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一杯酒，獻給我們有史以來最英明的君主！」

「獻給錫蘭帝國！」

「獻給艾爾王！」

皇帝的宮廷城堡中，歡歌艷舞，推杯盞酒。

來自錫蘭帝國各個領土的領主們齊聚一堂。無論是「北境守護者」凜冬領主，還是「西海岸眷者」風帆堡主，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向著城堡的主人獻上由衷的讚美。

「全錫蘭的守護者」、「風暴降生的神明之子」、「蒸汽與戰爭的引領者」——

艾爾。

此時正坐在鐵王座上，掃視全場。

他的目光猶如鷹隼，散發出獨屬於帝王的上位者氣息。

作為一個男人，他的容貌也許平平無奇，但正是有他的存在，才讓錫蘭帝國從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國，發展成了全大陸最為強盛的國家之一。

他如同神明的恩賜，不僅精通戰爭和治理國家的藝術，而且還帶來了遠超這個時代的工業文明：

蒸汽機、三桅帆船、火器、造紙術、玻璃、絲襪……

正是有他的存在，原本岌岌可危的錫蘭帝國，才在短短數十年間迅速崛起，利用獨一檔的經濟和科技實力碾壓全大陸。

如今，哪怕征服世界，都只是指日可待！

自然，艾爾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他其實是一名穿越者。

艾爾誕生在王家，同時親眼目睹了平民們的艱苦生活，所以從小就立下誓言，要親手終結這個混亂落後的年代。

「王，我來喂你。」

緋紅的晚禮服，如同魅魔一般的妖艷身姿，傾城傾國的臉龐。

「緋紅女巫」塞西莉亞，距離鐵王座最近的女人，整個錫蘭帝國最美艷的明珠，同時也是最強的非凡者！

自從艾爾展現出非同一般的治世才能，這名容貌與實力兼具的女巫就主動投奔在鐵王座下。她從多次刺殺中親手挽救了艾爾，並且不止一次在黑夜降臨后，暗示願意獻身。

如果不是艾爾日夜操勞，一心一意投身在雄圖霸業上，想要儘快結束戰爭，避免給民眾帶來更多負擔。

兩人孩子估計都能打醬油了。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塞西莉亞。」

「大陸長期以來的混亂割據使得民不聊生，我只是希望加速戰爭，儘快迎來和平安定的年代。」

「往後，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艾爾恍惚間摟住對方，吐露心意。面對美人恩惠，誰能消受？等到今日之後，大陸格局已定，他打算開始計劃自己的人生，嗯，就從接受女巫的愛情開始吧。

這時，他注意到，鐵王座之側，往日里對自己最為忠心耿耿的「黃金騎士」梅德洛斯，臉上躥過一絲瘋狂的嫉妒之色。

是自己看錯了么……艾爾稍一遲疑，緋紅女巫性感的嘴唇貼了過來，他頓時感覺胸口被什麼碩大的東西壓住了。

美酒從美人的唇中渡過來，無比香艷，城堡大廳華燈的微光照亮女巫的側臉，嬌羞美艷，魅惑眾生。

尚還年輕的艾爾，自然忍不住渾身翻湧的氣血，但隱約間又感到奇怪。平日里他是最能夠自控的人，但自從慶功宴開始就一直腦袋昏昏沉沉，甚至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棍子抽打女巫。

……不對！酒水有毒！

艾爾的身體突然僵硬，他看見不久之前還把酒言歡的領主們，接二連三倒在地上，眼中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而自己最信任的同伴，「鐵王座最忠誠的守護者」，

騎士梅德洛斯，突然上前，一把抓住緋紅女巫拉入了自己懷中。

嘴角帶著嘲諷而戲謔的笑容，審視著鐵王座上無法行動的艾爾！

「國王？你也配？」

曾經在自己腳下宣誓效忠的騎士，此刻卻傲慢地嘲笑：「你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如果不是瞧中你在治國和戰爭領域確實有才華，我梅德洛斯怎會留你到今天！」

艾爾忽然想起，梅德洛斯也是有皇室血統的，當初整個錫蘭帝國陷入危難之際，他突然跳了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宣誓對鐵王座效忠——沒錯，他宣誓效忠的是鐵王座，是錫蘭帝國，從未是自己本身。

也許那個時候，梅德洛斯只是為了表現他自己，好在民眾當中獲得威望，在擁戴之中加冕為王。

——是啊，在那個時候，誰能想到，年僅十三歲的自己，剛剛坐在鐵王座上，就能夠波瀾不驚，精準把控情報和戰局，運籌於千里之外，輕鬆化解了滅國的危機？

現在想起來，當自己在舉國的歡呼聲中正式登基為王，而梅德洛斯「忠心耿耿」地在腳下宣誓成為守護騎士，那時他的臉色是蒼白的！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戰爭工具……」

