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狐莉的疑惑
小狐莉對文森特口中「尋找伴侶時目光如炬」的「家族天賦」半信半疑。
圍著脖頸繞一圈的姿勢很是舒服,思考文森特這套理論的時候,她的爪子不自覺地在大狐狸的胸前踩奶。
大狐狸被她的動作弄得甜蜜又煎熬。塞壬的藥水幫他把一天中生產不斷的乳液提前到服下藥劑后的一刻鐘內流出,但這不等於喝完藥劑后他的胸部就再沒了知覺。
麻麻酥酥的按壓感讓大狐狸的胸口產生某些反應,托冬季衣料相對厚重的福,被馬甲掩蓋著,襯衫上的兩處隆起目前只被裝得人模人樣某當事狐知道。
「照你這樣說,」小狐莉的尾巴尖掃過文森特的下頜和喉結,「難道所謂的『愛』竟然是種無需也無法解釋的本能?就像飛蛾義無反顧地撲火,就像洄遊的魚類歷盡艱辛回到出生的溪流?」
可是世界上怎麼會存在沒有理由的事,小狐莉趴在文森特肩上,佩瑞夫人講過許多難聽的話,但佩瑞夫人心情好的時候,她也會告訴莉莉安一點關於男女情愫的經驗之談。
小狐莉記得母親說過,比起那些備受歌頌的忠貞不渝,利益才是人性之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底色。
「你以為一見鍾情很美,」佩瑞夫人在一次醉酒後說到,「但當你剝下這層童話糖果般的外衣,莉莉安,你會看到裡面包裹著見色起意的內核。」
和格魯四世的糾纏顯然讓佩瑞夫人感慨良多,儘管這些感慨只會在她偶爾的醉酒中吐露——失敗收場的情婦經歷讓她變得非常在意臉面,佩瑞夫人不願意讓別人窺見她的痛處。
佩瑞夫人有時會言辭刻薄地和莉莉安講些自己的舊事,不知道是在嘲諷當初的自己還是奚落別人,而這些話在莉莉安不曾意識到的時候烙刻進了她的心。
「故事的尾聲里,」佩瑞夫人冷笑,「公主和王子會『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直到永遠』。為什麼故事會停在這個地方——原來那些蹩腳的三流作家也知道婚姻最考驗人性。」
形形色色的誘惑下,誓言的保質期不比一塊白麵包更長。
「堅貞原本就是違背人性的幻想,」佩瑞夫人每次的醉酒都會以這句話做結束,「喜新厭舊是現實,三心二意是現實,貪心不足慾壑難填更是現實。如果當初我足夠聰明,我就不會為格魯四世的甜言蜜語所迷惑——我該去成為那個可以和他做交換的人。」
愛情是架天平,一無所有的人遲早會在傾頹的槓桿中出局。
這就是佩瑞夫人的理論。
*
夢湖,某個可以俯瞰大街的隱蔽閣樓。
「都準備好了嗎?」
繞過七八個五大三粗的獸人,一個男人走到窗邊,他披著旁波時下最流行的寶石斗篷——
身為魯赫王子*的心腹,在魯赫攔截到亨利私自離開旁波、悄悄進入夢湖的消息之後,寶石斗篷就被派遣至艾德蒙,和某位不願露面的獸人高層聯手完成刺.殺亨利的任務。
據說支持魯赫王子的獸人高層和夢湖的公爵有些恩怨衝突,寶石斗篷透過窗戶欣賞街上繁華閑適的景象,對方寧願承擔刺殺行動中所有魔法道具的開銷,也一定要讓亨利死在夢湖之內。
「你不相信我們?」一個蒙面的獸人譏笑寶石斗篷,「沒問題,你從旁波帶來的人手現在就可以撤換我們。」
一幫自視甚高的廢物,蒙面獸人難掩輕蔑,到夢湖這麼多天,還要靠他們的情報系統才能準確得知亨利的定位和出行計劃。
真以為自己代表未來的旁波國王了,獸人在面罩下露出獠牙,也不知到這次的刺.殺行動結束后,這寶石斗篷還有沒有運氣活著回旁波。
和魯赫王子聯手的獸人貴族是蘭斯——和希麗薩女王在多場戰役中同生共死,深受女王信任,也逐漸想要左右女王執政決策的蘭斯騎士。
蘭斯和夢湖的狐狸公爵不睦已久,在獸人帝國的上流圈子裡,這是公開的秘密。
不滿文森特逐漸取代他成為女王更信重的臣僚,不滿文森特成為新王即位后首個受封為公爵的勛貴,不滿文森特的黨派里充斥著蘭斯不想見到的面孔——
蘭斯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年在軍演中被他使計逼走的泰坦蟒竟然重新回到王城。被女王安置在王城的情報中心充任新一任的長官,塞雷洪就這樣從一個劣跡斑斑的傭兵搖身成為灰塔上的新貴!
