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照面(大修)

第50章 照面(大修)

諾福克莊園,幾日後。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輝也被飛落的冬雪吞沒,站在窗戶敞開的、冰洞般的書房裡,狐狸公爵對著眼前的藥水一言不發。

與它極富攻擊性的氣味和口感不同,僅憑顏值來看,這瓶塞壬親配的藥劑十二分地具有迷惑性——

淡粉色的半透明流體在模樣精緻的玻璃杯中熠熠閃光,而鰩魚銀色的骨刺碎末靜謐地沉澱在底部。

是個能讓顏控願意以身犯險的搭配。但狐狸公爵眼下並沒有品評藥水的興緻。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文森特注視著藥水,自從兩人從魔法集市回來之後,小狐莉就一直有點落寞地心情不好。

也許莉莉安自己還沒有察覺到,可大狐狸的感覺十分明顯——出於某些原因,她正在下意識地迴避他。

仍舊和他親親貼貼,但現在的小狐莉更像個乖巧的玩偶。比起以前些許類似幼崽撒嬌時的鬆弛狀態,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退回一個更成熟也更不出錯的形象。

彷彿在無形地防禦著什麼。

那堆以紫色小晶石為首的項鏈耳環也沒見她戴過。

大狐狸不太喜歡這樣,這讓他覺得「文森特」被一道又長又寬的河流涇渭分明地和「莉莉安」隔開。

人在什麼時候才會變得懂事、體貼又成熟?那大概率是在那個人認為自己沒有倚靠也沒有偏愛的時候。

大狐狸為他從變化背後解析出的意味難受。她幾天前曾短暫地把他當成自己人,但由於某些不明原因,她又往回退了許多步。

像是一隻發現外界危險的小蝸牛,她大有藉此縮回安全殼內的傾向。

……

虛空摸了摸在隔間里寫劇本的小狐莉,手裡空落落的感受讓狐狸公爵嘆氣。

「公爵大人,」管家以為文森特遲遲不動是因為厭惡藥劑的味道,「亨利王子很快會帶著他的心腹連夜前來,儘管眼下的形勢對亨利王子不利,但我們還是得做些準備。」

比如,及時地喝下藥劑。

在談判中維持襯衫和衣角的整潔反倒是小節,畢竟社交距離當前,除非亨利上來就過分自來熟地送給文森特一個熊抱,否則他很難發現衣擺褶皺里不起眼的異樣。

——更重要的是,受體內波動的激素影響,進入哺育狀態的大狐狸會比之前更情緒化。

這不是個好徵兆:容易被言語激起情緒的一方常常不自覺地走進圈套,只有冷靜到底的人才會是談判桌上的贏家。

所幸塞壬的藥劑能夠連帶著解決這個問題。想想那位名聲在外的神秘人魚,再想想對方被老諾福克承認過的能力,管家並不為此過分擔心。

問題只在於,過去的幾天里狐狸公爵都按時服藥,但他今天卻格外地不配合起來。

窗外,停歇一陣的寒風再次裹挾著雪花和枯枝重振旗鼓。噼噼啪啪地敲打窗沿,本就安靜的室內被它們的攻擊襯托得越發落針可聞。

洞開的窗戶吱吱嘎嘎的搖晃,從倫蒂斯山上刮下的風雪呼嘯著吹進室內,拿起盛著藥劑的杯子又把它放回手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文森特意味不明地敲擊桌面。

「公爵大人,」關上窗子,管家無奈地把冷掉的藥水再次加熱,「您——」

大狐狸的樣子和幾個月前苦惱著如何靠近莉莉安的時候有些像。認為他看明白了公爵大人突然深沉的真相,查德腦中順理成章地閃過某個想法。

「藥劑的味道的確不好,」管家建議到,「喝完之後幾乎整天都沒有進食的想法。不如您去問問莉莉安小姐,有沒有什麼可以緩解苦味的方法?」

終於捨得看查德一眼,迅速幹掉杯中的藥劑,大狐狸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狐狸公爵言簡意賅,「她有辦法。」

管家跟著微笑起來。

*

夜間。

帶著隨行的心腹,亨利王子輕車簡從地朝著諾福克莊園靠攏,艾德蒙的冬天沒有旁波那樣嚴寒,但席捲的風雪依然快速掩蓋住他們留下的痕迹。

和莉莉安印象中的美麗閑適不同,彷彿一隻盤踞在夢湖與倫蒂斯山間的巨獸,夜色中的諾福克莊園向異國的來客們顯露出兇惡的面容。

比他以為的還要危險,看著雪夜中黑沉沉的莊園,謹慎地靠近大門,亨利示意手下們時刻做好戰鬥脫身的準備。

不等心腹再多刺探一些情況,盤旋著荊棘的大門就在這隊小心翼翼的「訪客」面前哐然敞開。

會在莉莉安那裡用洋蔥片飆哭戲,說著「退化期的小狐狸已經好幾天沒法認真用餐」蹩腳台詞的管家帶著兩排齊刷刷的男僕氣勢凜然地出現。

不管亨利和他的隨從們是何想法,黑狐管家把他們請到莊園的大廳便施施然離去。

「公爵大人事務繁忙,」查德禮節性地說著抱歉,話里表現出的意思卻全然不是這回事,「亨利殿下既然提前到訪,還請暫且等待一時。」

諾福克公爵才不會因為他們的早到而調整時間安排。初入情報機構「灰塔」的泰坦蟒正和狐狸公爵在閣樓里梳理著王城內洗牌后的勢力,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塞雷洪帶來的消息都比亨利王子想達成的目的重要。

