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近八點，甘棠他們這才準備離開，走的時候鍾姥姥還拉著甘棠的手不舍的囑咐，「後面不去紐約了，只要是想吃姥姥做的菜了，你就隨時過來，想吃什麼姥姥都給你做。」說著看了段商嶼一眼，繼續道：「也不用非要跟他一起來，你自己想來就來。」

甘棠心裡暖融融的，點頭答應，「好。」

鍾姥姥聽到她這話，滿臉都是開心。

姥姥姥爺原本還想把他們送下樓，但冬夜裡冷，老人家年紀也大了，甘棠跟段商嶼也就都沒同意。

甘棠：「就送到這裡就好，姥姥姥爺，最近氣溫降的厲害，他們也要多多注意保暖。」

姥姥姥爺都笑呵呵的答應下來，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進了電梯，直到電梯門合上看見兩人的身影，這才慢騰騰地將門給關上，進屋之後，夫妻倆對視了眼，隨即露出彼此都懂的笑意。

甘棠跟段商嶼出了單元樓，外面果然寒風凜冽，刮在臉上涼颼颼的，甘棠下意識將身上的外套裹緊了些，下一秒，肩膀沉了兩分，搭上來的是段商嶼的大衣。

甘棠下意識推拒道：「沒事，我不冷…」

段商嶼摁住她的肩膀，「穿著，小心感冒。」

甘棠揪著大衣，嘀咕道：「就這幾步路應該不至於吧？」

上車之後，甘棠趕緊將車內空調打開，車廂內很快便暖和了起來，出了小區駛入車行道之後，甘棠很快留意到這是往她家小區的路線，段商嶼上大學時便在外面買了公寓，這麼多年也沒換過地址，跟她家並不在一條路上。

「我今天沒喝酒，先去你家，我再自己開車回去就行。」甘棠趕緊道。

段商嶼：「沒事，都一樣。」

「都不在一條路上，哪裡一樣？」

段商嶼笑了笑，繼續往前開。

這已經是開往自家的路上了，也不好再掉頭回去，甘棠乾脆也不糾結了，她盯著車窗外看了會，過了會，她又看向段商嶼，嘴巴動了動，有些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從姥姥家出來之後，段商嶼的心情就有點不太好。

甘棠剛準備開口問問他怎麼了，口袋裡的手機便不合時宜地振動起來，她只能先將摸出手機接電話，是余女士打過來的，甘棠接通了電話，但手指就是這麼不小心劃過了擴音，隨即余女士透著歡喜的聲音在車廂里響了起來。

「棠棠，你跟小祝去吃飯啦？」

段商嶼握著方向盤的手倏爾一緊，他下意識地朝甘棠看過來，而甘棠此時正手忙腳亂的關掉擴音，同時注意到段商嶼看過來的視線，朝他露出個尷尬的笑，電話那頭的余女士還在滔滔不絕著。

「看來你們聊的不錯嘛？媽媽沒有騙你吧，我就說這個小祝各方面條件都特別好，人長的好看，性格也好對不對？是不是還在吃晚飯啊？要是這樣的話我就…」

甘棠捏緊手機壓低聲打斷余女士的話，「媽，你想太多了，不是那麼回事，等我到家之後再跟你說好吧，行了行了，先掛了，拜。」說完不給余女士反應的機會果斷掛了電話。

甘棠將手機靜音塞回口袋，順勢將髮絲勾到耳朵後面，正琢磨著該怎麼開口緩解一下此時略微尷尬的氛圍，段商嶼冷不丁開口問。

「阿姨跟那個祝先生認識啊？」

甘棠愣了下，沒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下意識回道：「應該也不算認識吧，他是我媽媽的朋友給介紹的。」

「你最近一直在相親嗎？」段商嶼繼續問。

甘棠趕緊道：「哪有？我沒有一直在相親，我也就才見了兩個而已，而且第一個還是因為搞錯了相親對象，我當時還以為他就是祝庭筠，才跟他聊了會，現在想到他，我都覺得頭嗡嗡的疼。」

說到這裡，甘棠的話匣子也打開了，開始叭叭叭地跟段商嶼吐槽起來，吐槽完那個奇葩相親對象之後，甘棠將後背往座椅上一靠，繼續道：「我在紐約的時候，余女士可想我了，結果我剛回來，年都沒過就開始給我張羅相親，我過完年也就才27歲而已，她這也太著急了吧？我還以為她都不想我結婚，想讓我多留在她身邊呢，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誒，我聽皎皎說紀侑跟趙清硯也被催的厲害，你說現在的家長都怎麼想的啊？人一定就要結婚嗎？不結婚不行嗎？」

