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最沉重的人情
「臭小子，難得你還記得你老媽的生日。」
陸劍的父親抬手攔下一輛翠綠色塗裝的計程車，執拗地扒下陸劍身上的背囊親手放到車上，眉飛色舞地跟前面的司機嘮起了家常。
談笑間，那位看起來樸實得很的計程車司機猛地一踩油門，發動機的轟鳴聲透過擋風玻璃傳進車內，翠綠色的小車在往來不絕的車流中猶如一條靈活的小魚，在大街小巷間穿梭而過，將馬路兩旁的吆喝聲和叫罵聲飛快地甩至身後。
「現在的小夥子覺悟就是高。」計程車司機得知兩人是軍人，話語中的崇敬油然而生，「現在這個怪獸三天兩頭來一回的年代，去當兵的都是一頂一的真男兒！」
陸劍父親聽到司機這樣地誇獎自己的孩子，仰起頭來笑得合不攏嘴，就連額頭和嘴角兩旁的皺紋里也蓄滿了深深的笑意。
「不過啊，年輕人別老想著自己的事業，也要多回家探望探望家人嘛。」
「就是，陸小子你聽到了沒？」
司機話鋒一轉故意作起了過來人的說教，引得陸劍父親連聲附和，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
司機手中的方向盤一轉，身下的車輛如臂指使地從寬敞的六車道拐入了一條狹窄的小路，車水馬龍的喧囂撲面而來，讓駕駛嫻熟的老司機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很久，車輛很快就在一棟老式的公寓樓前停了下來。
幾人下了車，陸劍父親固執地背過陸劍的背包，眉開眼笑地在前面一瘸一拐地為他們帶著路，逢人打起招呼必然要帶上一句「我兒子回來了」，彷彿全天下只有這麼一件能讓他開心的事。
「老婆子，我接兒子回來啦！」
還沒到家，這個身材幹瘦的男人扯開嗓子喊著整棟公寓樓都能聽到的話，緊接著一個短髮的中年婦人從盡頭的房間匆匆跑出，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陸劍跟前。
「哎喲，這臉怎麼受傷了？還有手上也這麼多傷口？」中年婦人心疼地撫摸著陸劍的臉，眼裡滿是屬於母親的溫柔，「知道你很厲害，但也不要太拼了啊！」
一旁的琛辰看著眼前團聚的一家子心中也有些感慨，這讓他同樣想起了自己千里之外的父母，但在陸劍母親牽起陸劍手臂的那一瞬間，他不小心看到了她缺失了三隻手指的那隻布滿滄桑的手。
或許是因為陸劍難得的回家，陸劍父母同樣對琛辰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他們為兩人做了滿滿一桌香噴噴的飯菜，而琛辰也終於在陸劍臉上看到了幾乎是唯一一次最開懷的笑容。
飯後，兩人倚在外面過道的陽台上，屋裡的陸劍父母正在有說有笑地刷起了碗，難以置信就在幾分鐘前他們還一臉嚴肅地拒絕了琛辰兩人的幫忙。
「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陸劍遙望著遠處披上了正午陽光的一幢幢大廈，開口淡淡地問道。
「叔叔阿姨他們……他們的身體……為什麼……」琛辰看著屋內兩個中年人臉上的笑意，斷斷續續地問出了這個問題，生怕觸碰到陸劍藏在心底的禁忌。
「四年前，當我獲得這個能力不久，便有一夥自稱是超能力獵人的組織找上了我，威逼利誘地要求我為他們幹活，但那時我已經參軍，如何會答應他們的要求！於是他們便在我回家的前一晚綁架了我的父母，並以此威脅我加入他們。就是那一晚，我父親的腿與母親的手……」
說到這裡，琛辰分明聽出了陸劍話音里情緒的低沉，但他仍舊將這份抽泣壓在了心底，只是看著遠處的高樓怔怔的出神。
「好在，在我已經做好與他們同歸於盡的準備時，我後來龍紋突擊隊的戰友們破門而入將他們全數控制。可以說，我們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國家救回來的。」
「我明白的。」琛辰伸出手拍了拍陸劍的肩膀。自己這位戰友的內心承載得太多，他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陸中尉，琛少尉，你們好。」
突然，一道略顯沙啞的男聲在他們背後響起，對方竟然準確地喊出了自己的性別和軍銜。
他們回過頭，看見一個精瘦的男人正站在鄰居打開的房門前，微笑地跟他們打了打招呼。
「你是……」
「初次見面，我姓郭，是南省分局保安大隊第三組的組長，目前正在輪值保護陸中尉的家人。」精瘦男人走上前來分別與兩人握了握手，「場合比較特殊，就不與兩位敬禮了。」
接著他從懷中的口袋掏出一封信遞給陸劍:「陸中尉，這是文隊長托我轉交給你的。此外她還讓我帶了一句話:請你放心，你的家永遠都在這裡。」
陸劍接過男人手中的信，快速地打開瀏覽了一遍，兩眉之間微微皺起:「這些人膽子也忒大了，竟然敢對西疆下手！」
「是的，有情報表明曾經綁架了你家人的那個能力獵人組織投靠了褐蠍，正在頻繁地在西疆地區使用特異能力製造暴亂，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拉攏了一批被洗腦的民眾到處鬧事，而且這個規模還在逐步擴大，必須要及時阻止他們！」
