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三載光陰 展劍台上

8第8章 三載光陰 展劍台上

劍塔,弟子房。

晨曦的微光斜斜地照射在床榻上一個明顯隆起的被窩上,床頭只露出小半個少女臉龐,一張臉蛋紅撲撲的睡得正香。

「長憶姐姐,是我還有屠蘇師兄,快點起來啦,早課時間到了!」

屋外門口處,一個穿著紫白色女式道服扎著雙辮,面目姣好的□歲左右女孩兒中氣十足地敲著房門。在她身後一步開外,一個約莫十來歲眉間一點硃砂的男孩雙臂抱胸靜靜站著,肩頭站立著一一隻尚未長成已是威風凜凜頗具神採的雛鷹。

叮噹叮噹!

布置在屋裡的鳴鐘符也很是準時地吵了起來。

這一下子,長憶再想窩在被窩裡賴床裝作聽不見也是不行了,她只好迷濛著閉著眼睛,憑著感覺起床疊被洗漱了起來。

饒是她的動作並不慢,等她打理好自己神清氣爽出門的時候,門外的芙蕖和百里屠蘇也已經足足等了一刻鐘了。

「哎呀要遲到了呀,長憶姐姐。」

長憶身為紫胤代師收徒的小師妹,不入天墉輩分排行身份特殊,故而在天墉無論是長老還是弟子,看在執劍長老紫胤的面上都客客氣氣地稱她一聲「長憶姑娘」……唯獨被掌教涵素真人收入門下才一年的芙蕖小姑娘,不知為何總愛跟在素日里沉默寡言的百里屠蘇身後,一點也不怕生地跟著他一口一個「長憶姐姐」地喊著——要知道隨著年齡漸長這種稱呼屠蘇本人也很少當著眾人的面叫了。

於是扎著雙辮的小姑娘,上前一手抓住長憶的右手,一個轉身一把拉住百里屠蘇的左手,像個小火箭頭似的向著展劍台的方向沖了過去。

長憶有些失笑地被芙蕖拉著往前走。

這才是小女孩該有的性子,平日里一派天真爛漫,對於偶像(紫胤)的話那叫一個金科玉律,擔心遲到了於是趕時間趕得那叫一個火急火燎,反觀另外一個同齡的……

長憶的眼神緩緩掃過另一邊同樣被拉著走的屠蘇,轉首在眼底染上一抹隱隱的憂慮。

自從三年前第一次見到紫胤在朔月之夜親自坐鎮為百里屠蘇護法后,每逢朔月來臨,有意無意間她都會被幾名長老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調離屠蘇身邊……偶爾幾次能說是巧合,每次都如此,讓長憶怎麼能不疑心?

直到有一次長憶吃了秤砣鐵了心,在朔月那天先是一整天和人玩躲貓貓,直到太陽只剩下最後一縷餘暉時,她才突然出現在了百里屠蘇面前。

但是最後,她還是沒有陪屠蘇一起度過那個朔月之夜。

那個面容尚且稚嫩的孩子,那個渾身已經開始隱隱透著黑色煞氣的孩子,蒼白的小臉咬緊牙關,雙目隱約透著血腥的紅光卻仍是勉力維持著清醒,倔強的目光中深藏著他的不屈和驕傲……

長憶沒有再堅持,在這樣的眼光下,她也無法堅持。

也沒有再堅持的必要。

她想要了解的實情,現實已經給了她清楚的答覆,之前的種種,只是心中的一絲不甘和僥倖。

三年的時光,距離他們被紫胤收進天墉,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足夠讓長憶從一個對修仙常識毫無認知的小白,成為一個懂得個中三昧樣樣粗通之人。

她知道了什麼是煞氣,知道了朔月之夜對煞氣的影響,更了解了煞氣……對一個常人來講是一種怎樣陰毒的存在!

然而……還不夠,煞氣雖然陰毒,可單單的煞氣並不能讓她的師兄紫胤對她三箴其口,對已成仙身的紫胤而言,他所具備的仙氣正是煞氣的剋星。

既是如此,又為何會避而不談?