「可是沒了我，你們憑什麼治國？」

「你懂火器嗎？你懂輪船製造嗎？你懂如何辨識一個人的能力，好把他精準安插在一個最合適的位置嗎？你懂制衡嗎？」

如同子彈般的話語從艾爾口中迸射出來，他雖然聲音疲乏，但語氣充滿輕蔑。

梅德洛斯的臉色瞬間僵住了，他伏在鐵王座前暗中學習了很多年，但自始至終也無法企及那個人的高度。

……那個神一般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面前。明明已經成為階下囚，卻仍然帶著睥睨天下的霸王氣勢。

梅德洛斯嫉妒到要發瘋：「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現在的你是階下囚，我才是勝利者！」

「曾經愛慕你的女人，現在靜卧在我的膝蓋上！」

「偉大的艾爾王啊，我承認你很強，但你也有弱點！」

「緋紅女巫」塞西莉亞攏了下頭髮，那張過去美艷的臉蛋，如今看上去卻如此惡毒：

「還跟他廢話什麼？殺了他！」

「然後拿他的頭顱，讓蒼白教廷去審判！」

「他在民眾當中的威望太大了，只有教廷的宣言，才能讓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女巫的話語似乎帶著一種魔力，梅德洛斯如同奴隸般親吻她的腳趾：

「遵命，我的主人！」

他抽出利劍，雙眼猩紅地刺入艾爾的胸膛。

最後的眼神交匯里，艾爾從女巫冷漠的眼眸中讀懂了很多：

她不曾愛過任何一個男人。

也許，在過去的某個瞬間，她確實為自己而著迷，但最後卻選擇了更容易服從的一隻狗。

鮮血染紅了城堡。

……

艾爾死了，但他的靈體並未消亡。

而是飄蕩在自己曾治理、曾守護過的帝國上空，俯瞰每一條街巷每一個子民。

「號外號外，宮廷城堡公示消息，艾爾王駕崩！這位過去偉大的王為了將權力牢牢掌控在手中，賜毒酒給所有的領主！正義的梅德洛斯騎士和塞西莉亞女巫為領主們復仇，將艾爾王刺死在了鐵王座上！」

「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艾爾王，那位歷史上最英明的君主！如果沒有他，錫蘭就沒有今天……」

「神聖的教廷對死去的靈體進行了呼喚，判定騎士和女巫沒有說謊。甚至還爆出一項驚人的事實，過去所有英明的決策，其實都來自梅德洛斯騎士，他對艾爾王忠心耿耿，沒想到艾爾王將他的獻策據為己有……」

「真噁心啊，為了自己的聲望，將忠臣的計謀署名在自己頭上。我今天吃過的飯都要忍不住嘔出來了！」

「可惜女巫還是深愛著那位王，為他舉行了盛大而體面的葬禮……呵，在我看來，他真的不配！」

短短几天之間，在宮廷官方的推動下，謠言如同瘟疫般蔓延了整個錫蘭帝國。

加上又有教廷進行作證，不少原本懷疑的民眾，也在信仰崩塌后選擇了聽信……

「這就是我們曾經敬畏的王？！」

「骯髒的人渣，可憎的冒名者！」

「他將聲名敗裂，遺臭萬年！歷史會記得這個敗類！」

艾爾直愣愣地俯瞰著這一切，可惜他是靈體，無法為自己證言，只能無奈地、氣憤地，到最後則是麻木地、神經質地大笑。

原來這就是我曾守護過的國家，我曾沒日沒夜試圖拯救的子民嗎？

望著那些扭曲的、愚昧的、麻木的面孔，那些朝著皇帝公墓扔臭雞蛋、香蕉皮的小孩，他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悲涼。-

「不得不說，塞西莉亞，你們贏了。在玩弄陰謀詭計方面，我不如你們。」

「如果若能再活一世，這一世我將不會為任何人而活，我就是我！」

「這一次我不僅要成為一名野心家，還要成為最強的非凡者！」

「我將重新加冕為王……我的領土將不限於錫蘭帝國，而是陽光會照遍的每一片土地！」

「當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也許是聽到了艾爾滿腔憤怒的詛咒，一陣流星雨突然劃過天幕，擊中了他的靈體。

一股磅礴的生機從他本該湮沒的靈體中爆發出來。

「這是……」

艾爾震驚地感受著身上發生的一切，他發現自己的靈體被流星包裹著，狠狠砸向大陸邊緣的一塊領地。

……

錫蘭帝國邊境，海龜島。

一個小小的、有些古老破舊的領主城堡中。

艾爾突然睜開了雙眼，目光有些獃滯。

這是……怎麼回事？

他望向自己小小的、柔嫩的手掌，聽到自己發出模糊不清的啼哭聲。

我……重生成為了嬰兒！

在一片茫然和震驚中，艾爾聽到房間里傳來驚喜的叫聲：

「分娩很成功！」

「歡迎來到這個世界，群星璀璨中降生的領主之子！」

「為了紀念那位偉大的帝王，從今天起，你就叫艾爾了。」

艾爾望著眼前神色欣慰的「母親」，以及一眾激動的僕從。

他的願望好像……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