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薇
那一年夏天，天空很藍，陽光很……熱，我汗流浹背的蹬著自行車，在一個上坡實在蹬不上去了，便只能跳下車來，指著他罵道；「麻的，你不會下來推一把嗎？還好意思坐著。」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以為你行呢！」龍哥依然氣定神閑的坐在後座上。
「行你個鬼，換你了。」我氣不打一處來。
「換就換唄！」他倒挺乾脆。
我跟他對換了位置，我坐在後座上，心想終於可以輕鬆一會了，果不其然，龍哥只騎了小小的一段坡，就小小的一段，幾步路的路程，然後就是一小段的平地，緊接著，就是一大段的下坡，我坐在車後面，風都被他擋去了，還有前面的風景也看不著，我想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一出校門胎爆了不說，這說輪流騎著為什麼我每回都是上坡，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哎！也罷，誰讓我有需於人呢？認了吧！
終於到了一處平坦的地方，一處祠堂，嗯，可以，這地方安靜清幽，還真沒想到小鎮里還有這種地方，想來以後要經常來這裡走動走動了。
我們停下單車，在祠堂門口那一棵大榕樹下坐著，暖風輕輕的吹，我感到一陣清爽。
「等一下要去哪裡？」我說。
「不知道，隨便逛吧！」龍哥說。
我心領神會，可不隨便逛嗎！
穿大街走小巷，我們又來到了那家電子鋪門口，沒有猶豫，我們走了，因為我們今天不打電玩，然後我們又經過了那一家網吧門口，也一樣，路過，因為裡面一直人滿為患，也許是剛普及吧！就像我村裡的一樣，也才一家網吧，整天裡面擠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有什麼好玩的，當然可能是因為我不會玩吧！而且上網也貴，一個鍾幾塊錢，我的天，幾塊錢我可以打一天的電玩，我何必呢？我偶爾進去也是被龍哥強拉進去看他打遊戲，我連QQ都懶得申請，當然了，這會兒最主要的還是我們都沒錢了，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吃過超過兩塊錢的飯了，早上打五毛錢的粥，然後拿到宿舍里加醬油，中午就終於吃得上好的，兩塊錢，一葷兩素，也對付個七八分飽，然後晚上嘛，也是吃兩塊錢的，緊打緊算，不過呢，這會兒雖不是長身體的時候但卻是餓得快的時候，就我這種飯量吃這麼點，晚上肯定會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但也沒法，該忍的還得忍，該挨的還得挨，該省的還得省，這天嘛雖沒有將降大任於我，但我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方能省下些許錢來以供我們打遊戲或者幹什麼用，不過呢！這會兒也是山窮水盡了，您瞅瞅我這手，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您再瞅瞅我這張臉，比原來的都瘦了兩圈，您再看看我這條腿，又白又細……，咳咳，我都有好些日子沒有再吃過那碗好吃的面了，不過呢，子曾經曰過，所謂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也《易經》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所以我們不會輕易放棄，不會被眼前的困難所打倒的，我們有決心，我們一起共勉吧！！！
終於挨到了單車修理鋪，單車修好了，得，平白無故又多花了三塊錢，我的心那個疼啊！這三塊錢是錢嗎？這是命啊！您同我合計合計，三塊錢，一星期的粥錢，也可以買三包泡麵，一包泡麵偶爾對付一餐，那麼以我一餐兩塊錢的生活水平，三餐，那麼也省了三塊，好嘛！這一算我虧了六塊了，這一合計我的心又是一陣刺痛，媽呀！我都想把單車撂這裡讓老闆還錢了，
我車不要了，你六塊錢還我行不！？？？好吧！我承認我神經錯亂了，含著淚把積攢了幾天晚上餓得差點啃床板卻捨不得買一塊餅吃早上粥拌醬油五毛錢的配菜也捨不得買才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三塊錢交給他，此時此刻，真當是骨肉分離，我的腦海中出現了這樣子的畫面……
娘子～娘子～相公～相公……
當我們趕回校園的時候，也差不多已經上課了，我如同往常一樣趴在課桌上睡覺，風偶爾的吹，但我還是感覺很熱，悶睡一會，被熱醒一會，再悶睡一會，又被熱醒，哎！索性不睡了，真是難受，我呆坐著看著黑板，也看著她，她還如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而我，顯然已經是變化了，我對她已經沒感覺了，是的，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一切都好像很簡單，哭了一夜，然後對自己說，就那樣吧！然後，就真的那樣了，也不怎麼難嘛！也許是自己真的死心了吧！