一個想要爭奪旁波王位的、優勢不怎麼明顯的七王子而已——何況他那更被格魯五世屬意的兄長已經趕在亨利之前和狐狸伯爵談妥了協議。

仍然按原計劃接待亨利,那是因為文森特是個詭計多端的狐狸,他遊走在利益的交界線並時刻想要攫取更大的好處。

旁波的混亂對艾德蒙是什麼壞事嗎?正如別國在希麗薩女王登位前沒少渾水摸魚,獸人貴族們也不會拒絕在旁波王子們為了王位算計出狗腦子的時候趁火打劫。

面上分毫不顯,黑狐管家彬彬有禮地吩咐男僕們留在屋內侍奉。

面對這個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的局面,即使亨利王子早已預料到了類似的情況,可預想在現實中真正發生時他也依舊不滿。

但形勢比人強,亨利王子儘管不悅卻無可奈何——誰叫他是來求援的。

揣摩著亨利的心思,佩瑞男爵在查德管家離開后出聲遣走周圍隸屬諾福克莊園的僕從。由於佩瑞男爵的討好正中下懷,亨利並沒有出言阻止。

莊園的僕從們行禮離開。

眼線般的僕從在門后消失,亨利一行人或多或少地放鬆下來。狐狸公爵還沒來,再者屋內都是自己人,這些旁波的貴族們談起話來便恣意許多。

沒人注意到的角落,隱藏在牆紙里的鏡石忠實地記錄下他們的一言一行。

*

室外的冷風沒有吹到小狐莉的身邊。

在格外溫暖的卧室里醒來,歸攏歸攏紛亂的稿紙和滾到地毯上的的羽毛筆,小狐莉迷迷瞪瞪地去看時間。

九點一刻。

噢,不算太晚。抵不過長絨地毯的誘惑,躺在潔白的、能把她藏起來的暖和毯絨里,睡黏糊的小狐莉重又閉上眼睛。

等下。

幾秒后她忽地撐起身體。

似乎哪裡不對。

九點一刻?!

催動四肢的動作比之前要熟練,小狐莉踩著小碎步跑到窗邊。透過飄落的雪粒,莊園里亮起的照明告訴她,現在是晚上而不是她以為的第二天上午。

小狐莉不敢置信。她怎麼睡了這麼久!

盯著座鐘上的時間,反覆確認時針和分針的位置,以為自己只是寫劇本寫累了才小憩一會兒的小狐莉大驚失色。

怎麼這個小憩一憩就憩了五個多小時!

「文森特——」莉莉安試著喊了喊大狐狸。

沒有回應。

困意還沒從她的腦海里完全消退,被時間刺激到的乏力和慌亂感就已經纏上心臟。沒有徹底清醒,本能地想要找尋一個安全的存在,小狐莉沒怎麼多想就推門而出。

她要去文森特身邊團著。

反正她現在是個小狐莉,不太矜持或者脾氣反覆無常些也沒關係,毛茸茸做什麼都是能被允許的。

她的腳步聲在莊園的迴廊里噠噠響起。

為了讓小狐莉獨自也能進出方便,莊園里所有的房間都沒有鎖門。留著一道不起眼的縫,如果小狐莉想進,只要伸爪輕輕一推,她就能走進任何一間屋子。

輕車熟路地挨個房間查看,小狐莉意外地沒有在文森特經常待著的地方看到他。

「文森特——」她再次揚聲喊他。

像是對她的呼喚做出回應,在小狐莉不常去的地方,一道門緩緩打開。她聽見低沉的男聲從中傳來。

在那裡!晃晃耳朵,小狐莉沒有懷疑地走進門內。

沒有一絲絲防備,莉莉安和上次聯繫還是寫信斥責她與艾倫分手的父親——佩瑞男爵——打了個照面。

活的,能做動作。還掛著諂媚和討好。看著佩瑞男爵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小狐莉愣了幾秒。

屋內的交談停下,數道含義不同的視線都落到小狐莉身上。

「哪裡跑進來的狐狸?」亨利身邊的騎士伸手就要來抓她,「看著不太大,雪白的一張皮倒是不錯。」

雖然還是不清楚為什麼佩瑞男爵會和一群面生的人出現在莊園,但小狐莉感受得到說話人的想法——這個男人似乎是真的想把她抓起來剝成皮子!

小狐莉轉頭就跑。

實打實地在戰場上殺過敵,騎士的動作比她這隻沾了獸化藥水才半路轉化的狐狸要快。

「殿下,」騎士揪著小狐莉的後頸皮和亨利邀功,「您看,它身上的皮毛可以做個領子,而尾巴很適合給女士做腰封上的裝飾。我想穆薩夫人會喜歡這種大體雪白又稍帶金黃的顏色。」

穆薩夫人是亨利王子的母親。

聽著抓住自己的人堂而皇之地安排著她身上每一塊皮的去處,小狐莉的毛毛炸得像個刺蝟。

「掙扎得還挺厲害,」騎士笑到,「長得樣子不錯,讓我看看它是公是母?」

亨利皺眉。「放開它!」他斥責到,「別給我惹事!什麼怎麼跑進來的,你難道忘了這裡是誰的領地?!」

莊園的主人就是狐狸獸人!

佩瑞男爵和騎士早不對付。「它這個體型大小,」佩瑞男爵故意刺到,「不會是諾福克公爵家中的幼崽吧?」

像是被丟了一個凝固咒,騎士的動作瞬間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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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紳士不如當綠茶[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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