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門女婿沈弓
時則深冬,皚皚大雪鋪天蓋地的灑落下來,為大地萬物穿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而在這哈出氣似乎就能立刻結冰的寒冷天氣里,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卻是裸露著上身,雙手持著弓箭,在華貴的庭院內來回貓跳著。
他身上本是黝黑的皮膚此刻被冰霜凍得通紅,一塊塊肌肉在雪花的覆蓋下,宛如整個人都陷進了冰窖之中,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他現在身體的溫度降到了零點。
不過他卻無動於衷。漆黑的眸子緊緊的凝視著五六米遠外的箭靶,清秀的面龐上顯露出了他這年紀少有的堅定之色,是一種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信念。
「沙沙……」
腳步細碎的挪動起來,很是輕巧,低微,就如深山老林里的螞蚱一樣的跳躍,如若不仔細聽聞,根本就不易被察覺。
少年幾個腳步的輕佻,猶如鳳舞走沙一般的席捲起陣陣的雪花,與身上散落的雪花匯合著的激蕩在半空,身體的熱氣剛剛升騰起來又驟然隨著雪花的離開而降低,這就更加增加了他的身體溫度的冰冷,但他依舊無動於衷。
豁然。
他的左手弓搭起,跨在手肘處,右手則是快速的從身後的箭矢里掏出六七根竹箭。
動作眼花繚亂的架在弦上,『唰唰唰』的,接二連三的射出,一根根竹箭朝著箭靶衝去,刺破空氣,娓娓激蕩,洶湧澎湃。
而他的身子,則是不停的在偌大的庭院里擺幅,時而跳躍一射,時而半蹲飛濺,每一次射箭,並不是臂力展現得多強,而是那雙眼睛,如老鷹般犀利,彷彿鎖定之後,就會歸心似箭。
這似乎是一種憤怒的咆哮,也恍如是壓抑的宣洩,總之,隨著動作的加深,箭矢中的竹箭也是在日益減少,扎在對面箭靶上的竹箭更深,更多,更密集了。
只是,他每次射箭出去,精準是有。不過卻不具備絕對的殺傷力,換言之,有些類似於花拳繡腿的走秀,而且他本身體力無法跟上,這樣運作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左右,他就已是累得氣喘吁吁,面色通紅了。
「唰!!」
箭矢掏空。拉著最後一根竹箭的弓,射出!
他這一箭,如后羿射日般的氣勢如虹,將其全身骨架里蘊含的所有精氣神都投入了進去,竹箭衝破所有雪花的束縛還有空氣和凜冽寒風的阻攔,射入箭靶之中。
「嘩啦啦!」
箭靶內扎入的不少竹箭伴隨著雪花『唰唰』的落地,這一箭的威能,幾乎可以媲比真正的箭術射手的水準了。但他射出這最後的一箭,卻彷彿是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以至於身子重心失衡,一個琅嗆,摔倒在地,而且是五體投地的姿勢。
他身下覆蓋著厚厚的雪花,冰涼刺骨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讓他有種被凍死了的感覺。
許久。心緒安定下來,冰涼,被身體恢復起來的熱度給中和,僵硬的四肢開始軟了起來。
他起身,慢慢的爬起來,清秀的面龐之上,快速湧現出了一絲自責及愧疚的神色來。
「啵……」一聲軟響忽然從庭院正堂的台階處傳來,那是一名與少年年紀相仿的少女,只是面色慘白,似是白紙,病怏怏的樣子,好像病入膏肓了一般。她打開一瓶熱好的水蓋,推動著木頭做成的輪椅,慢慢的順著台階開下來,來到少年的近前,手裡端著熱乎乎的水,抬起頭來看著一臉抑鬱之色的少年,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說道:「弓哥,練累了,先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吧。」
「唉……」少年輕嘆一聲,常年拉弓而導致手指間生出老繭的右手接過水杯,一仰頭,一飲而盡。
「弓哥,什麼事情都是急不來的,尤其是這修鍊之事,更是需要平心靜氣才行。」少女看著少年難過的樣子,自己心裡也不好受,便是安慰著說道:「弓哥,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努力拚命的。修鍊箭術,天賦,努力,還有療養缺一不可。
你的努力還有我們離家的療養都能提供,但是天賦,不是勉強就能來的。也罷,你我夫妻二人就在這庭院內,其樂融融的過日子,不也是挺好嗎?我知道你心疼我,想要為我在家族裡爭取到更高的福利,可是想象是想象,現實是現實,如今的現實,就是我們根本就沒實力和二姐夫還有大哥他們爭啊。」
聞言,少年猛然抬頭,握著的水杯,可能是因為強大的憤怒,竟然被生生的捏破,碎裂開來,渣滓七零八落的扎在他的手掌上,一點點的血泡冒出來,看著少女,倔強的道:「紫嫣,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既然選擇了爭取,那麼不到最後一刻,我就絕對不會放棄。」
少女卻是苦澀一笑,姣好的面龐,因為長期的病痛加上冰雪天的覆蓋,使得她像聖潔的女神一樣,不可觸碰,淡淡的道:「弓哥,執著是好事,可要是過度執著,那就是固執了。自從你入贅到我們離家,成為我離紫嫣的夫君,怕是有四年時間了吧?