窗外的風景很好，偶爾的我還是會想著她，不過呢！也就那樣了，原來真正放下真的沒有那麼難，只不過轉念而已，她還是那個她，我還是那個我，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喜歡，原來一切也只是那麼的平常。風輕輕的吹，吹著我的思想，也吹著那彷彿沒有形狀順流的時間，它彷彿風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流淌著，牽著我，拉著我，飄到了某一天，我又一個人來到了那座小鎮里。
期末考只剩幾個星期了，剛開始以為遙遙無期的事情，其實也是一下子就已經來臨，這不，龍哥那廝也開始裝模作樣認真起來了，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在這座小鎮里遊盪，反正那書我是真讀不下去，愛咋滴就咋滴吧！
穿大街過小巷，都是熟悉的路熟悉的風景，也感到索然無味了，這人的心一旦沉悶，一旦沒有了什麼追求與期待，彷彿什麼都沒有了意思，唯一還覺得有一點點企盼的，就是到影像店裡去翻找磁帶還有影片，那會兒的盜版光碟還有磁帶很多，我可以這麼說吧，十之九九都是盜版的，不過正版的碟片我沒有多大興趣，那正版的磁帶我倒是想買，不過很少，也挺貴，除非是自己非常喜歡的歌手，不然是斷不肯出那個錢的，我那會兒最喜歡的歌手是鄧麗君，其次是孟庭葦，再接著就是周杰倫，不過那時候的周杰倫非常火，所以他的磁帶你不買跟其他人借也有，而鄧麗君還有孟庭葦除非你迷戀她們的聲音還有歌的意境，不然那會兒她們已經是淹沒在潮流里了，我在那個我熟悉的音像店裡翻找著磁帶，這些地方都是我經常淘寶的地方，雖都是盜版，但也差不離，一兩首歌的差距卻能省一兩倍的價錢，不過缺點就是有時候你最喜歡的一兩首歌可能聽到一半就沒有了，這可是個致命的打擊，不過大致來說運氣還不至於都那麼背，其實對於那時的我來說買不買倒不是問題，關鍵是我很享受這種翻找的樂趣，幾大箱的磁帶堆在一起，就是粗劣的過一遍也得花個一首歌的時間，如果你真想挨個看歌名細找的話，那麼一盤磁帶的時間應該也是夠的，而正當我真的要用一盤磁帶的時間翻找之際，有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小薇！
我繼續翻找著磁帶，我不理她。
「能陪我走走嗎？」她說。
「為什麼！」我看著她，說道。
她可能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回答，不過應該也有想到吧！反正她這會兒沒有說話，我看著她有些黯然的表情，心裡突然就軟了下來，說道；「去哪？」
她看著我輕輕一笑，我特么，等一下，我也有對她輕輕一笑嗎？應該沒有吧！嗯！沒有的，我怎麼可能對她輕輕一笑呢？剛才對她那一下應該沒有笑，興許是什麼表情吧！我不知道。
「就陪我走走。」她說。
走就走吧！又不是沒走過，我輕微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隨著她，走出了那一片店鋪。
走在大街上的我們，安安靜靜，彷彿那時候的樣子，不過此時的我，顯然像是在完成一種任務，或者是想看看她想怎麼樣吧！反正我以明白了她的套路，或者說她還有什麼花招呢？我可不在乎了，所謂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權當增加一點戀愛經驗吧！
天真的挺熱的，我把單車停在原來翻找磁帶的地方，此時的我們已經走了挺長的路，那是一條通往海邊的路，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我依然跟在她身後，偶爾看著她的背影，偶爾看著兩邊的風景，街上有人來來往往，我們整的真的是兩個互不相干的人，她只是走在我前面的陌生人，而我也只不過走在她身後的陌路著，彼此互不交集。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啊！」終於她停了下來，轉過身對我說道。
「沒有。」我說。
她看了看我，想了想，然後又轉過身去，依然走著。
我跟著，依然沒有跟她搭話。
這樣子，又走了挺遠一段路，我感覺與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也奇怪，我好似不怎麼排斥她了，隱隱間，好似又想與她親近，想挨近她，那心裏面彷彿是埋藏的或者要已經消失的愛意又再暗暗滋生或者蠢蠢欲動。
我這是又要淪陷了嗎？先不要這樣子！我按耐自己說，先看她接下來想怎麼樣，免得又像上次那樣子悲哀收場。
「你要去哪裡？」我說。
她回頭看我，臉上露出微笑，說；「我也不知道。」
怎麼感覺怪怪的，她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子了，怎麼對我這麼……溫柔了呢？
「這條路一直走就到海邊了喔。」我說。
「那我們去海邊吧，好吧！」
「嗯～」此時此刻我還要裝作有一點為難。
「走吧！」我說。
然後我們就還是那樣子走著，不過感覺她的腳步加快了，而我彷彿也想趕上她，她們之間的距離顯然已經拉近了，而且又有些微妙起來了。
走到了那一處交叉路口，左邊是小路，很不好走，不過通往以前我跟龍哥在那裡扔石頭的地方，而向右走是這一條大路的延伸，它通往一處避風港，而且走不了幾步就到，我跟著她，隨著她想朝哪邊走。
