實力不進反退,白山他們有著完完整整的修行積累,才走到了如今這般高度……」
話至此處時,墨梵遲疑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可反觀我的過往,卻是博雜不堪,混亂無序,試問星主,如今的我,究竟是那仙武之爭中,捨身赴死的刀魔墨淵,還是那希雅世界中,巍巍獨行於黑暗之中,守護著一抹金色希望的深淵行者夏洛克倫特呢?」
墨梵思緒無比混亂,與此同時,這些記憶此刻好似走馬燈一般出現在了這片大殿當中,呈現在兩人面前。
「唉……」,一聲嘆息響起,隨後便聽到那王座之上的身影再度開口道:「那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名字又是什麼呢?」
墨梵一愣,幾乎本能般的答道:「墨梵,我的名字是墨…梵…,可這……」
「何為墨梵?,墨即莫,梵即煩,也可作凡……」
王座上的身影此刻站起身來,一雙銀色瞳眸漠然盯著跪立於地的墨梵,無形的壓力此刻陡然增加了數倍,幾乎將其壓到地上不能動彈,但那繚繞周身的星海幻象此刻卻悄然消散,露出了那王座之上的真容。
「嗡!!!」,一聲貫徹了時空長河的爆鳴在墨梵周身瞬間綻放,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出現在他的心頭。
幾乎同時,墨梵身周那讓他幾乎窒息的壓力也驟然一空,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墨梵不禁一愣。
「錚!!」,清亮的刀鳴從墨梵身側傳來,墨梵循聲望去,只見他腰間原本安靜的佩刀忽然不住顫動起來,血色煙氣開始瀰漫在暗沉的刀鋒之上,轉眼間便擴散開來,化作一隻猙獰的血獸,咆哮著撲向王座之上,已然顯露出真容的時雨!
「敗亡之徒,也敢在此放肆?!!」,時雨冷聲喝道,一輪星辰幻影在他身後陡然凝現,急速掠過那猙獰血獸的身體,隨後,便從那龐大血獸的另一端透體而出,直直飛向天空,綻放出一片璀璨的星華。
而那猙獰血獸顫動著四肢,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之後,身體上忽然迸發出道道閃耀著銀色光華的裂痕,在一聲凄厲的咆哮聲中化為烏有……
墨梵此刻早已看呆了,剛剛的血獸他再熟悉不過,那是寄宿在刀中的血殤魔魂-破軍!,還是在以獸王形態出現的情況下,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被幹掉了!
「我……這是……在哪裡?」,一道令墨梵無比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血獸崩解后的位置,一臉疑惑的看著周圍那完全陌生的環境。
「師,師傅?!,你……你沒死?!」墨梵在看到那個人面容的剎那間便認出了他的身份,脫口而出道。
那人穿著一身樸素的雲紋錦衫,腳上蹬著玄色打底的青紋靴,垂至鬢間的長發以布帶簡單的束至腦後,飛揚的劍眉此刻緊緊簇在一起,疑惑的看著王座之前,正半跪於地的墨梵時,一時間竟微微有些發怵。
此人正是早已湮滅於歷史長河中的墨淵,也是最早開始接觸深淵勢力,從而啟發了天機星創建深淵行者這個超凡體系的探索者之一,也可以算是指導墨梵邁入超凡之路的引路人。
不等墨淵反應過來,時雨抬手輕點數下,一團光球便從墨梵腰間那已經開始崩解的陌淵長刀中飛出,沒入墨淵的腦海之中,旋即消失不見。
「即是如此,也算了卻了一樁舊怨之事,倒省去了我不少工夫了……」
良久之後,墨淵方才消化完了剛剛時雨打入他腦海中的記憶,神色複雜的看向已經重新坐下的時雨,方才開口說道:「所以,我該稱呼您天道代行,還是天淵星主?當年之事,您又是否能夠給我一個解釋?」
「當年深淵初現之際,爾等私下策動仙魔之亂本便違背鐵律,企圖斬殺天極八柱的做法雖然不妥,但念在你們本意為此界安定的情況下,我的化身才沒有選擇對你們動手,而是以挑選代行的方式來讓一切回歸正軌……」
「否則,你以為以你們當初那點微未實力,能承受的住世界意志直接注視時所帶來的壓力?,若是沒有天行干涉影響,你和白山早就在那座靈壇上化作血霧了,哪還有如今超脫的機會。」
時雨看著墨淵,神色緩和了下來,方才續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未散,是還在怨當年挑選天行者時選擇了白山而非於你嗎?亦或是你當選擇孤身一人獨行深淵,界門崩潰導致你困於那絕望之地數載之久時,白山他明知你受困於此卻又無動於衷呢?」
墨淵並未回應時雨的問題,只是,他眼角的淚水早就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思,是啊,他怎能不怨呢?
