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老太太的決定
城的冬天雖不算冷,起風的時候卻有些徹骨的感覺,TT5了一個多月,秦家沉默了許久的老太太和二老太太商量了幾天,終於做出了決定。
秦淺從白鏡那兒回來,本以為二老太太會像平日那樣,晚些時候回來,卻沒想到一進院門就看到綠蘿守在旁邊,對秦淺行禮道,「姑娘回來了。二老太太讓姑娘回來便去書房裡。」
秦淺心裡有些驚訝,又有些瞭然,對綠蘿微微點了頭,扭身往書房走去。
二老太太顯然已經在裡面很久,手裡放著一卷書,說是放著,是因為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書桌上的那副筆墨,並沒有看向手裡的書卷,她年紀大了,聽力不是很好,秦淺腳步又輕,並沒能驚動她。
秦淺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方輕聲喚二老太太,跟著走進了書房。
二老太太扭頭,卻沒有像往日那般笑著朝她招手,輕輕扯了扯唇角,對秦淺道,「過來這兒陪我坐會兒。」
二老太太的眼神溫和,秦淺卻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她沒開口,還是乖順地走了過去,坐在二老太太身邊,輕輕挨著她,默默陪著她一同呆。
大約有一炷香的功夫,二老太太才嘆了口氣道,「明兒開始,收拾東西吧。」
秦淺立時明白二老太太的意思,想來這些日子老太太天天請二老太太過去,也是為了這個,她想了想,問道,「什麼時候動身?」
「十天後。」二老太太輕聲道。
秦淺點了點頭,又道,「是全家都走?」
二老太太看著秦淺有些猶豫。低聲道。「你爹會留下。」
秦淺點點頭。「父親才升了官。自然不會和我們一起走。」秦柏最近正春風得意。又怎麼可能肯和母親一道回郊區地老宅子。
「原也不至於那麼快就要走。這麼大地家。且不說那些外院地。內院地丫頭婆子。誰不是一個人連著一大家子地。我和老太太本想著慢慢來。可今天老太太聽了些風聲。又和我說了一回。卻是越想越后怕。如今太子地心思誰都猜不準。皇上地心思更是難測。二老爺這個時候上去不是好事。若是再不走。怕會鬧出分家地醜事。」二老太太臉色並不是很好看。「這些都還好說。二老爺是什麼脾性大家都知道。大房和三房如今又都站在端王那邊。秦家……卻是比其他幾家都要兇險。怕是一個不注意。就要保不住。」她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顫。
秦淺心裡暗恨秦柏胡鬧。老太太不愧是秦柏地母親。足夠了解他是什麼人。他一向覺得大哥壓了他。又瞧不上弟弟。若是這回借了太子地勢起來。依著他地性子。分家地事情不是做不出。一旦秦家分了家。便算是從世家中被太子挖了出來。太子若是今後再想什麼殺雞給猴看。秦家就完了。
如今老太太地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在秦柏闖禍之前。將秦家挪走。搬到老宅子去。就算將來有什麼。祖產是不會動地。秦家也有東山再起地積蓄。
秦淺越想越覺得心裡涼。垂下眼道。「可是我和兩個哥哥畢竟都是二房地人。」說句不好聽地。若真有什麼。老太太可以將不孝子秦柏掃地出門。可卻從沒有兒子不認老子地。那秦熙和秦燾將來又該怎麼辦?秦淺忽然覺得一陣心慌。
真若是老太太要帶著大房和三房回老宅子去,秦淺倒是還好,可以說是跟著二老太太,可兩個哥哥是走是留?留下,作為兒子怎麼也管不得老子頭上,跟了老太太去,難道是表態和父親這邊決裂?朝堂自來以孝為先,這樣一來就算是佔盡了理,也討不得半分好處。
「如今大房和三房的男人都走空了,總不能讓我們一門的孤兒寡母去老宅子,家中總要有個男人。」二老太太淡淡道,「他們年紀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好的是都還沒在任上,你二哥就算是去幫忙,也不過是領了個閑差,不到二十歲,誰會給你什麼重任去,若說家裡有事,自然是可以走的開。二房派爺兒們幫大房和三房一把,讓他們去老太太那兒替他們老子盡孝,誰又能說什麼?」