在避風港那裡走了一會兒，這裡確不怎麼好，很多髒的網堆在那裡不說，還散發出一股腐爛風乾后的魚腥味，很多的船隻停靠在那裡，風景以被擋了蕩然無存。
「從那裡過去的話那邊的風景會好一點。」我說。
「那我們去那邊吧！」她說。
怎麼回事！我怎麼老是開口說話呢！不是應該表現得高傲一點冷酷一點嗎？怎麼老整得跟主動投懷送抱一樣呢！我跟著她，朝著那一處方向走。
「你經常來這裡嗎？」在半路上，她對我說。
「也不是經常了，偶爾跟龍哥過來。」我說。
「龍哥是誰啊！」
「龍哥就是那個晚自習的時候老是來找我的那個人。」
「喔！」
我們繼續走著，走過了那條小路，然後拐一個彎走上了那一片高起來的路，只要一走上去就能看到大海了。然後我們都走了上去，大海的盡頭就已經在我們眼前了。
此時的天很藍，陽光很曬。
「午蘊！」
「嗯！」
她轉過頭來看看我，然後又轉過去，接著走。
我跟著她，又走了一會兒。
「你討厭我嗎？」她說。
「不討厭。」
「那你恨我嗎？」
我沒有立馬回答，遲疑了一會。
「沒有。」
她走了一會，然後停了下來。
我也停住，在她身後。
她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我看著她。然後她，緩緩的低下了頭。她慢慢的，走到我身旁。我看著她的手上下輕微的晃動著，彷彿是想要……
「怎麼了？」我問。
彷彿是給了她答案或者她終於決定吧，她展開雙手把我抱住，而且把我的雙手也給抱住了，這……好熟悉卻也好莫名。
就這樣吧！我想。
「怎麼了？」我說，因為這會兒我確實應該說些什麼，而且，我也不知道做些什麼。
然而她沒有說話，只是這樣子抱著我，而且我感覺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好吧！反正我也弄不懂你，索性就這樣吧！
你想怎樣就怎樣！
「你喜歡我嗎？」她說。
我的心裡猛的頓了一下，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喜歡她嗎？我還喜歡她嗎？……我的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那些有關於她的畫面，那一晚她的離去，那一晚我躺在床上如夢如幻，那一早我看到她，她也看到我，那一天我看到她她也看到我，那一個拐角我看到她她也看到我，那一條小路，那一個門口，那一條走廊，那一些夜晚，那一些我經常能夠遇見她的畫面，每一回我都在剋制自己，每一回我都要裝作無所謂，每一回過後我都要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我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儘力的壓制住自己，我儘力的不去想她，我將那種仍然對她的愛還有想念極力的隱藏起來，以至於我有時會感覺我真的開始不再在乎她，不再想她乃至於我已經不再愛她，也是嘛！她已經不再理我了，而且她也沒說喜歡或者愛上我，我又何必那樣子自以為是自作多情呢？所謂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為什麼非得在這棵草上死守呢？我又不是就沒有人要啊！我許多回都安慰自己說，然後也就真的那樣子了，彷彿好像我真的已經不再想她不再喜歡她了，不過現在，我感覺著自己的內心，此時此刻的它正有一股能量真在醞釀，彷彿是蓄謀已久，這股能量是什麼？是愛呀！是喜歡呀！我心裡對她的愛有如噴泉般噴涌而出，這是以前打壓抑制后的反作用力還是此時此刻她的這一句話剛好鑿開了我愛的泉眼？我以完全不想理會，此時此刻我只想對她說，我好喜歡你，我好愛你。
「喜歡！」我很確定，我很堅定。
她笑了，我聽著她的笑聲。我想掙開她的雙手抱她，不料她抱得更緊。
「我想抱你。」我說，我抗議。
「嗯！」雖她嗯是嗯，但依舊把我抱得死死的，而且臉也往我胸口鑽。
我……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她彷彿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笑著鬆開了我，我迫不及待的摟著她，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而她也一樣緊緊的抱著我，這種感覺，這種畫面，這種我曾經日思夜想的瞬間也終於在這會兒定格了。
天好藍，陽光變得好暖。
「午蘊，我喜歡你。」過了挺久，她說。
我的心又被滿滿的愛意所充斥，這是她第一次說喜歡我。
我嗯了一聲，把她抱得更緊。
「你呢？」
「我怎麼？」
「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不是說了嗎？」
「我想聽你再說一遍。」她輕輕的說。
「小薇，我喜歡你。」
她笑了，把我緊抱著，安安靜靜的靠在我胸口。
我摟著她，看著此時的天空還有遠方，海的那一邊依然沒有盡頭，有一隻海鷗飛過，飛向那不知名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