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無糖

「1270，出來，有任務給你。」

我打開女孩身上的拘束，然後對她說。

女孩站了起來，白色的短髮亂蓬蓬的，給人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戴上這個。」我把一個棕色的項圈交給她。

女孩順從戴上項圈，跟著工作人員上了車。

這不是我第一次帶實驗品外出執行任務，但卻是第一次接到最高方面的直接調遣。據說對方是殺不死的怪物，上頭希望我們這支帶有實驗性質的部隊嘗試一下。

我的目光投向1270，她正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裡，眼睛不知道盯著哪裡發獃。如果是普通的女孩，這個年紀應該在上高中吧？戰爭真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車開到郊外的臨時駐地，我們換乘了直升機，在市內的一棟大廈上降落。我把精確步槍交給1270，指給她要狙擊的目標。

那是一些渾身漆黑的怪物，它們有頭和四肢，從體型上看很接近人類，但無論是動作還是力氣都不是人類所能比擬的。最重要的是，它們似乎是殺不死的，即便用炮彈把它們炸的四分五裂，

「殺掉沒關係嗎？」1270調試過槍支后，轉頭問我。

「沒關係，我們已經拿到授權了。」我回答道。

雖然我的語氣很平靜，但心裡卻異常緊張。1270是此次項目的最高傑作，我在她身上傾注了無數心血，自然也期望頗高。如果她真的能殺死這些常規火力無法解決的怪物，項目無疑會得到更多的重視，再去申請經費時也會容易許多。

1270開槍了，雖然是兩千米以上的距離，但我卻絲毫不懷疑子彈的命中。因為在子彈出膛的瞬間，1270的精神力量就會附著在彈頭上不斷修正彈道。射中目標以後，則會透過動能向目標傳導微米級的震蕩，這種震蕩足以完全摧毀目標的內部結構。

在之前的實驗中，我曾讓她用bb彈射擊實驗用的動物，雖然bb彈的威力完全無法在動物身上留下傷口，但被命中的目標卻無一例外的迅速死亡。經過解剖，我們發現實驗動物的細胞結構已經被徹底摧毀。雖然不知道那些黑色怪物的原理，但如果一次性摧毀所有細胞的話，無論什麼生物都無法存活吧。

我緊張的用望遠鏡觀察著，子彈命中的瞬間，怪物彷彿被高速行駛的汽車撞到一樣飛了出去，落到地上時已經化作一攤爛泥，再沒有復原成型。

我的心中一陣狂喜，急忙命令1270繼續射擊。

1270拉動槍栓，在瞄準鏡里尋找著下一個目標。她的槍是特製的，因為修正精度的過程中會損失一定動能，所以特別配套了更長的槍管和大裝葯的子彈以保證射程。但這把槍仍然是全自動的，射擊的間隔完全由她重新集中精神的速度決定。之所以安上槍栓，完全是因為她的個人要求。

連續射擊對1270的負荷很大，我把儀器連接到她的身上，實時監測她的生命體征，並且要求她感到不適就停下來休息。根據軍方的情報，這樣的怪物足有上千隻，憑1270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殲滅，如果因此累壞她就顯得本末倒置了。

1270的生命體征完全正常，這讓我鬆了口氣。她的續航能力並非基於體力，而是基於虛無縹緲的精神力量，因而起伏很大。看來她今天狀態不錯，這對我和她而言都是一種幸運。

「1270，下一發控制一下威力，我想活捉一隻用來研究。」眼看戰績刷的差不多了，

我便提出了其他要求。

然而1270並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怔怔的看向我。

「怎麼？你沒聽到嗎？我命令你控制威力繼續射擊，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我說。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繼續射擊！」我命令道。

1270點點頭，繼續瞄準射擊。這時我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憋不住的笑聲，急忙回頭看時，只見一個穿著鵝黃色短裙的女孩站在身後。

我吃了一驚，為了保密起見，天台的入口已經被封閉了，只有直升機可以起降。幾百米的高度，她究竟是怎麼上來的？

我很快意識到，女孩和那些漆黑的怪物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繫。因為女孩的身上也籠罩著一層模糊的黑霧，讓她的輪廓和周圍的環境暈染在一起，即使就在眼前也看不清楚面容。

「你怕黑嗎？」女孩問我。

我感到一種極大的恐懼，想要發出聲音，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再然後，從我的嘴裡伸出一雙漆黑的手臂，它將我內外翻轉過來，變成了和外面一樣的漆黑怪物。