一定,一定有她還不了解的特殊原因存在,而這個原因,才是讓屠蘇如此痛苦的根本所在。

當芙蕖拉著長憶和屠蘇姐弟倆趕到目的地時,空曠開闊的展劍台上已經有許多弟子或是單獨,或是兩人一組地互相練習了起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陵越的時候,向來清爽乾淨的他額頭上也已有了一層薄薄的汗濕。

於是乖寶寶牌的百里屠蘇和芙蕖師兄妹兩個趕緊走到平日里的位置各自練了起來,長憶也收斂起心中的擔心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有所不同的是:長憶練劍時一貫是秉承隨心所欲揮灑自如很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而百里屠蘇於劍術一道是日日勤練不輟,至於崇拜面冷心熱屠蘇師兄的芙蕖小師妹,則是堅決向偶像看齊,一招一式揮舞地很是來勁精神頭十足。

長憶的態度來源於師兄紫胤的評價和自身對劍術的不上心。

「師妹,你與陵越根骨甚佳,於劍術一道皆為百里挑一之根骨悟性。」

「屠蘇天賦無雙,常人難望其背。」

「吾所收二徒,皆於劍術有堅定之追求,師妹天賦可與陵越比肩卻遠不及屠蘇,然則心性皆不及他二人,故他日成就必將落於二人之後。」

紫胤成仙數百年,看人之眼光殊為精準。

但是,對於紫胤這番可以算得上是對長憶未來成就不看好的言論,長憶的態度卻是贊同的。

一個來自神隱時代的現代人,一個通關了仙劍四遊戲的玩家,能指望她對所謂的修仙有啥執著嗎?

這是屬於兩個世界的信仰。

有了紫胤的這麼一番評價,再加上本身不愛動武,長憶對待練劍的態度和自家弟弟日夜苦練的勤奮相比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讓長憶在練劍時發現了身邊的別樣風景。

或者可說是美景,亦或者是風情。

陵越,執劍長老首徒,十五歲的少年已是堂堂正正七尺男兒,雖說尚未完全長成卻已可看出其未來的器宇軒昂神采英拔,揮劍間更飛揚出青春的朝氣蓬勃;百里屠蘇,小小的年紀入門不過三年一招一式間卻頗得執劍長老的幾分神采,白凈的臉上一點硃砂鮮紅欲滴,透露出一股別樣的風流……

長憶一邊欣賞著自家師兄門下最得意的弟子,一邊漫不經心地連著早已熟練的招式,殊不知她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一道亮麗風景。

在天墉城眾人的心裡,楚長憶的地位無疑是特別的。

當然,她的特別,源於她的師兄執劍長老紫胤真人。

長憶的特別,最顯淺的便是與紫胤同出一源的一身藍白道服。但是,這是一抹可以將屬於紫胤的那種縹緲出塵的藍白之色完全剝離的顏色,少女的柔和纖細和周身洋溢的青春嫵媚,是唯獨屬於她本身的一抹最燦爛的色彩。

窈窕婀娜的少女身姿,配上蔚藍為底蘊純白為外袍和綉紋的道服,一條藍紫色的腰帶在纖濃有度的細腰上一束,勾勒出屬於年少風流的無限韻味。鴉羽般烏黑的秀髮被白色的髮帶紮成兩束高高束起,不同於其他女弟子常見的垂肩雙辮那般文靜拘束,再以巧手編出了兩個漂亮的蝴蝶結,宛若兩隻純白翅膀的真正蝴蝶停留其上,配合著少女翩然揮舞身姿時跳躍的發梢顯得活潑俏麗;當她安靜地站立一邊凝思時,又似乎變成了兩朵在風中微微顫慄的瓊花……