明明同樣擁有著可以超脫於世界的希望,卻因為自己的魔道出身而受盡苦難,好不容易通過自己的努力挽回了一些差距,卻被告知已經沒有希望,而那個人,卻又是自已最為珍視的知已與朋友,而他的努力與付出所換來的,只是對方成功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憑什麼,憑什麼白山那個混蛋就能成為天行者,而我受盡苦難所換來的,只能是成為他人的嫁衣?!,為什麼!!為什麼我受苦受難的,一輩子到頭來的一切不公換來的卻只是一聲抱歉!!!」
墨淵哽咽的哭喊道,這一刻的他,哪還有什麼一代刀魔的風度,就像一個孩子似的,用眼淚宣洩著委屈和心酸。
「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每天提心弔膽,東躲XZ的,生怕下一刻就不知道被從哪裡冒出來的怪物給殺掉,天上從來沒有出過太陽,只有血月,我甚至都不確定那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那無窮無盡的怪物和只會吃人的植物在血月下狂亂的景象我至今都忘不掉!!」
「我已經記不得受過多少次傷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疼,傷口還會流血,可到後面,只要不是傷到心臟,我甚至都懶得去看,因為早就麻木了,意識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了,只有不停的用刀砍,刀斷了就用拳頭打,用腳踢,脫力了動彈不得的時候,就用牙咬,滿腦子就想著怎麼活下去,然後,回!家!……」
墨淵說到這裡時,已經上氣不按下氣了,聲音也漸漸嘶啞起來,好像兩片砂紙摩擦一樣滯澀異常。可他還是繼續說道。
「你知道那些跟黑泥一樣的腐敗菌群在傷口狂茂生長時,身體逐漸消失的感受嗎?知道那些邪靈從心口穿過的時候,靈魂被幾乎撕開時的痛苦嗎?!我被那些嗜血藤纏住幾乎窒息的時候,有人來幫我解開嗎?沒有!!,被幽魔拽著掉到兜潭底下的時候,有人拉我一下嗎?沒有!!,多少次我快餓死的時候,只能去跟在那些異魔後面,吃它們吃剩下的殘骸,你們知道嗎?!!!!」
「當我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就被白山一劍給刺了個透心涼,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丟在地上,一切的一切還被墨梵這個臭小子給繼承了下來,雖然那應該是我的決定,可是我不甘心啊!!!」
墨淵嘶吼著說道,大顆大顆的淚水早就洇濕了他的眼角,化作兩道清流嘀嗒嘀嗒的落了下來。
過往的傷口被墨淵以這樣粗暴的方式狠狠撕開,盡情的宣洩著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怨氣與陰霾。
時雨靜靜的看著墨淵,良久之後,才淡淡的開口道,但是語氣卻與先前截然不同:「墨淵,我知道你在深淵當中受盡了苦難,也是應該好好發泄一下,可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你為什麼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如果按照正常的歷史發展,你現在早就已經如那五林將一般埋骨塵埃了,根本不會有重歸世界的機會,當你身處深淵,真以為沒有人在乎你嗎?!」
墨淵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座之上的時雨。
不等他發問,時雨接著說道:「天行者不得干涉歷史的鐵律由來以久,哪怕是我也無法違背,當年化身選擇了白山作為當世天行之後,對於你的關注從未少過,可是深淵之內環境特殊,化身拼盡全力也只能堪堪降臨很少的力量壓制住深淵異化對你的影響,保護你不被深淵同化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否則,你早在進入深淵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你可知道為什麼白山一直以來都護著墨梵嗎?而我又為什麼一直偏向著墨梵,甚至於這次不惜違背鐵律,強行從歷史中拉你回來?」