要說這裡沒有那隻狐狸的運作,蘭斯就是死也不會相信。
希麗薩女王是個無情的掌權者。時刻尋找著能夠平衡政局的人選,她並不希望蘭斯一派的勢力因為她的寵信而壓偏王城中的棋盤。而那該死的狐狸把准了女王的心思,泰坦蟒在灰塔上的職務只是一個信號。
一個預示著蘭斯一系榮耀不再的信號。
被人生生挖下盤中的蛋糕,蘭斯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然而,不等蘭斯在幾次有始無終的攻訐之後想出新辦法針對狐狸,一隻憑空出現的雪鴞竟然在蘭斯忙著政斗的時候出乎意料地哄得希麗薩女王歡心非常。
蘭斯咬牙切齒地把這隻名叫麥迪遜的廢物雪鴞查了個底朝天,雪鴞和狐狸關係不錯的情報讓蘭斯怒極反笑。
而魯赫王子的請託恰好在此時遞到蘭斯面前。
「夢湖……亨利……」蘭斯認為這是個重創狐狸的機會。
格魯五世纏綿病榻,旁波國內的王子們正為了那頂王冠智計百出,如果一位旁波的王子在這節骨眼上死在夢湖,蘭斯陰沉地勾唇,狐狸別想毫髮無損地抽身而出。
「亨利必死,」蘭斯告訴他派來協助魯赫心腹的手下們,「至於夢湖的公爵,找到紕漏一樣可以下手。」
*
今天是個晴朗的冬日,想著陽光正好的時候和小狐莉在街上多呆一會兒也不錯,沒有即刻帶她回到諾福克莊園,文森特心情頗佳地走上一條繁華的主城區街道。
陽光、小狐莉和他,感受著莉莉安毛茸茸的親近,文森特認為眼下的場景十分美滿。
而小狐莉還在苦惱和有關愛情的問題。
「我覺得感情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莉莉安冥思苦想后說到,「或許這個說辭不太精準,但我可以舉個例子來說明我的想法。」
「譬如我們一起去魔法集市,」小狐莉對疊爪墊,「你可以給我買很多東西,但我的錢包只要買上一瓶塞壬的藥劑就會癟癟地空掉。我們沒法有來有往地等價交換,我也很難用別的方式報答你——一個菜鳥劇作家能為滿身都是心眼兒的狐狸公爵做什麼?」
「你總是無條件地選擇和偏袒我,」小狐莉望向遠處,「可這種選擇和偏袒是理所當然的嗎?我認為不是,不然為什麼卡爾從小到大都比我受寵的多?」
文森特摸摸小狐莉的耳朵。原來前幾日的彆扭源於集市裡的魔力吊墜身上。
「請讓我一個一個地回答,」文森特對她說,「我們先來談談所謂的『代價』。」
「既然你舉了一個例子,那麼我也舉一個例子。」
「就像那天凌晨之後,」文森特不緊不慢,「你邀請我去備受狐狸獸人好評的餐廳用餐。莉莉安,你為什麼不要求我和你各付一半的價錢,而是要自己付完賬單?」
小狐莉眨眨眼睛。「為什麼要和你各付一半,」她歪過腦袋,「我又不缺可以和我aa制的朋友或者飯搭子,我在為『我們一起用餐』這件事帶來的美好體驗付費啊。」
文森特立刻仿著她的句式造句。
「那我為什麼要和你談及代價呢?」他問,「難道和我等價交換的利益之交還不夠多嗎?我在為『自願而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這件事帶來的美好體驗付費啊。」
