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啪。
門扉和木製門框輕輕合上,阿遙收回在銘牌上作亂的手,回到卧室內。
他房間里有一面落地窗,如今露了正敞開著,夏日的夜風即使落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間或夾雜著一點大海的咸腥,今夜月明星稀,落花飄散,遠處還能見的一點海浪拍上沙灘的白色浪邊。
散兵坐在窗框上等他。
他還是沒有恢復成原本的身高,坐在金屬邊框上顯得整個人都是小小一隻,臉色平靜淡然地看著巨大的陰影朝他籠罩而來。
那是阿遙坐在他身邊。
海風簌簌撲面而來,阿遙把散兵捧在手裡,他雙腿是蜷縮抱在胸前,因此散兵也是被他捧住放在了膝蓋上,這樣一來就算是十幾公分的身高也足以讓縮小后的散兵視線比他高出一些。
他直勾勾地望著散兵,明明異世界的風觸摸不到他,卻依然能見到發尾被輕飄飄地吹起來,幾縷紫色的髮絲擋住了臉,他聽見散兵張了張嘴:「阿遙,你……」
「我?」阿遙看看自己,「我怎麼了?」
「其實你……」
「阿遙,你在這幹什麼?」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散兵。
中原中也用重力異能漂浮在公館外部的一樓和二樓之間,出現在阿遙視野的前下方,他看上去有一點緊張:「你怎麼有一半身體都在窗戶外面,太危險了,你還是進去吧。」
坐在窗戶上,阿遙看了看兩條懸空的腿,和離地不過四五米的高度,在茫然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龍就在這坐一會怎麼啦!
四五米,還沒有他變回原型的身長高呢。
但中原中也是已經經歷過三年前阿遙頻繁作死的時期,對如何治療外傷、如何同有心理問題的人溝通,以及如何處理涉及人身的緊急情況熟練無比,明明小小年紀卻無端多出了一顆滄桑成熟的心。
他才不管阿遙眼裡表達的是什麼感情,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你把腿放回去,萬一掉下來怎麼辦?」
「……哦。」
行吧,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龍,看、看在中原中也是在關心他的份上就稍微照做一下好了。阿遙乖巧聽話地把腿收回來,整個人落在室內,雙手扒著床框把半個上半身都探出來,又在中原中也無言的緊盯中默默收回去。
月光落在身上,無端鑲上一層銀色的光暈,然而眼裡細碎的光比月光更皎潔,阿遙問:「都快到睡覺的時間了,你在外面做什麼啊?」
「還不是你帶回來的那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中原中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不滿。
「你往頭頂看看,他大晚上的要跳樓啊!」
……下午阿遙讓他把太宰治背回來的時候就應該拒絕!果然,能和阿遙玩在一塊的人本身就意味著他們是同樣的不靠譜。
阿遙順著中原中也的目光往上看去,就見到房頂尖端有一個逆光的黑影,濕漉漉的衣服在進門之後就被換上了一套白色襯衫並黑色背帶褲,個頭不高但在跳樓這件事上全身充滿了活潑勁。
——果然是太宰治。
光是聲音都能聽出一點興高采烈,太宰治:「今天晚上風吹得好暖和,我也要擁抱更溫暖的死亡,大地——等著我——」
中原中也冷笑:「行,你跳吧。」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就不知從哪掏出了充氣氣墊,迅速鋪滿了太宰治即將墜落而下的整片區域,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做完之後還禮貌又冷酷地衝上方說一聲:「請。」
站在樓頂躍躍欲跳的太宰治:「……」
他對死亡和別人驚訝抱有同等的興趣,但是就這麼跳下去,既不會死也不會嚇到人,豈不是正中中原中也下懷了嗎!
中原中也早已練就一副鐵石心腸:「跳啊,等什麼,不想跳的話換別的也可以,你還有什麼自殺方式就
儘管試試好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柔弱無力的中原中也了,他是一個隨身攜帶解毒劑、急救包、氣墊並且已經學會了多種急救措施立志要考上醫科大學的中原中也!
