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油麻地警署
油麻地差館,又稱油麻地分區警署。是香江警務處於西九龍總區油麻地分區的警署。
因為其獨特的英式建築外觀,所以也是港片中最常出現的警署。
差館2樓,毒品搜查科審訊室,也就是俗稱的口供房。
甘國亮腕上環著手銬,正趴在桌子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這間審訊室,方方正正。其中三面牆體都是隔音材質的海綿牆體。為的是防止疑犯撞牆自殺。
剩下的一面,則是塊單向玻璃。聯通著另一間辦公室。
「我說這位madam(女警官),清早流流把我從家裡鏟起身。連刷牙洗臉的時間都不給。」
「我在這裡一坐就是兩個鐘頭。不給個蛋撻,至少也來杯咖啡吧。」
甘國亮雙手合十,露出一副無賴笑臉。向著對面的年輕女警說道。
這名女警大約20出頭,五官俏麗,扎著爽利的高馬尾。
格仔襯衫外加緊身牛仔褲,還有一雙緊身黑鞋。這身裝扮方便起隨時外出任務。
甘國亮看著女警,那頗有規模的胸前吊著的警牌證件。
高希璇?名字倒是蠻好聽的。甘國亮記在腦中,繼續說道。「鴛鴦,雙份奶啦。唔該(謝謝)。」
「你就想,還喝鴛鴦。」高希璇將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拍。聲音清脆可愛。
「我們阿頭快要來了,你老老實實待著吧!」
說罷,高希璇拉開椅子,自顧自的坐下。
甘國亮見狀,也將雙手枕在腦後,整個人靠著椅子倚向牆壁。「誒,作為納稅人,我可是人權的。」
高希璇白了他一眼,翻開文件夾,開始做起筆錄。
「姓名?」
「甘國亮。」
「性別。」
甘國亮稍稍沉默一會,隨後開口道。「男的,很勇猛那種。」
高希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圓珠筆捏得吱吱作響。看得出來,她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職業?」
「長方體固體定向移動工程師。」
「咩話?」
「既系地盤佬啊(建築工人),madam。」
筆尖在白紙上留下刺耳的摩擦聲,高希璇握筆的右手,白嫩的肌膚上都暴起了青筋。
「地址?」
「madam,你早上不是才剛從我家裡出來嗎?」甘國亮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嘭!」高希璇終於忍受不住,她一拍桌子。隨後站起身來,來圓珠筆指著甘國亮的腦袋。
「吶,我警告你。唔好(不要)再口花花!」
「YES,madam。」甘國亮笑著回答道。
「我問你,昨晚凌晨12點至3點。你在哪裡?做什麼?有沒有人證?」高希璇抬起頭,那一雙杏眼狠狠地盯著甘國亮。
「這麼晚了。肯定是屋企(家裡)啦。像我這種良好市民,一過凌晨12點就不會出門的。」
甘國亮與高希璇對視,眼神真摯。
「啪!」高希璇重重合上口供薄,語氣不再克制。
「甘地,你最好老實配合!如果我們沒有真憑實據,是不會拉你過來的。」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快點講,昨晚凌晨時分。你是不是和慶吉的泰山,在油麻地果欄,進行四仔交易。」
甘國亮聞言,也坐回正常坐姿。
他語氣平淡,「甘地?系咩水來的,印渡那個嗎?阿差來的哦。
」
「madam,你越說越離譜了。什麼慶吉泰山,什麼油麻地果欄。我昨晚可是在家裡呢。」
「你……」高希璇正欲快步向前,給甘國亮點教訓。
然而這個時候,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