「好的，我知道了。」陸劍點點頭，目光越過男人的肩膀看向屋裡的父母，「這些都是文隊長安排的嗎？」
「替我謝謝文隊長，就說我欠她一個人情。」
「噢~不不不。」精瘦男人笑著擺擺手，「值得文隊長如此上心，說明這就是我們欠你的，你無需介懷。」
他轉過身來順著陸劍的目光看向屋內:「或許，現在的你更應該好好地陪一陪他們，這個世上最為沉重的人情莫過於父母之恩了吧。」
陸劍聞言輕輕一笑:「是啊，我欠他們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
廣城，科特隊科學實驗中心食堂。
江雨晴大大咧咧地在文間慧的對面坐下，手中平端的咖啡因為飛快下落的慣性而在純白的陶瓷杯中搖滾出雪白的泡沫，但她沒有在意，用手中的勺子抄起一塊又一塊的方糖投入那杯滿是泡沫的咖啡中。
文間慧晃了晃手中的冰茶，抿嘴笑了笑:「吃這麼多糖可是會胖的。」
江雨晴黑著臉將最後一顆方糖扔回了碟子，手裡的那根長長的勺子在杯中的咖啡里飛快地攪拌，讓本就濃厚的泡沫幾乎要溢出杯子邊沿。
「我聽說，你被眾神會請去看了一場大戲？」文間慧眯著眼睛笑盈盈地看著對面惱怒的江雨晴。
「哎呀，我的文姐姐，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呀？」江雨晴哀嚎一聲，用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被散亂的頭髮遮蓋住的額頭。
「注意點形象嘛，這麼大個人了，再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我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江雨晴使勁搖了搖頭，「你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嗎？」
「他們說老娘是眾神會不要才給退貨回來的！真是氣死我了！」
「早知道就答應他了~」
「江博士！」文間慧的手指用力地在桌面上叩出了聲響，「請注意你的言行，你現在的思想非常危險！」
「好吧好吧，我就隨口一說——」江雨晴向文間慧眨巴眨巴眼睛，轉移話題道，「聽說你把琛辰和陸劍派到梅城去了？」
「是的，我讓他們前去調查天承實業旗下的漢盛生物實驗室。此前有人舉報該生物實驗室正在開展某種秘密的細胞實驗，很有可能與眾神會有關。」
文間慧輕輕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直視著江雨晴:「有問題嗎？」
「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對。」江雨晴端起咖啡小小地喝了一口，「我最近收到了一份神秘包裹，裡面是一篇關於新的體細胞克隆技術的探討，對方還送了我一個裝有神秘細胞的培養皿。」
「你看看這個。」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然後將其順著桌面滑溜到文間慧的面前。
視頻裡面是一個圓孔狀的視窗圖像，看上去就像人眼透過顯微鏡觀察的視角，而這個視角的中央，一團奇形怪狀的細胞正在顯微鏡下飛速地繁殖和分化。
最初，這只是一個胖乎乎的細胞團，然而僅僅過了數秒，這些細胞中的一部分開始長出了鱗次櫛比的觸角，又生長出了一根根細絲將自身包裹，到最後竟形成了一個身高只有8毫米人類模樣的細胞小人。
「它……具有生命嗎？」看完視頻，文間慧皺著眉問道。
「很好的問題。」江雨晴伸手拿回手機，將視頻定格在細胞團形成人形的最後一刻，「這個小傢伙具有一整套完整的生命活動器官，能做出應激性的進食、運動、排泄等新陳代謝基礎功能活動。」
「因此，從生物學上來說——是的，它具有生命。」
「哦？那這個小傢伙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怪就怪在，它是由一團人類的體細胞分化形成的。」
江雨晴托著腮幫子看向文間慧，手中的勺子緩緩地在咖啡中兜著圈子，眸子中倒映著文間慧疑惑裡帶著憂慮的神情。
看文間慧沒有接話，她接著解釋道:「不過我猜，這種體細胞克隆技術並不成熟。儘管其在發育中有十分明顯的細胞分裂和分化過程，但我推測它只是在結果上被人為編程發育成了人類的形狀，內在的諸多器官並不具有完全意義上的功能。」
「但是，它的的確確擁有人體所有的器官和結構，從某個角度說，這是一個完整的人。」
文間慧終於被驚到了，握著冰茶杯子的右手微微顫抖:「這麼說……」
「是的，一旦這項技術被大規模應用，人體器官移植再也不需要長遠的等待，所有的人體藥物實驗將會被大大加快，人類身體的持續年輕化、延續更長的生命也不再是夢想……總之，這項新技術會帶來醫學上的超級革命。」
江雨晴啜了一口咖啡，一板一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