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身死之迷
龍淵看見，一名年輕的書生正兩眼圓睜，牙關緊咬，喉嚨里發出不知是瘋狂還是什麼的嘶吼，雙手舉著一柄長劍向著自己撲來，而這名書生的模樣，竟赫然是雲起？！至於他手中的長劍，也有幾分眼熟，竟然酷似寒雲劍？！
只不過，記憶中的雲起看著不過十六七歲，這……難道是自己在人間界時發生的事？還有，雲起這是在幹什麼？
龍淵這麼想著，心中滿是驚訝，眼看著長劍直直向自己刺來，一時間都忘了要躲避，當然了，這只是一段記憶，他就算想躲也不會有什麼用。
而記憶中的自己，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感覺似乎是快不行了，就連視線都有些模糊，眼看長劍刺來，龍淵卻無力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雲起一劍刺下。
龍淵只覺胸口上傳來一陣劇痛，一股鮮血從胸前的傷口中噴出，澆在雲起的臉上和眼睛里，雲起頓時變得雙目血紅，配上他咬牙切齒的模樣，顯得有幾分猙獰。
而雲起在一劍穿透龍淵的心臟之後並沒有鬆手，尤自不放心地壓在劍柄上，似乎生怕這一劍不足以殺死龍淵。
龍淵能夠感覺那柄劍極為鋒利，在雲起的重壓之下，不僅刺穿了自己的心臟，還穿過自己的身軀，插入身下的土地之中，將自己死死在釘在地上。
龍淵感覺自己的心臟痛得快要碎掉了，這不僅僅是記憶里被長劍穿透的疼痛，更是遭受至親之人背叛和欺騙的心痛，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雲起竟然會如此對待自己。
此時，龍淵已經隱約想起來另一些往事，他在一次外出打獵時，偶遇雲起滑落山崖，便冒險將雲起救回，還留雲起在自己家中幫他療傷，後來雲起著急上京趕考，自己不放心他的身體，於是堅持要陪他……
再後來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雲起為什麼會殺自己？
龍淵拚命回想著，可身邊那些積怨又開始尖嘯起來，還化出一張張變幻的面孔——
有的是少年雲起傷重時的模樣，對著自己露出一個虛弱而充滿感激的笑容，可緊接著，少年雲起的臉色一變，目露凶光，一臉煞氣地舉劍向自己刺來，一邊還在咬牙切齒地嘶吼：「去死吧……」
有的是如今的雲起，滿臉溫和，眉間含愁地看著自己，輕聲道：「龍淵兄，你真的是……」說到這兒，雲起臉上的溫和忽然褪去，變得既陰狠又狡詐，語氣無比戲謔地道：「你真的是愚蠢啊……」
還有些面孔化作酷似龍淵的樣子，一臉迷惑不解地說：
「不過，龍某的確遭遇到兩件怪事，一是，在下身上有不知因何而來的積怨……」
「按照諦末族長的說法，似乎在下可以驅使得了羲雲王的追思之力，可就連龍某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龍某……當初遇到羲雲王時就覺得他無比親近，不由自主地擔心他，總想要護著他，哪怕是會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無所謂……」
旁邊還有無數個模糊不清的面容，在尖聲嘲笑道：
「他騙你的……他一直在騙你……」
「傻瓜，被人利用了這麼久還不知道。」
「你好心救他，可他呢？他是怎麼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天底竟然有你這麼蠢的人？被人殺了還把他當朋友……哈哈哈……」
這些面孔和聲音如同一個個勾子，勾在龍淵身上，拉扯著他往滿是怨氣的無底深淵當中落下去……一直落下去……，最後，龍淵終於被怨氣徹底侵蝕，發出一聲無比痛苦的嘶吼，霍然站起身來，滿懷恨意地看向雲起，字字泣血地喝問出聲。
雲起聽到龍淵的話，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卻又生怕自己聽錯，於是有些遲疑地停下腳步，望著龍淵，既擔心又期待地問道：「龍淵兄，你方才……在說什麼？」
他這話落在龍淵耳朵里，卻變成了否認，龍淵於是有些凄厲地笑了起來，滿是嘲諷地說道：
「怎麼？雲大人不記得了？也對啊，以大人貴為念兮之主的身份地位、品行德性，怎麼可能害過人？只是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深秋，大人上京趕考之時，可曾與什麼人去過松山鎮附近的山林？」
哪怕雲起早想過龍淵就是寒嶺生，但當龍淵親口說出來時，這個消息還是震得雲起有些失神，整個人呆立在當場，手上也是一松，手中的筆頓時掉落下來。
只見筆上一道光華閃過，念羽顯出真身，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龍淵，低聲叫道：「公子？難道淵公子真的就是嶺生公子？可他說的這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起此時根本聽不見念羽在說什麼，他的耳邊全是龍淵方才所說「二十年前」「上京趕考」「松山鎮」這幾個字眼，轟然作響，在他心中掀起陣陣驚濤駭浪，一半是狂喜，一半是愧疚。
雲起就這麼滿心凌亂地僵立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龍淵，彷彿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般，半晌后，他才聲音顫抖地開口道：「乾兄，原來……真的是你？」接著又垂下眼，無比愧疚地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雲起原本是想說，自己不該因為一時好奇而跑去那個熱泉山谷，這樣他們就不會遇到老虎，龍淵也就不會因為救自己而喪命，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龍淵的慘笑聲給打斷了，這笑聲中既帶著滿滿的怨恨，也帶著些痛心和悲涼。
雲起聽到龍淵的笑聲，感覺到龍淵的情緒，心口處頓時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呼吸也變得十分困難，垂著眼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龍淵一直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才好不容易收住笑聲道：
「對不起？大人怎麼會對不起我，這些年的追思都是大人讓人送來的吧？託大人的福，這些年我過得不知道有多好，真是辛苦大人了。」
龍淵一邊說，一邊擺弄著寒雲劍道：「如此說來，我之所以能用這把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等雲起答話，龍淵已經滿是嘲諷地繼續說道：
「不過，雲大人啊，你既然害我性命，又何必多此一舉，送這許多追思來？若非如此，我早就輪迴去了，怎麼會有今天？還是說大人因為良心難安，心中愧疚，所以編了這麼個義兄捨身相救的故事，卻沒想到會有盡鄉一界的存在，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