走進一位三四十歲,身著深灰色西裝的中年男子。
男子頭髮短利,皮膚呈古銅色。在西裝下,隱隱能看出肌肉的線條。
一看就是平時經常操練,身手不錯的模樣。
「向SIR。」
一見男子進來,高希璇急忙立正敬禮。雖然動作利索,但這聲向sir卻帶著幾分小女孩的委屈。
被稱為向sir的中年男子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高希璇先坐下。
「你好,我系NB行動組高級督察向榮。」
向SIR解開了自己西裝的紐扣,坐到甘國亮對面。
「今日請你來,主要是根據另外一名疑犯泰山的證詞。」
「針對昨日凌晨油麻地果欄四仔交易一案,例行問話。」
甘國亮聞言,微微一笑。
他估計這位向SIR一直都在隔離暗房,觀察著整個審訊過程。
讓手下的女警單獨問話,也算是給新人一些經驗。直到眼看這高希璇被自己繞到快要失去理智,這才現身。
甘國亮望了一眼他掛在胸前的警牌。向榮,毒品調查科高級督察。
「阿向sir是吧。我昨晚一直在家裡睇波(看球),那裡都沒去。」
甘國亮早就想好了說辭。
「捏捏捏,就是昨晚曼聯對阿仙奴那場。」
說道這裡,甘國亮露出一副怨鬼氣(不爽)的神情。
「曼聯啊,撲街。這樣也會輸。」
「那個守門員,簡直廢柴!」
聽到這裡,站在一旁的高希璇冷笑一聲,「你話在家裡睇波,那就是啦?有沒有人證啊?」
「還真的有……」甘國亮露出一副陰謀得逞般的笑容。
「昨晚一個鄰居跟我一起睇的。他叫駱天虹,就住在我們那層3號單元。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他。」
向榮並沒有繼續追問這個話題。
他先是扭過頭,對著高希璇說道。「阿希,你去幫這位先生沖一杯咖啡。」
直到高希璇氣鼓鼓地走出了審訊室,向榮才緩緩說道。
「甘地,你們倪家最近頻頻動慶吉的場子。這次你還累得泰山斷正(人贓俱獲)。」
「你就不怕泰山買你單(做了你)嗎?」
聞言,甘國亮微微一笑。
「向sir,泰山這次斷正,十碌八碌(十年八年)以上絕對冇走雞(少不了)。」
「如果這樣子,你們警方還告他不入。那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你們警方不想做他!」
「第二,你們警方也是股東之一。」
彷彿沒有聽見甘國亮言語中的諷刺,向榮微微一笑,居然伸出手鼓起來掌。
「叻啊(厲害啊),甘地。你這招借警方過橋(出手)玩得唔錯。」
「像你這種人才,怎麼可能混了幾年。還是倪家的馬仔。」
甘國亮也裝起了糊塗。「你講咩話(你講什麼),我只是一個地盤佬。」
「甘地……」向榮抬起手,還想再說什麼。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是那個女警沖完咖啡了嗎?甘國亮心想。
結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走進來的。同樣是一名男子,年紀看起來比甘國亮大不了幾歲。
該男子身著一件米色西服,帶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看他警牌上的信息,居然也是高級督察,隸屬CIB(情報科)。
二十幾歲的高級督察,這在整個香江警隊,也是頗為少見的。
「鞏sir,咩系你啊。」看到來人,向榮也是急忙站起身來打招呼。
兩人雖說同級,同為高級督察。但是前者這幾年的升遷速度,警局眾人都有目共睹。
甚至有人在猜測,他可能會是整個油麻地警署,最年輕的警司。
「向sir,你好。唔知方不方便出一出來,有事同你商量下。」被稱為鞏sir的男子微微點頭。
這兩位隸屬油麻地的高級督察,就這麼走出了審訊房。
