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離秋密會通天小中郎》
家和萬事興,妻敗家不寧。張萍因一己私慾耽誤了離懿魚嘴峰設伏,尚不知對何筮的全盤計劃有何影響。
為何區區一低能兒離家大少能引發七商各部傾力前往營救?
事還得從「火雲結界」開始說起……
話說二十年前七商城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冥焚之役」。
此戰可謂殘酷異常,當時的慘烈程度可用「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來形容,七商上下險些全軍葬送於這場硝煙之中。
戰後不久,為避免百姓們再遭生靈塗炭,離焱大將軍與部下五擒大將決定合力使用「營氣決」,耗盡了眾人的內力方才設下這「火雲結界」,凡擅闖結界者當即焚骨揚灰。
於是繞著七商城外二十餘里處,築起了這麼一道護城屏障,直至今日,七商方得以保一方安寧。
誰想如今離風的意外失足,讓整個廣生殿從此踏入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驚濤駭浪中……
話迴風山漸,自清醒之後,他沿著溪岸走了許久,除了溪泉拍岸,鳥啼蟲鳴,鬼影都沒見一個。
天色漸漸暗下來。
沿岸的林木蒼竹沒收了最後一絲餘暉,只留下未被瑩珠飛濺過的碎石多少還有些暖意,像是證明了白天曾經來過,但黑夜卻不知多久才會散去。
他找了塊石頭歇下來,琢磨著這樣走下去也不是個事。
人挪活,樹挪死,風山漸想著萬不能在此坐以待斃,但也不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串。
看著這荒郊野嶺的景,過往一家人在野外露營的回憶滿滿浮現腦海。
過往在參加露營親子團前有過簡單的培訓,什麼辨向、生火、水源、安全等等求生常識,從風山漸的腦袋瓜子里一點一點鑽出來。
他依稀還記得如何觀看河岸岩石上的青苔,用以辨別方向——岩石上布滿青苔的一面為北側,乾燥光禿的一面為南側。
於是乎風山漸依葫蘆畫瓢,找了好幾塊大小不一的岸石,蹲在那開始研究起來。
仔細這麼一看,嘿!傻了眼!
這些個石塊四周都布滿了青苔,有些甚至於上面朝陽的地方也長有。好傢夥!理論和實踐相差甚遠。
風山漸這牛脾氣怎能輕易放棄,心想,我一活人還能被一泡尿憋死不成。
他絞盡腦汁又想到,露營的教官不是講過樹也能辨別方向么——樹的南側常常枝繁葉茂而北側則稀疏不已。
我滴媽!這廣生殿的物件咋就不按常理出牌捏?!找了一大圈,岸邊不是垂柳依依就是翠竹成林,天色也已不早,本來就難琢磨,哪來的枝繁葉茂,哪來的稀疏不已,每棵樹都長的他么一個樣!
常言萬事開頭難,辨個方向都如此費勁,更別說還要生火、儲備乾淨水源、找安全棲息地等等。
行吧!辨不辨方向的也不打緊,眼看就要天黑,現在最重要是生個火,找個安全的地兒,再弄些事食物墊墊肚子算是可以暫且活下來了。
況且看這身綾羅綢緞的行頭也算是體面,說不定這主是個大戶人家,自然有家人來也尋不無可能。
經過了剛才的野外實踐,火源這事風山漸的心裡還真沒底。
「鑽木取火」這四個字平日倒是耳熟能詳,理論也挺紮實,就不知道做起來行不行得通。
時間不等人,說干就干吧,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再含糊些,怕是要碰到獅子老虎們出來吃晚飯。
風山漸好不容易摸著黑找來了好幾根粗細不一的干樹枝,還撿了些雜草枯葉做燃火的引子,又找了塊乾燥的地面準備生火。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最後一絲餘輝已退出天幕。
他搗鼓了半天,半點火星都未成燃起。
叮叮噹噹的動靜驚起了不少螢火蟲在身旁縈繞,倒是給風山漸帶來了一絲絲微光。
風山漸就著這點微弱的熒光,那股軸勁直衝腦門,方才精疲力盡的身體又有了動力,手中的細木錐子越鑽越快,隱約能聞到一絲燃燒的熏氣散發在空氣中。
螢火蟲三三兩兩,忽前忽後,時高時低的飛來飛去,慢慢一縷縷微弱的青煙輕悄飄忽地在熒光中向上搖擺穿梭。
花了好些功夫,終於在木槽里鑽出了三三兩兩的火星,風山漸很是興奮,小心翼翼地把槽里已點燃的粉末倒在乾草垛上,乾草絲瞬間被引燃,下面的枯葉也跟咯咯吱吱的燃燒起來。
月黑見柔明,孤光一點螢。救母之路雖難以預測,但這一點火光卻給涸轍窮魚的風山漸帶來了極大的動力和希望。
話說張叔禮領三十名「血飛燕」的精英即將到達預定的位置。
「天」字部將士在前路偵查回報:
「報……稟報校尉,前方10里,看到密林方向有黑煙冒出。」
