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天下午 短暫的假期（下）

這條小河橫穿過小鎮，無論是回家，還是去鎮中心，都要順著這條小河走。但回家路旁的那段河流是下游，所以總是不幹凈的。

順著河流和她慢慢走著，淡淡的香氣隨著微風吹過我蒼白的臉。藍色的天空中沒有積雲，只剩一輪金光燦爛的圓日。這樣萬里無雲的天氣在小鎮里算是百年難見了，所以街邊有許多人坐著小板凳，在那邊嗑嘮邊曬太陽。樓邊凸出來的陽台上也掛著五彩繽紛的被單，給純藍的天空增添了活力。

雖然我是討厭太陽的，又晃眼又炎熱，但好在河邊是有起風的，路旁的樹蔭也擋住了一部分陽光，在香氣的圍繞下其實也不是很難受。

「萬里無雲的天氣……真難得啊。」

「難得嗎？我印象中好像次數還挺多的吧。」

「幾年一次算多嗎？」

「估計是我沒注意天氣嘛，反正陰天晴天都差不多嘛。」

「差得還是挺多的。」

「糾結這個幹嘛。咱兩吃個十翅桶差不多了吧。」

「你只吃雞翅嗎。」

「我只是喜歡吃肉，漢堡薯條那些還是沒有肉好吃。」

「全吃肉小心長胖。」

「……，哎呀你煩不煩，吃好吃的說什麼胖。」

「不過你喜歡運動多吃點也是應該的。」

「那就對了嘛，走快點走快點，要餓死了。」臂間袖子上白白嫩嫩的手抓得更緊了一些，並使勁往前拽著，我也只好順著她快走了起來。

不遠的距離，便到了店門前，這裡總是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小鎮子，吃肯德基一般都是時不時的犒勞了。這類裝修精緻的店我不喜歡，進去總是感覺各種不自在，可能是窮習慣了的原因吧。

她挑選了一個二樓靠窗的位置，這裡能看到窗外藍天下的樹和樹下的小河，窗台上還擺著兩盆花，一盆是山水仙，一盆是黃百合。小鎮里也是不容易見到花的，最多只是茂密的樹。

她坐在了靠里的位置，我便坐在了她對面的、同樣是靠里的位置。

「嘖，你沒和女孩子吃過飯啊。」

「吃過，上一次食堂和你吃的。」

「……，你難道不知道和女孩子一起吃飯要坐在同一側嗎？」

「知道，面對面地坐著會有嚴肅或者審視的氣氛在內。」

「啊？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坐對面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不習慣和人近距離接觸。」

「我喜歡，我習慣。」

說罷她便起身轉過來，坐在了我旁邊的椅子上。

「我們換個位置吧。」

「啊？為什麼啊？」

「坐外面方便做事，你坐裡面只知道吃就行了，而且你也好看風景。」

「看不出來你還是暖男啊~嘿嘿~」

「……我不暖……我很冷漠的。」

「這個位置不錯吧~有花有樹有河。」她也沒有在意我對自己的評價，扯開了話題。

「挺不錯的。」

「我直接點了哈，你有什麼想喝的沒。」

「沒。」

「那就一杯可樂一杯橙汁。」

「行。」

「好幾十大洋呢~」

「請你吃幾頓食堂當回報可以嗎？」

「啊？不不不，不要什麼回報，我又不差這點錢……不過，這個回報我還挺想要的~」

她笑意盈盈的看著我，平常的大眼睛現如柳葉一般彎彎的，似乎在閃耀著皎潔的月光，

灑在黑夜裡迷途的人上。

心臟似乎緊了一下，但又和平常的不同，沒有絞痛的感覺。

「那之後幾天你請我吃飯哈~「

「……「

「發什麼愣啊你。」她戳了一下我。

「沒什麼……行。」

「嘿嘿~」

……

「唔……嗯~登好濕~」

「嘴裡含著東西就別說話了。」看著她三口一個雞翅，這豪放的動作和清秀的臉並不是很搭……好像她的行為就沒有和如此淑女般的面孔相搭的。

「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她快速的嚼了幾下，咕嘟地咽了下去，再喝了一口橙汁順了一下。「你和我搶啊。」