小狐莉認為文森特在瞎說。
「可是這種自願和付出為什麼會成立呢?」她刨根問底,「我們原本是兩個毫無關係的個體,我不明白你的付出是建立在什麼樣子的心態上。」
文森特表示他有理有據。
「組成一個家庭之前,絕大多數夫妻在此前都沒有任何關係。你覺得是什麼讓兩個人跨越隔閡,締造出一個堪比血緣關係的穩固家庭聯結?」
「我認為這種聯結來自付出,」大狐狸挑眉,「我不否認許多婚姻寄生與利益的互換,但既然我們在談感情,那就讓我們把目光只局限在感情不錯,不會遇到一點挫折就分道揚鑣的夫妻身上。」
好像有點道理,小狐莉點頭。
不!她警覺,她還沒說完己方論點呢,怎麼能這麼快就繳械投降?
「可我沒法報答你,」小狐莉的爪子拍上文森特,「你在詭辯!就算我們都在付出,一枚銅幣的付出和一堆金幣的付出能一樣嗎?」
文森特微笑。「只講數量不講比例可不是個好習慣。」
莉莉安才來夢湖多久,滿打滿算她在加尼葉劇院也不過剛工作一個季度。再加上她的收入里還有相當部分用於日常開支,她的存款不多很正常。
文森特還在幼崽期的時候,莉莉安給他買完手作狐狸窩就窮得只能兩件大衣天天輪換著穿。
「為什麼要輕視你帶給我的慰藉呢?」大狐狸想到那個他慢慢恢復體型后就再也塞不進去的住處就覺得窩心,「我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愛著彼此,我買來的首飾裝扮你的容貌,你帶給我的安慰裝扮我的心。」
小狐莉把腦袋埋下去不說話。
完蛋。
小狐莉用爪子捂住有點潮濕的眼睛。
這隻大狐狸無師自通地會說情話,莉莉安想,而且成天和政敵們互懟,他真是練得巧舌如簧。
失策。
不能再聊了,小狐莉在文森特肩上裝睡,再聊她怕現在就把自己徹底賠進去。
等她回去再好好想想,小狐莉暗暗握拳,她肯定能找出文森特話里的強詞奪理!
以為小狐莉累了,轉過街角,文森特準備帶她回去。查德應該已經在馬車邊等了一陣子,馬車——文森特不禁想起小狐莉給幽靈馬編辮子的行為。
誰知道她是怎麼揮著爪子還把馬鬃梳攏得那麼好的。
「公爵閣下也在這裡?」佩瑞男爵的聲音從幾步外傳來,「好巧,今天天氣不錯,您是帶著小狐狸出門散心的嗎?」
聽到佩瑞男爵的諂媚音調,裝睡的小狐莉只恨自己現在不是真的睡過去。微妙的丟臉感在她心中蔓延,她打定主意,文森特把佩瑞男爵敷衍走之前她絕不睜眼。
文森特向聲音的來源看去,亨利王子和佩瑞男爵等隨從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亨利眼中難掩巧遇的神采,文森特想起安德烈對他的封鎖,看起來這位王子在夢湖待得也算是輾轉反側。
「好巧——」
「轟——」
狐狸公爵開口的瞬間,等待在對街閣樓上的獸人們迅速扣響威力巨大的火彈裝置。
這可是矮人做出來的精工軍械,而且文森特竟然意外出現在這裡!大魚入網,想想成功之後的大筆獎賞,蘭斯的屬下們難掩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