留在甘國亮一人。
大約幾分鐘后,房門再次打開。這次走進來的,只有CIB的鞏sir。
看到來人,甘國亮瞥了一眼,語氣冷淡道。「在我律師沒有來之前,我是什麼話都不會說的。」
鞏sir露出笑容,「好久不見了,甘地。」
甘國亮沒有回應,他扭過頭,望了一眼那塊單向玻璃。
「你放心,暗房沒人。錄像機和錄音機我也讓向sir關了。」鞏sir似乎知道甘國亮在想什麼,開口說道。
聞言,甘國亮身子稍稍放鬆。他晃動著椅子,望著對面的高級督察。
他的警牌上,身邊白色制服的大頭像旁邊,是警號33846。以及姓名:鞏家培。
「我應該叫你鞏sir好呢?還是仁哥?」
鞏家培笑著回應,「鞏家培也好,劉松仁也罷。都是一個名字而已。最緊要的,我們還是老友。不是嗎?」
老友?甘國亮嘴角微微一翹。
「看來剷除福和的功勞不小啊。做卧底之前,你頂多就是高級警員,這會都成高級督察了。」
CIB高級督察鞏家培,之前的名字叫劉松仁。是社團福和話事人,榮亨的頭馬。
而甘地,準確來說,是被附身前的甘地。
在機緣巧合下,和當時還在福和底層的劉松仁燒過黃紙,算是沙煲兄弟。
但是福和整隻旗都被警方連根拔起,場子被掃,海底冊和數薄都被收繳。
十幾個叔父輩和地區領導人,都去了赤柱食碟頭飯。
甘地一開始還擔心自己的沙煲兄弟阿仁會不會出事。
後來江湖傳言,榮亨的頭馬阿仁,就是差佬的卧底。整個福和被拔旗,就是他的功勞。
這可把甘地嚇壞了,他第一時間就著草去了灣灣多了將近一個月。生怕自己的沙煲兄弟,順手把自己送去祠堂粘塑膠花。
直到確定差佬那邊壓根沒想找他麻煩,這才溜回尖沙咀。
不過自此以後,甘地再也沒有跟阿仁聯繫過。
甘國亮穿越之後,這些記憶也是深深地印刻他的腦海中。
昨晚行動前,甘國亮在油麻地果欄入口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正是鞏家培。
「甘地,昨晚多謝你的情報。」
鞏家培站起身,拍了拍甘國亮的肩膀。
「有冇興趣做警方的長期線人。放料有獎金,破案有分紅。年尾還有雙糧。」
甘國亮瞥了他一眼,語氣調侃道。
「算吧啦鞏sir。做二五仔這家嘢(這種事情),一次半次還可以。」
「做的多了,會生仔冇屎忽(屁股)的。」
甘國亮擺了擺手,如非必要。他不想太早跟皇氣扯上關係。
今次這單嘢(這次的計劃),皇氣最為重要的一環。
無論是處理掉泰山,還是讓慶吉的貨在市面上消失。都必須靠皇氣才能實現。
「鞏sir,大家都這麼說了。你不會跟我說什麼既然都洗濕了頭,還怎麼不做的話吧。」
鞏家培聞言,也是露出笑容。他從兜中掏出一包善未拆開的萬寶路,丟給了甘國亮。
「差佬同古惑仔,不一定要成為敵人。只要利益一致,有時也可以成為朋友。」
聽著鞏家培的話語,甘國亮不可否置地扯了扯嘴角。
他拆開香煙,兜出兩支。一支丟給鞏家培,另一隻自己叼在嘴裡。「喂,火啊。」
鞏家培將煙放在桌子上,「我已經戒煙很久了。」
「你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大煙槍。」甘國亮苦笑,將煙仔重新擦回盒子里,放進褲兜中。
「人是會變的嘛。」鞏家培把玩著香煙,雙目盯著甘國亮。
在那鏡片后,是一雙想要洞察一切的雙眼。
「例如你甘地,以前不是也只會打打殺殺。」
「現在開竅了。不看咸書,看起兵法了?」
「居然懂得玩驅狼逐虎?」
「我拜關公的,當然看春秋啦。」甘國亮打了個哈哈。
鞏家培臉色逐漸正經,他將香煙橫放在人中,淺淺吸了一口。
「既然都砌低(搞定)泰山了。那接下來,倪家是要開始賣葯了嗎?」
兩個昔日的沙煲兄弟就這麼對望著,審訊房內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