「我不和你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說的好聽~待會我吃完了你肯定有脾氣。」

「不會的，沒有剩的給我這種事經常發生。」

「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嘴巴含太多了像個倉鼠一樣。」

「要是我像倉鼠一樣可愛就好咯，倉鼠這麼多人喜歡。」

「你也挺……」話說一半，不知道為什麼又如鯁在喉，說不出來。

「你快吃嘛，待會被我吃完了。」

「好。」

……

「啊~真爽，好久沒和人一起來吃肯德基了！」

即使是臉盲，也看得出來她的臉已經到表達高興的極限了：粉嫩的嘴角高高翹起，在皓如凝脂的臉上拉起了兩條笑紋，薄薄的柳葉眉也高揚著，眼睛已經笑得快眯成一條縫了。如此可愛的臉，光是看起來就讓人愉悅。

「你為什麼說你不好看？」

「啊？這個還用問嗎？難道你覺得我好看嗎？」

「……」

「因為我有雀斑啊，還總是長痘，人又矮，嘴巴還大，眼睛也不好看。小學和初中的時候都有好多人笑我的雀斑。」

「雀斑有什麼好笑的。」

「丑啊！」

「我覺得它在你臉上是錦上添花啊。」

「哪裡添花了！誰會希望自己臉上長斑啊，而且還是鼻樑周圍一大片，丑不拉幾的。」

「你的雀斑分佈範圍很合適，有很多人也以有雀斑為美，我覺得不醜。」

「我覺得丑！就算沒有雀斑，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你眼睛又大，還是三眼皮，顯得眼睛特別有神。嘴巴不大啊，難道你喜歡那種櫻桃小嘴一小點嗎？」

「突然說這個幹嘛，莫不非你這一頓誇是想賄賂我？」

「……賄賂你幹嘛。」

「所以你覺得我好看咯？」

「……我對好不好看沒有概念，我只覺得你不應該總說自己丑。」

「所以你還是覺得我好看了嘛~」

「……你開心就好。」

「哇~我開心你就滿足了啊~原來我對你這麼重要啊~」

「……」

「誒誒…走這麼快乾嘛。」

她又拽住了我的袖子，雖然還是不習慣的心頭一緊，不過也馬上就緩過來了。

「好嘛，我不打趣了。」

……

吃完后便被她拽著去逛街了。這條商業街我基本沒有來過，畢竟這裡也不會賣我需要的東西。這裡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走路都有些許吃力。這樣熱鬧的場面讓我感到很不自在，不過手腕傳來的、怕我們走失的另一條死死拉住我的手臂的溫暖讓我慌亂的心安定了一些。

「拽我這麼緊幹嘛。」

「我這麼矮，待會走丟了找得到才怪了。」

「……」

街道兩旁的店鋪與小攤一家連著一家，完全沒有空餘的位置。他們的燈光即使是在明光爍亮的晴日下也把街道渲染的五彩繽紛。

我隨著她穿梭在小攤之間，進進出出一家又一家的店鋪，看她換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不過總是粉色、紫色和藍色的。邊逛，邊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主要是我有一句沒一句的，她像只小麻雀一般一直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但並不令人煩厭，反而讓人安心。

第一次有人和我喋喋不休的和我聊著日常……正常的天呢……

……

「你要往下走啊？」她臉上似乎有些不舍？好像是吧，畢竟我也沒見過幾次不舍的表情。「那就在這分開咯。」

「……」

「一個下午的假期真短吶！」

「是有點短。」

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假期短暫。

「要不周末我們再出來逛一圈唄。」

「再說吧。」

「嘿嘿~那拜拜咯漠哥！，明天記得請我吃飯哈~」

「行……，嗯……拜拜。」

看著她邊朝著這邊揮手，邊蹦蹦跳跳的走向長有幾株秋水仙花的路口。粉色的人影越來越遠，天色也越來越暗。藍色的天空逐漸變成了灰色，藍色的T恤在灰暗的天空下也變得灰暗起來。一下午沒有出場的積雲也慢慢靠攏了起來，將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

下起了小雨，可能是太陽出太久的緣故吧。冷冷的雨滴從天上飄落在我的臉上，路邊的樹也被雨擾得嘩啦地響。飄著些許垃圾的河流也被雨滴打起陣陣波瀾，這樣讓河裡散發的味道更多了一些。

依然是越走越黑的巷子，依然是越來越多的垃圾，依然是冰冷的鐵門，依然是空洞的房……空洞的家。客廳昏暗的燈光下，衣服也和在灰暗的天空下一樣，是灰色的，只是在她握了一下午的手腕那裡依舊是藍色的，可能是皺了顏色更深了吧。

那裡的藍色似乎還帶著溫暖的香味呢，香味穿過陰冷的空氣飄入鼻腔，溫暖順著傷痕纍纍的手臂進入心臟……

已經很久沒有……很久沒有感受到開心了呢……

半天的假期原來這麼短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