前面紅綠燈，段商嶼踩了剎車，他看向甘棠，問：「你排斥婚姻嗎？」

甘棠也微微側過身，看向他，「倒也沒有吧，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催促著戀愛結婚，讓我覺得戀愛結婚就像是我必須要去完成的任務。」

「那你今天見的這個祝先生，你感覺如何？」

甘棠想了想，如實道：「祝庭筠啊，他挺好的，我們也比較聊的來，可以做朋友，戀人的話…現在說的話有點早，暫時沒有往那方面去考慮。」

段商嶼的眼神驟然沉下，握在方向盤上的骨節關節處隱隱泛起白色，手背以及脖頸處的青筋也跟著暴起，腦海里清清楚楚的浮現出陸京左先前跟自己發的消息。

在知道她的相親對象是一名國畫老師時，段商嶼的心臟便緊繃了起來，等後面在咖啡廳看到祝庭筠本人，段商嶼就清楚的知道，他的長相確實是甘棠容易產生好感並喜歡的類型。

這麼多年，她的審美依舊沒變。

想到這裡，段商嶼的眼神越發深邃幽暗。

甘棠莫名覺得一陣涼意拂過，不是開了空調嗎？

「滴滴！滴滴滴！」

忽然，刺耳的車鳴聲從車后響起。

綠燈了。

後車沒有等到前車的發動，不耐的催促起來。

「綠燈了。」甘棠趕緊提醒。

段商嶼嗯了聲，重新踩下油門。

段商嶼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他僅僅只跟祝庭筠見過一面，但他不會看錯，祝庭筠對她顯然是有好感的，她目前對他是沒有往戀人那方面考慮，但如果他們再繼續接觸下去呢？

想到這裡，段商嶼便覺得呼吸困難，忍耐瀕臨崩陷，他緊緊握住方向盤，聲音帶著幾分努力剋制后的壓抑，「阿姨催你催的很急嗎？」

甘棠鼓了鼓腮幫，「目前倒是沒太急。」隨後她反問道：「對了，叔叔阿姨有催你嗎？」

段商嶼斂了斂神色，嗯了聲。

甘棠有些驚訝，「你也被催啊？」

段商嶼：「前幾天回去還在說。」

甘棠這會看向段商嶼的視線多了幾分同情，他們這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段商嶼沒有將車開進甘棠家的庭院，而是在距離她家庭院還有幾米處的位置停了下來，甘棠有些疑惑不解。

「怎麼不開了？車壞啦？」

段商嶼看著她，沒有說話。

甘棠被他看著莫名有些心裡打鼓，這…這怎麼了？難道，難道有什麼危險？？想到這裡甘棠沒忍住隔著車窗左右張望了下，心臟也跟著噗通噗通加速跳動起來。

「甘棠。」

段商嶼忽然喊了她一聲。

甘棠立即朝他看過去。

段商嶼的手掌緊握成拳，聲音沙啞，「你…你覺得我怎麼樣？」

甘棠沒聽懂，「什麼你怎麼樣啊？」

段商嶼緊緊盯著她，「如果我說我想跟你結婚，你信嗎？」

甘棠的腦袋嗡的一陣，一片空白，愣怔了好幾秒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啪嗒」一聲解開安全帶傾身朝他靠了過去，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緊貼著掌心的溫度正常。

「這…這也沒發燒啊？」

語氣納悶。

段商嶼被她覆著額頭，抬眼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容，琥珀色的眼眸明凈瑩潤，淡淡的馨香在鼻尖縈繞，就在他抬手想要拂下她的手掌握住時，甘棠自己撤手退回原位，她盯著他看了會，忽然靈光一現。

「我…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段商嶼眼眸輕閃了下，看著她。

甘棠眨了眨眼睛，湊近了些，小聲道：「你是不是看我被催婚，所以想幫我？想跟我假結婚？」

段商嶼的嘴唇倏爾抿緊，胸膛微微起伏起來，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依舊沒有開口。

甘棠被他看的心裡再次打起鼓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麼覺得他現在看上去好像有點生氣？

下一秒，段商嶼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僵硬，「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甘棠聞言，下意識的狠狠鬆了口氣，道：「你下次說話能一次性說清楚嗎？剛剛把我嚇死了。」說著，她側過身認真的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道：「別說，你還挺夠義氣的，居然想出這招？不過目前也還沒有到這步啦，我媽不至於把我逼成這樣…」

段商嶼見她越說越坦然，眼見著這個話題就要被揭過—

「如果我說，是我希望你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