（由於主角已死，故事將轉入第三人稱視角）

「我叫龍佳薇，你的頭髮顏色不錯，在哪染的？」女孩問道。

「我有白化病，這是天生的。」1270一邊回答一邊射擊，彷彿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怪不得眉毛也是白的，話說你叫什麼名字？」龍佳薇好奇的問道。

「我沒有名字，他們叫我1270。」

「0721？這可不是什麼好名字。」

「都說了不是名字，而且你把我的號碼念反了。」

「要喝點什麼嗎？」龍佳薇忽然跳躍到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上。

「咖啡，不加糖。」

龍佳薇點點頭，忽然消失在原地。當她再次出現時，手中已經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了。

「謝謝。」1270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她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無糖的咖啡並不好喝。

「難喝就別硬撐了，我的給你。」龍佳薇說著，把自己的杯子遞了過去。

「不，這樣剛好。甜味的食物會讓我感覺不安。」女孩拒絕道。

「你這麼討厭甜味，就叫你無糖好了。」龍佳薇說。

1270沒有回答，她放下杯子，繼續端起槍瞄準射擊。

「你不好奇我是誰嗎？」龍佳薇問道。

「不好奇。」

「督戰隊已經死了哦，繼續射擊還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為什麼還要做呢？」

「不知道。」

「那就跟我來吧，我們一起做些有趣的事。」龍佳薇把臉湊到瞄準鏡前，微笑著對她說。

「有趣的事？」

「沒錯，一個星期以前，我還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有一天，一個聲音突然在內心呼喚我，我回應了它的呼喚，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擁有了這股力量。現在，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人們內心中的黑暗。普通人的黑暗只是平地上的水窪，而你的黑暗卻有如一片湖水。這也正是我找到你的原因。怎麼樣？跟我來吧！」龍佳薇說著，向無糖伸出了一隻手。

「我做不到。」無糖搖頭道。

「為什麼？看管你的人已經死了啊。」

「因為這個。」無糖指著脖子上的項圈說。

「這個項圈裡裝有劇毒，需要每隔三小時輸入一次動態密碼，否則裡面的毒針就會刺進我的血管，如果試圖破壞項圈，也會立即觸發毒針。我現在剩下的時間大概只有一個小時。所以就算我跟你走，也沒有任何意義。」無糖放下步槍，有氣無力的說。

「那麼，就讓我賦予它意義吧。」龍佳薇說著，不由分說的握住了無糖的手。

無糖感到一股漆黑的力量從兩手相握的地方不斷湧來，在原本平靜的湖水中掀起洶湧的波濤。回過神時，脖子上的項圈已經化為塵埃，蓄勢待發的毒針再也沒有了發射的機會。

「你自由了，現在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龍佳薇鬆開手說。

「給我命令吧，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無糖搖頭道。

「好吧，你運氣不錯，剛好有一個命令給你——到那個人身邊去，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你不需要想我主動彙報，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聯繫你。」龍佳薇指著遠方說。

無糖摘下步槍的瞄準鏡向龍佳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炫麗裙裝的少女，正揮舞著冰藍色的長槍刺殺著漆黑怪物。被她刺中的怪物體內會冒出一片白光，緊接著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從來沒有跟人正常交流過。」無糖說。

「很簡單，你拿掉消音器，繼續在這裡射擊，但要以掩護她為目的。等她差不多察覺到的時候，我會指揮怪物攻擊你，她自然會趕過來救場的。到時候告訴她你的身份，讓她帶你走就行。」龍佳薇說。

「她很厲害啊。」無糖說。

「沒錯，荊藍超級厲害的！她是魔法少女哦，會變身的那種！」龍佳薇興奮的說。

「魔法少女？」

「你不知道嗎？唉算了沒關係，你知道她很厲害就行了。而且她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如果讓她成長起來，她甚至有機會殺死我。」龍佳薇說。

「那麼，你應該做的是殺人而不是監視吧？」無糖不解的說。

「你在說什麼啊！荊藍又漂亮又正直，父母雙亡而且還擁有無窮的潛力，這簡直就是主角的模板啊！我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壞蛋，當然不能直接殺掉主角了！不但不能殺掉，我還要給她送裝備、送隊友、派遣恰到好處的手下給她練級，等她成長到有足夠和我對抗的能耐時再出面告訴她一切，嘿嘿，到時候她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的呢？」龍佳薇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興奮的不能自拔。

「可是，萬一失手的話死的就會是你了。」無糖說。

「那有什麼！好人戰勝壞蛋不是標準結局嘛~動畫片里都是這麼演的。」龍佳薇說。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無糖歪著頭，透過瞄準鏡看著龍佳薇說。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麼正常東西。」龍佳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