秦淺這才鬆了口氣,低聲道,「只是不知道哥哥們知道這事兒了沒有。」他的哥哥們一向都是有主意的,老太太這麼做,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麼看,就怕秦燾犯了混……
「老太太今兒先和我商量來著,」二老太太將手裡的書卷放下,接過飄雪遞過來的茶碗,輕抿了一口,「怕是今晚就要和他們說了。明兒自然就知道結果如何。」
秦淺順手將二老太太的茶碗接過來,起身走到桌前,微微皺了眉頭道,「這樣其實也好,三哥倒是剛好可以躲過去是非。」
秦淺這兩天正為秦燾著急,秦燾和袁霜的親事還沒定下來,若太子真要插手,倒是不好辦,秦燾還好,他向來重情,絕不會同意拋棄袁霜而娶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最怕的是秦柏被說動,因為沒想出什麼辦法,秦淺一直沒和秦燾說過這事,若是能因為搬家躲過去,那是最好不過。
二老太太眯著眼道,「若是他真的要插手,也是躲不開的。真是造化弄人,之前還說要考驗他,如今卻不是考驗,是磨礪了。你這個哥哥啊……」她輕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說起來,秦燾卻是一路不順,從小就沒被親娘養在身邊,長大了之後又因為生母和養母之間的仇恨而痛苦,本想著總算可以有個如花美眷,誰知道平空又被太子惦記上。
秦淺咬了咬唇,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先告訴秦燾一聲,秦一向任性,若是讓他知道了這事兒,誰知道會如何。
「你不用著急,先搬家吧。」二老太太沒看秦淺,卻能猜出她的意思,笑道,「太子如今事情多著呢,哪兒顧得上給誰牽線搭橋啊。
」
秦淺聽二老太太這麼說,終於笑了,點點頭,「說的也是,是我光想著自家人,可秦家在太子眼裡又算得了什麼,怎麼可能天天像我這般惦記著。」
「還有一樣好啊。」二老太太笑得眼睛彎彎的,「等過去了老宅子,咱們就和端王家裡離得近了,到時候沒準兒有些人還會過來看看我,若是他想順帶著多看誰一
老眼昏花的,也瞅不真切,沒準兒就讓他得了逞去。
秦淺臉微微紅了,自從袁霂跟著端王妃搬去郊區,她還真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那邊是個什麼樣,她想著袁霂曾經說過,秦家也要搬到那附近,若是他知道了這事,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也許會像那天一樣,微微笑了?秦淺這麼想著,也忍不住彎了唇角。
老太太本以為她這麼一說,自然大家都會同意,就連二房一向乖張的秦都沒有反對,卻沒想到是從來聽話的秦熙說要留下來,誰勸都不聽,老太太大怒,連帶著把二房的所有人一塊罵了去,甚至將她最喜歡的茶碗都摔了個粉碎,秦淺沒轍,只好讓白鏡去勸,白鏡看上去爽朗,對秦熙卻從來只有聽話的份兒,
「我覺得老太太說的對,大房和三房的男人們都上了戰場,三爺又還沒有成家,做事也不如你穩重,你去了自然能幫上大忙。留在京城就是站在這風口上,你年紀本就不大,在那些老大人們裡面也不能服眾,這樣留下來又能有什麼用?」白鏡勸了一天,有些口乾舌燥,火氣也漸漸起來,過門這麼久,她從來沒和秦熙說過一句重話,她自然是相信秦熙有他的苦衷,可他死都不說卻讓人簡直快急死。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秦熙伸手過去,卻被白鏡一巴掌拍開,秦熙頭次見白鏡這副模樣,眼裡亮閃閃的像是兩團火,也不以為意,摸摸鼻子,坐在她身邊欣賞自家媳婦怒的漂亮模樣。
白鏡見秦熙沉默,又有些呆地看著自己,以為他被自己的樣子嚇到,又放軟了聲音道,「我也不是個不懂道理的人,若是你真有道理,說來我聽聽,你若是能說服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秦熙想了想,伸手過去拉白鏡道,「你跟老太太她們回去,我一人留下就好。你好好在家裡竹花彈琴,不用成日里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秦熙一向覺得這些朝堂上的事情不用讓女人們擔心,故而也不願意多說什麼。