生活磋磨他太多,中原中也的牙在後槽緊緊咬合,紅光包裹著他往房頂飛去,他勾住太宰治的衣領就把後者往樓梯拖去。
還不忘探出頭叮囑阿遙:「別學他作死,也別吹太多風,小心明天感冒。」
「……哦哦。」阿遙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默默望著漸漸遠去,矮小又無情的背影,他不得不和發出和太宰治在餐桌時同樣的感嘆。
中也,好可怕。
見人走了,阿遙又轉過頭看向手邊的散兵:「阿散,剛剛你想說我什麼來著?」
散兵沉默片刻,頓了頓:「……其實,你在這個世界——」
咚咚。
門不合時宜地被敲響,再次打斷兩人之間的談話,也許這就是家裡兄弟太多的煩惱,阿遙抿了抿唇,以雷電賦予的極致速度俯下身來在散兵臉上啵了一口,再在對方不由自主的臉紅中噠噠跑過去開門。
「咦,蘭堂,有什麼事嗎?」
阿遙離席后宴席便散去,蘭堂此時端著托盤站在他門口,身形修長,既優雅又憂鬱的氣質始終在他身上縈繞。
然而他此時臉上帶有柔和的笑意:「你的朋友,叫江戶川亂步的那個小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喝了一點我的紅酒,現在已經醉倒了。」
「我讓人煮了點薑茶給他,現在把茶分點給你們,喝一點驅驅寒氣,之後早點睡吧。」
阿遙呆了呆:「誒……哦。」
他向來不會拒絕自家人的好意,抱著托盤上還冒著熱氣的薑茶咕隆咕隆全灌進了肚裡,末了又把杯子放回去。
其實他是一條純由元素力構成的龍,人類的食物在身體內會被分解成少量的元素力,驅寒或是醉酒都不會出現在身上,可是阿遙好像真的察覺到身體內有一股暖流在遊走。
緊接著又聽見蘭堂開口:「我看你把在銘牌上加了字,如果你需要的話,明天我讓人訂做一塊全新的掛上去。」
正式地把阿散的名字加上去。
「好呀好呀,謝謝蘭堂。」阿遙眼睛都亮了起來,忍不住抱住蘭堂的腰。
柔軟髮絲在胸口蹭蹭,隨後和屬於蘭堂的黑色長發糾纏在一起,蘭堂捏捏他的臉,柔聲道:「快睡吧,幫我和阿散說晚安。」
今夜的門三度關上。
「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了吧。」阿遙小聲嘟噥一句,飛速地又蹭回了散兵身邊。
這一次對話的場地被放在了床上,阿遙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兩眼灼灼地看向床頭的小人,聲音綿長又帶了點討好:「——我在這個世界怎麼了?」
「在這個世界里,有許多愛你的人。」
——所以不必勉強自己非要和他回提瓦特。
阿遙好像總能獲得許多人的喜歡,在踏鞴砂的時候有丹羽、和也和雅美夫人,在稻妻的時候有宵宮一斗、神里家和八重神子,就算是沒呆多久的須彌,也有旅行者全程跟隨,草神保駕護航。
看吧,就算這一次他只想和阿遙普普通通對話幾句,都有中原中也和蘭堂關心,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攪局。
他走到哪裡似乎都能隨心所欲地生活。
如果,散兵想,萬一是如果,他反抗天理失敗了,那阿遙留在異世界也沒有問題,這裡沒有忌憚他能力的存在,也沒有像博士那樣覬覦他且自身實力強勁的人,阿遙完全可以過得很好。
時間流速不定,異世界度過三年,提瓦特已經過去四五年,也許是他在提瓦特做的準備已經足夠多,在最終戰來臨之前反倒生出憂慮,所有紛雜的念頭都被濃縮成了一句話:「無論你在哪裡,都會永遠快樂的。」
「誒。」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