四年前你就開始修鍊箭術,而且在我的據理力爭下,父親也為你請了最好的教習,用了最好的療養葯,可直到如今,你卻依然無法衝破體內穴道的阻塞,成功凝聚箭氣在全身,唉,你是我夫君,紫嫣又何嘗不希望你能實力強大起來,可是……天意如此,何須再強求呢?」
一對十五六歲的年輕夫妻,就這樣在冰雪天對望著,雙方的眼神中,既是殷切,又是無奈。
……
沈弓,今年十六歲,四年前作為上門女婿,入贅到離家,成為三小姐離紫嫣的夫君,是離家的三姑爺。
只是,雖然是三姑爺,不過因為他是為了離紫嫣的多年頑疾拿來沖喜而進入離家的,所以地位不高,與前兩位姑爺和離家的其他直系子弟相比,有著本身的地位差距。
所以哪怕修鍊,也是被安排在外門弟子之中,更因為四年時間,他都無法通過體術及藥材療養打通全身穴道,積累出箭氣來,因此地位每況愈下,家族裡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
據說,如果一月之後的箭術比賽他若是表現失利的話,將會被發配到離家分家的某些偏遠村鎮里去管理經貿上的生意,說起來挺體面,但是在離家來說,這就相當於是對你撒手不管了。
哪怕是離家的外門弟子,那時候都會比他這上門的三姑爺各方面地位高得多。
所以,沈弓修鍊就更加的刻苦,希望能在這最後一月累計出箭氣來,成功留在離家。其實在他心裡還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他之所以委曲求全的來做離家的上門女婿,是因為三年前母親臨終時告訴過他:弓兒,無論如何,你都要想辦法進入離家,通過修鍊,成為離家的精英弟子,那時候就有機會接近離家最高規格的房間『密射室』,找到有關你剛出生時就失蹤的父親下落的蛛絲馬跡。
雖然不知道為何父親的下落會要在離家來尋找,但是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長大的沈弓,卻是對母親的話深信不疑,為此,他需要繼續留在離家,絕對不能被發配出去,一旦出去,那想要重新回來,那怕是比登天都還難了。
……
沈弓很倔強,可能是隨了父親的性子。因為以前就聽母親說過,不過從未見過父親,所以對他的了解不算是太多。他緊緊咬著嘴唇,哪怕咬破皮,鮮血滲透,他都無動於衷,蹲下來,緊緊的握著離紫嫣的玉手,鄭重的道:「紫嫣,為了給你治病,我需要繼續留在離家,這樣你才有豐富的藥材延續生命。還有,我作為你的夫君,若是要帶著你離開本家,這叫你以後還有何面目見人?放心,這不還有一月時間么?我一定能夠順利累計出箭氣的。」
但離紫嫣卻是頹然的嘆息著,搖頭的同時,還伸出手來,撫摸著沈弓的面龐,道:「弓哥,我說過,修鍊是需要領悟和天賦的。你的努力,付出,這幾年我都看在眼裡,若能累計箭氣,你至多在半年前就應該出現了。可是如今你看,不還是沒有么?弓哥,聽我的,過分堅持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放手,就是成全幸福。」
說完,她撕裂下自己衣服的邊角,心疼的為沈弓包紮傷口,說道:「一月的時間,難道你還指望能累計出箭氣來?這根本就不現實。被趕出本家就被趕出吧,趁我還能活著,我想每時每刻都能陪伴在你身邊,看日出,看日落,僅此而已,心滿意足。而且,我還希望,能在我身體好轉時,你我能行房事,夫妻一場,我不想我死了,都沒有給你留下任何東西。說到底,讓你娶我這病癱子,是我離紫嫣對不起你,所以為了你,為了我,我們不要再堅持了好嗎?」
她雖然是在口口聲聲的勸解著沈弓,但內心的落寞卻是難以掩飾。她深深的明白,若能在離家站穩腳,憑藉強大的實力佔有一席之地,意味的將是什麼。
沈弓深情的看著離紫嫣,沉吟了一陣之後,不忍的道:「紫嫣,你或許說的有理,但是我有我的堅持。我並不認為我在箭術方面沒有任何天賦,這些年來,我每次射箭包括走姿,都感覺體內阻塞的穴道都是貫穿聯通的,只是往往每次射箭出來,都不能爆發出真正的威能來,也就是所謂的箭變異,造成強大殺傷力,我想,這應該是我什麼地方沒有掌握對。」
他的眼神似乎永遠都不會蒙上塵埃,永遠都是帶著希翼的光澤看著未來,堅定的道:「紫嫣,累計出箭氣,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對我的決心,別說一月,哪怕是一日,我都還要繼續堅持到底。」
說完,便是起身站起來,推著離紫嫣朝著內堂行走之際,還說道:「今日是我母親祭日,我得前往西山祭拜她老人家,冰雪天,風大,容易著涼,你就在家裡好好獃著,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苦苦修鍊,可能是我思路不通的原因,我也正好出去散散心,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