「我才不。」白鏡瞪眼,想甩開他的手,又有些捨不得,一個猶豫,便被秦熙趁勢伸臂攬了過去,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還是屈服在秦熙寬厚暖和的懷抱里。
天氣漸漸涼了,白鏡總是偷偷穿單一些,好有借口賴在秦熙身邊,今天卻因為自己的小算盤,沒辦法表明自己的立場,她恨恨地咬了秦熙肩膀一口,直到聽見他悶哼一聲,才解了氣,有些悶悶地道,「我對這些事情,是不如大嫂那般機靈,可也不希望你做那麼大的決定都不和我說一聲,就算不能幫你什麼,總也是知道你在做什麼,求個安心,還有,我是不會離開的,既然你留下,我也要留下。」
秦熙低頭看白鏡,白鏡雖然柔順的靠在他懷裡,臉上卻是一副倔強的樣子,全是不妥協,他微微嘆了口氣,「怎麼偏這點上和淺兒那丫頭一模一樣。」
「大家都不明白,自然也不理解。你和全家人對著干,還想討得了好去?」白鏡笑著伸手輕輕掐了秦熙一記,又皺眉頭道,「是不是為了公公……」
秦熙微微點了頭,「做兒女的,說這些總歸是不好。跟你說也就罷了,和老太太卻如何解釋。他的性子我最了解,有那份爭強好勝的心,卻又沒個定性,當初想做書生也是個沒意志的,很快屈服,後來讓他服軟,他又偶爾顯示些書生的傲氣,這個時候卻由不得他再飄忽不定。」
「你是說劉家……」白鏡輕輕道,更是蹭著靠近秦熙,秦熙見她如此,微笑了一下,將她摟緊。
「她是劉家的人,劉家自然會從太子那邊考慮,若是咱們這邊一個人都沒有,我怕他為了自己的仕途,犯下大錯猶不自知。秦家一旦分家,就永遠從世家裡退出了,到時候太子又怎麼會看的上咱們一個小小的秦家二房?」秦熙冷笑,聲音里卻帶著一絲難得的焦躁。
白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柔聲道,「的確如此,可你不能和老太太頂著干,老太太一向看重你,你若是一句不說,反倒讓老人家心寒,她如今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帶著全家走在刀尖兒上,心情自然不好。」
雖然白鏡之前被老太太責罰,但最近卻是十分敬重這位老人,本就是個該享福的年紀,卻還要為兒女操心,白鏡看到她兩鬢驟然增多的白,也便原諒她之前種種挑剔和責罵。
「都不是什麼好事,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如今看來卻是我太自以為是了,」秦熙苦笑,「我明天就和老太太解釋,舅舅這邊也需要我從旁協助,太子一早就盯著科考這個口,若是要啟用新臣,也都要從這裡過,所以一直視舅舅為眼中釘,那些老大人年紀畢竟大了,林錚現在也在那裡幫忙,我確實走不得。
」
白鏡紅了眼,「怎麼聽著,比那些去了沙場的人還要危險。」
「別這麼說,」秦熙搖頭,「刀劍無情,我這邊雖然兇險,畢竟不會像戰場那樣,就算真的敗落了,」他有些黯然道,「老太太帶著你們在老宅子里也照樣能過日子,你們沒有事便好。」
「我不會跟她們去。」白鏡看著秦熙一字一頓地道,她一臉嚴肅,一雙水眸因為淚光顯得格外明亮,「我要跟你在一起。」
秦熙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埋在她頭裡道,「你不合適,家裡沒有老太太,沒有淺兒照看,我怕你會吃那女人的虧。」他在白鏡面前倒是坦白,直稱秀云為那個女人。
「家裡都說三爺任性乖張,我看你才是那個最不規矩的。」白鏡輕笑著點點他的鼻子,又在他脖子處輕輕吹氣,「這些日子一天涼似一天,晚上更是……難捱……」她說到此處已經有些氣息不穩。
秦熙低低地笑了,回頭吹熄了燈,對白鏡笑道,「夫人既然這麼說,為夫自當從命。」
白鏡嬌笑,「那你讓我留下來。」秦熙卻不置可否,低頭半威脅地咬住她作亂的手,半晌,白鏡傳來懊惱地輕叫,小屋裡聲息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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