墨淵此刻內心早已無法平靜,他的記憶隨著時間推移在不斷恢復,一些先前從未出現的片段也漸漸的顯露出來。
是的,他是墨淵,有著獨一無二的自我,深淵數十載光陰歲月里,一直有一個聲音陪伴著他,那聲音的主人與眼前的時雨漸漸重合在一起,變得清晰起來。
「難道……,當年那個人,是……您?!」,墨淵顫動著聲音問道
「應該是當年我的天行化身之一,不要搞錯了對象,墨淵,每個世界里我的天行化身都是獨立的個體,祂們和我這個本體是不一樣的。」
「那,他現在在……哪裡?」
「早就已經完成了使命,消散了……」
時雨站起身來,俯視著這片星辰寰宇,神色漸漸變得莊重起來,沉聲說道:「墨淵,當年之事我的化身有愧於你,這些年來的補償雖然給了墨梵,但如今分割歷史的情況下,倒是可以盡數歸還,現在允許你說出你的訴求,從今往後,你墨淵便與墨梵再無瓜葛,他是他,你是你,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了!」
墨淵也並非聽不出時雨話中的隱義,當年之事現已明了,以他的作風也干不出什麼逆天之舉,索性便放下過往成見,在思慮良久之後,方才不確定的問道:「現在我的出現是墨梵這臭小子自願分割歷史所致,那麼我的去處又將是何處之地,煩請星主告訴我……」
「回歸清虛界仙武紀元主線歷史,待仙魔之歾結束之後,是來天機星界任秘閣副閣主一職還是歸隱清虛界,充當暗子守護,就隨便你選擇了……」
「至於你的能力,回歸歷史之後自然會歸還於你,屬於你的,墨梵他一個也留不住,不屬於你的,你也不用想著佔有,你用不了的。」
時雨揮手一抓,竟是直接扯出一條閃耀著無數星光的長河,虛空一震之下,將猝不及防的墨淵徑直打入長河之中,化作無數星點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時雨才轉過眼看著依舊跪倒在地的墨梵,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個傻小子,非要這麼倔強嗎?,墨淵的回歸對於你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墨梵咧了咧嘴角,感受著自己體內的源能力量逐漸衰退時帶來的虛弱感,慘然一笑道:「正如您所說的,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給你你也用不了,我叫他一聲師傅,是因為他傳我超凡之路,讓我也有幸跨入超脫之列,分割歷史,也是因為我不願活在他的陰影下,我想活出我自己的歷史,不願意重複他人的人生,更不願意承蔽於前人的羽蔽之下!,而且您也知道的,清虛隕變一役,若不是因為我的血魂暴走失控,白山他又怎麼會舊疾複發,從而導致在那場戰鬥中被逼的化作山海南劍峰來鎮壓那個令我們頭疼不已的深淵異化體——靈鬼狄斯呢……」
「清虛隕變那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墨梵,白山他已經不在了……」
時雨打斷了墨梵的話語,語氣帶著一絲悲傷的說道。
墨梵頓了頓,還是沒能繼續說下去,他現在力量盡失,一身的靈煞源力消散一空,伴身兵刃也隨著墨淵的復甦回歸而靈性盡失,變成一柄無名斷刀,唯一還留下的力量,恐怕只有獨自開發出來的氣源晶體華了……
「白山的死責任不在於你,墨梵,不要多想了,如今你的力量大跌,獵影一職你恐怕是不能再擔任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這些老傢伙解決吧,這天淵之下的紀行之旅,也該讓他出來活動一下了。」
時雨揮了揮手,將墨梵送出了天樞密界后,方才轉頭看向那道不知何時出現在立柱之後的玄色身影,並緩緩凝聚出一桿六棱戰槍,冷冷說道
「玄!青!,你再敢用秘印偷偷進我的天樞界,我敢保證你再也見不到明天的晨陽星!!」
………………
界門外面,墨梵剛剛才從傳送中回過神來,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浪給拍飛了出去,撞在陣紋柱子上摔了個七葷八素,那陣陣震動的界門緩緩閉合,也將門后的一切隔絕開來,至於門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是沒有人知道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