三年歲月流逝,讓這朵猶滴著清晨露珠的花苞,正在慢慢綻放展示出獨屬於她的美麗。

越來越多正處於青春萌動的弟子,將他們那種少年曖昧朦朧情感的目光投注在長憶的身上。

非關情愛。

用目光追逐美好的景緻,本來就是一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情。

而美人,更是最動人的風景。

長憶稍稍皺起她婉約中透出一股英氣的秀眉:那麼多的視線不時往她身上掃過,她還沒遲鈍到這樣明顯都感覺不到的地步。

轉頭看向一邊練劍氣氛仍然濃厚的陵越和屠蘇,發現陵越已經停下了單獨的招式演練,在一旁指點起了芙蕖的劍法,一派大師兄的風範,間或和其他幾名劍術小成的陵字輩弟子過招比劍。而她家的屠蘇弟弟已將一路晦明劍使完,正坐在一邊仔細地擦著他的兩把佩劍:一把是他從烏蒙靈谷帶出的紅黑相見的長劍,除了他擦劍的時候長憶還從未見他用過此劍,另外一把就是最近他開始練習晦明劍后,紫胤親自為他量身鑄造的一把霄河劍。

長憶嫉妒地狠狠瞪了一眼被屠蘇握得緊緊的霄河劍。

從初始的木劍到真正的鐵劍,死小孩愛惜得很,動不動就把這把劍放在手裡一寸一寸地細心擦拭。

不知道的還當您這是在伺候親媽呢!

「這哪是擦劍啊分明和對待情人差不多嘛……」

一不留神,嘴巴里就不小心溜出一句來。

「其心不誠。」

百里屠蘇專註地擦著手中的霄河劍頭也不抬,長憶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他們兩人的距離也很近,他自然聽得非常清楚。

「手中有劍,」冰山面癱日趨嚴重的少年語氣平平地敘述,「心中無劍。」

「死小孩!」長憶一步上前,仗著她已然發育的身高伸手使勁兒揉著屠蘇的一頭黑髮,「說過多少次了,小小年紀的少學師兄那樣老氣橫秋地說話!」

紫胤成仙幾百年了小弟你才幾歲?站在長憶這個姐姐的面前,一開口那架勢倒好像他百里屠蘇是做哥哥的她才是做妹妹的……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屠蘇少年乖乖地任由長憶一邊弄亂他整齊的頭髮一邊挨訓,迎著師兄陵越不著痕迹掃來的揶揄眼神和在一旁咯咯直笑半點兒沒有顧忌的芙蕖師妹,向來木然無波的臉龐不由露出一絲無奈。

「長憶姐姐,」屠蘇終於低聲討饒,「頭髮……」

「乖……」

長憶一副得逞的笑容,再順手捏了一把少年白凈的臉頰后才心滿意足地收手。

如蒙大赦的屠蘇趕緊站起,回劍入鞘,站在一邊觀摩陵越和芙蕖已經開始的喂招試劍。

芙蕖的天賦也很不錯,對於自己座下最小最受寵愛的女弟子,身為掌教的涵素真人也不由偏心了一次,讓身為陵字輩大師兄和執劍長老首徒的陵越平日多多指點芙蕖的劍法——名為同輩實際高出他這個掌教好幾倍的紫胤是不用妄想的。

是以雖然入門才一年,芙蕖小姑娘的三才劍就使得有模有樣,已經可以跟得上陵越的節奏亦步亦趨的相互喂招了。

屠蘇微微抿唇方才被長憶打鬧的輕鬆心情悄然逝去,他重新拔出霄河劍走去另一邊獨自練起了晦明劍。

長憶的秀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未得師命,不得私下比劍。

紫胤對屠蘇的這道禁令,她和陵越自是知情。

只是……為什麼?

回想起屠蘇望著陵越和芙蕖兩人一來一往練劍喂招時,眼底快速閃過的一絲熱切一絲渴望,長憶在為弟弟心疼的同時,心底卻無法抑制地升騰起陣陣寒意。

紫胤不會無的放矢。

禁止比劍的背後,除了陰毒的煞氣,屠蘇年幼的小小身軀中……還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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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之長情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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