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嬉笑怒罵，無所顧忌

次日。

錦衣坊中，坊內子弟進進出出，將一個個包裹整齊碼放，有人奇道：「這是哪位嫡脈少爺的用度？」

「修少爺的。」

坊內眾人暗暗咋舌。

隨著王修三訓家奴的事迹一起傳出的，還有他成為異人的證據。

昨天接待的支脈子弟擦拭額頭汗水，心中仍是七上八下，忽然餘光一掃，遲疑片刻，喊了一聲：「修少爺。」

王修止步，那子弟小跑過來。

「衣服被褥都是全新的，要不要請你來檢查一下？」

「不必了。」

「好咧，等準備好了，就給你送過去。」

「嗯。」王修頷首，今天心情不錯，便笑道：「那可要快一些，我穿著的這身衣服，扛不了七八年那麼久。」

那子弟面色一白，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我昨天狗膽包天，還望少爺大人不計小人過。」

王修奇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用這麼介意。」

「是是。」將腦袋深深埋下。

王修搖搖頭，這子弟前倨後恭，不過一夜功夫，乖順的判若兩人。

也沒有多說，更無心去計較什麼，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他今天出門主要是去靈芝閣。

這幾日來，他心裡也有了清晰的判斷。

這個世界的靈氣十分稀薄。

傳統的閉關是不可能進步的，幸好煉精化氣並不局限於天地之間逸散的靈氣。

草木聚日月精華而生，蘊含的藥力隨年份增長而醇厚。

對剛剛邁入修行大門的他來說，這不僅是無法忽視的助力，也可能是未來一段時間唯一的助力。

靈芝堂內。

王修打量著一個個葯櫃，如果現在有一劫修為就好了，開啟煉藥篇后，可以輕易的辨別年份以及藥力的深淺。

所謂煉藥篇，是涅槃經分卷之一。

赤帝涅槃經不但有修仙之法，其中包羅萬象。

有煉藥、煉器、鍛體、御獸等等分卷，加起來不比法訣的內容少。

修仙之路，逆天改命。

內外之魔，劫難重重。

一個不慎，就是身死道消。

內魔需道心堅定，外力難以度之；

外魔卻沒有這個限制，剛硬的拳頭，強硬的實力，永遠這條修仙路上最堅實的基礎！

軟弱無能之輩不可能走到最後，這條道理，也不僅僅適用於修行。

子弟客客氣氣道：「修少爺是看病還是保健？」

「保健。」

「大保健還是小保健？」

王修面色不動，心裡暗暗吃了一驚。

又見那子弟面不改色，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原來兩個保健都是有方子的補品，就是大保健的效果會更威猛。

王修汗顏，現在才零幾年，以前的慣性作怪。

敲了敲桌面：「堂里年份比較高的藥材，給我挑幾株送過來。」

那子弟猶豫片刻，王修一沒病二不保健，開口就要拿東西，他做不了主。

「修少爺的要求，我會轉告給主事。」

王修點點頭，王家家大業大，資產無比雄厚，王家大院內每個供應點的利益都不可小覷。

身為王家嫡脈，在王家自然享有優先權。

而靈芝堂的主事是個特別會來事的傢伙。

平日里逢年過節，什麼瑪咖、鹿胎、海狗鞭沒少送。

但這麼多年，他屋裡連一粒米都沒有見到過！

現在開口拿點東西再正常不過，倘若晚上沒有看到……

呔！

好個外魔，納命來！

人們對於修仙的誤解其實比較大，覺得修士是仙風道骨，遺世獨立的存在。

然而。

練出一身神通偉力出來難道是為吸風飲露、不念紅塵嗎？

能把喝西北風以及當小孤兒說得這麼清新脫俗，王修可還沒有到那個境界。

修來修去要連個蘿蔔地瓜都吃不到，不如噶了算了。

他就一俗人，不想欺負誰，也不想被誰欺負，看到好吃的就想吃，看到美女也衝動……

……

「修少爺！」

支脈子弟們剛剛做完早課，人群中的王合招呼一聲。

王修循著聲音走去，眾人分出一條路來，他施施然走在人群之中，面無餘色。

而左右一個個支脈子弟，望向他的目光里，也憑添了三分敬意，再也不敢將他當做以往的王修看待。

「修少爺好。」出聲的子弟心中一怵，他三訓家奴的威風，表現出來的狠厲讓人動容。

王修微笑回應。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尺。

既然跟他打招呼，也沒必要跟個裝逼犯似的，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於是越來越多的子弟開口問好：「少爺早上好。」

不知不覺，他隱隱成為了眾人的中心。

人不狠，站不穩。

往日的王修軟弱可欺，經過現在王修的雷霆手段，化去了從前的痕迹，現在這些另眼相待，他心裡並不意外。

這裡面，固然有身為王家嫡脈的緣故。

眾人敬畏他，也敬畏這名分。

然而，如果以前的王修，能夠不那麼懦弱，就算不是王家的嫡脈，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不會任人欺凌！

以往的王修，是個善良的人。

有病了不想去靈芝堂，覺得給人添麻煩；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覺得這樣別人就能穿上更好的；

而省吃儉用攢一點錢，沒有給自己置辦什麼，拿出去想要為環境保護出一份力。

奇怪的是，這份善良，並沒有獲得別人的尊敬。

因為。那根子里的懦弱喧賓奪主！

善良不代表好欺負，軟弱才是受欺負的禍根，這和是不是王家嫡系，是不是唯一的修仙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而真正善良的人，絕對不需要拿軟弱去修飾；真正兇惡的人，也並不一定要時時刻刻擇人而噬。

……

一路來到王合面前，看著閑庭信步的王修，那面上分明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風采，王合竟有所不知所措。

「叫我有什麼事嗎？」

王合不好意思撓頭：「那倒沒有。」

王修莞爾，這時人群一陣騷動，旁系天才王驚玄走了過來。

子弟們目光交匯，暗自揣測起來。

王修心中一動，王驚玄天資出眾，為人冷傲，平時不怎麼愛搭理人。

自從進了王家大院，這些年來和他更是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此時此刻，莫非是要降服外魔了？

正好今天碰到的傢伙一個個溫順的過分，反倒是讓他感覺少了些什麼東西。

王驚玄道：「多謝修少爺出手，為我出了一口惡氣。」

王修微訝，記憶轉了兩轉，很快反應過來：「舉手之勞，也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事情。」

眾人也回過味來。

原來那王玫兒，先是和王驚玄親親我我，王軒昂瞥了兩眼，就跑人面前搔首弄姿去了。

王驚玄心裡怎麼可能不氣？但王軒昂乃嫡脈，又是潛龍榜排名三百四十八位的驕子，目前已經得傳了王家鎮族之法——神塗，正在閉關參悟，王藹也寄予眾望，可以預見未來的前程無限遠大，將旁系出身的他壓制的死死的。

王驚玄正待開口，忽有聲音傳入：「這才幾天功夫，修少爺好大的人望啊。」

子弟們目光望去，忍俊不禁，王倫腦袋上圈了幾層紗布，活像個大蘿蔔頭。

竭力做出的姿態更惹人發笑，也真有笑聲響起來。

王倫暗惱，走上前來，冷冷道：「王家不是能亂來的地方，不論是誰！」

王驚玄眉頭一動，王修笑道：「你是來教訓我的？」

「哪裡敢。」

「那是誰，大房？三房？四房？」

子弟們面色微變，聽出一些不對的味道來，頓時靜了下來。

涉及嫡脈的事情，他們這些支脈，還是少摻和為妙。

被說破的王倫大吃一驚，他已經很高估了王修的膽子，沒想到自己還是太看輕了。

勉強道：「也不是。」

「那你還敢在我面前放肆？」王修瞥了眼那紗布包住的側臉。

雖然還沒有一劫修為，但修仙之法，天然碾壓這個位面的一切功法。

他的巴掌可不是那麼好挨的！

王倫心中一寒，兩巴掌下去，兩天還沒消腫！

一到中午，更是受罪，兩邊臉上像是幾十隻洋辣子爬來爬去！

他也懷疑王修搞鬼，但靈芝堂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當是打中了什麼要緊的穴位。

「修少爺既然已經是異人了，敢不敢跟我切磋切磋？」

王修一笑。

王倫作為旁系，敢提出和他切磋，背後如果沒人撐腰，他的王字倒過來寫！

心中卻有些意動。

方才就有心和王驚玄比劃比劃，看看兩指靈火修為有多大能耐。

周遭子弟們面面相覷，王倫真是大逆不道！

但也有人吃出味來，看來這兩天王修手段凌厲，有人有心想要敲打一下了。

關鍵是王修才剛成為異人，哪裡是王倫的對手，而問題是如果不接，又平白落了氣勢。

王修有了計較，道：「那……」

王驚玄森然道：「區區旁系，也好意思和修少爺切磋，王倫，我來見識見識你的手段！」

「？」王倫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等等，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王驚玄也是人狠話不多，手一抬，眾人頓時清出場地。

「我沒有跟你切磋的……」

「廢話少說！」

王倫善於鑽研攀附，實力欺負新手不成問題。

但哪裡是潛龍榜上有名的王驚玄對手，沒兩招就被打得趴在地上。

王修搖頭不已，子弟們也轟然大笑：「就這？」「王倫，你就這？」

王驚玄不屑道：「不堪一擊！」

王倫面上青紅交加，頭上的紗布都被打亂了，熱血上涌，幾十隻洋辣子變成幾百隻，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王修嘆息一聲，看著他可憐，在他面前蹲下。

王驚玄莫名其妙，眾人也一頭霧水。

只見王修妙手如花，發揮出高尚的樂於助人的精神，為王倫打了個騷氣的蝴蝶結！

背負雙手，意猶未盡。「可惜啊，不是粉色的紗……」

「啊！」王倫尖叫一聲，掩面狂奔。

王合目瞪口呆，咂咂嘴巴：「修少爺，修少爺真是仁心妙手！」

王倫笑眯眯道：「你們知道的，我一直是一個好人。」

王驚玄扯了扯嘴角，子弟們轟然響應：「對對對，誰說修少爺不是好人，我第一個和他急！」

練武場內回蕩著快活的氣息，往常那萬眾矚目的王驚玄也成了一個陪襯。

一雙雙眼睛匯聚在他身上。

高談闊論不絕於耳，中心卻緊緊不離他，一個個支脈子弟，雖然談不上阿諛奉承，也算得上多有恭維了。

不知不覺。

日上中天。

人也遠去。

那踐踏家奴的狠辣，隨和談笑的風姿。

業已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