「能看到明火否?」
「暫未看清煙勢實情,待五里后可借高松密林處方可高瞻而視。」
「眾將士聽命,熄火前行,前方5里下馬進林。」
「是!」
張叔禮一眾繼續夜行奔赴山澗。
此時二夫人鄧昭雪領著家丁們也在趕往山澗的路上。然天公不作美,天空無聲無息的開始飄落起絲絲細雨。
話分兩頭,今日早些時候離秋已得何筮傳來的消息,對今日之事已瞭然於心。
而今天又是「崑崙黃」出庫的日子,離秋正護送「崑崙黃」往返於「流火庫」與「軍仗庫」之間。故暫未能親自處理大哥離風的事,但亦安排有相應的部署。
離秋,乃離焱大將軍之二子,七商之主,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七商城除有離焱及鶴、鹿、虎、熊、袁六位將軍外,還有兩名少將軍,那就是離焱的二子離秋——「驃騎將軍」,三子離懿——「衛將軍」。
這驃騎將軍離秋自大將軍離焱過世后,便成為了七商的大都督。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子承父位,更主要是離秋這個人乃是英雄出少年。
他年少成名,武藝超群,才智過人,弱冠之年便已練就「營氣決」,一手「麒麟雙刀流」耍得出神入化、所向披靡。
在冥焚一役后,七商仍多年處於內憂外患的境地,常言亂世出英雄,離秋便是百年難得的人物,曾多次縱馬揮雙刀,腰斬犯城賊,數次拯救七商於危難,戰功赫赫。
而作為七商之主,他亦是勤政愛民,造福一方百姓,深受七商上下之敬重。
上文提到的「流火庫」,是在城都西門外10里處,那是開採和存儲「崑崙黃」的地方,就現代的話說,屬於硫磺、硝石一類,是火炮、轟天雷的重要原料。
可想而知,此處對於七商是何等重要!
這時,神秘的女子已正在「流火庫」密見離秋。
「請回報先生,亥時前我定與張叔禮、離懿二人匯合。」
「秋大哥,暗域韃子一直蠢蠢欲動,加之都是陰險狡詐之徒,萬不可信;再者火雲結界一旦打開,恐怕……有滅城之災啊!」
「蜜兒言之有理,但若不解封結界,大哥恐遭不測。」
「這樣,就我一人,也不必驚動其他人馬,這樣一來更不容易引起韃子們的注意。」
「萬萬不可,今日崑崙黃出庫,白鑫書院接頭的那些販子已在外圍活動,你若獨自前往,無異於羊入虎口,豈不更危險?!」
「秋大哥不必擔憂,你又不是不知,我的『踏風鸞翼』獨步七商,就連你驃騎大將軍也未必能逮得住蜜兒不是?」
「哈哈哈,我當然知道蜜兒的輕功了得,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秋大哥怎能讓你陷入那龍潭虎穴之中。」
「秋大哥請三思,正因為有白鑫書院的人在外圍活動,萬一「崑崙黃」的事讓離懿和張叔禮他們知道,那……七商上下該如何看待哥哥,人言可畏啊秋大哥!」
「蜜兒多慮了,與七商的安危比起來,我這點兒名聲又何足道哉。」
「可是……」
「蜜兒無需多言,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勞煩你現在就跑一趟。」
「秋大哥你吩咐就是。」
「無論咱大哥找到與否,日旦之前我會命所有人必撤回結界里。但那時則需要……」
「天燈,寅時,起風。」
「哦?蜜兒果然是「易算天機」何中郎的得意門生,走一算十,「通天小中郎」果然名不虛傳!」
「承蒙哥哥謬讚,蜜兒愧不敢當!這都是何老神機妙算罷了。中郎府內的家丁們也已加緊準備著天燈,那離崇兒也正在何府幫忙。」
「這倒有點意思,禍由崇兒所闖,現又將功補過,能降得住這頑童的,恐怕只有何老先生了吧!」
「無論如何,秋大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總感覺今天會發生些什麼,但又說不上來。」
「那就有勞蜜兒回去後為我占上一卦如何?」
「好!那蜜兒現在就給先生回信,回去給秋大哥看看卦上怎麼說。」
說畢,給離秋傳話的女子「嗖嗖」身輕如燕便飛身離去……
與離秋密談的人正是今日何府後院那位鳳簫聲動的女子,此人姓甘,單名一個蜜字,年芳剛滿二十,人稱「通天小中郎」,她是何筮唯一一個女學生,
甘蜜備受何筮的精心栽培,不但自幼熟讀兵書,通曉易數,一騎「踏風鸞翼」輕身如燕、風馳電掣,更是冠絕七商,此輕功乃由離焱親傳。雖不是殺人之技,但在兵凶戰危時全身而退那是易如反掌。
何筮這「棋走三步」雖沒能齊頭並進,但事到如今,也算是按部就班,尚無錯漏。
那頭的風山漸也沒閑著,生起了火堆,用身上的綢緞撕成了條,繞在一個木棍上,嘿!還別說,就這麼一個簡易的火把,像模像樣。
你要說這風山漸平時老實巴交的,也沒看出個聰明勁,但關鍵時刻,這木魚大腦袋還靈光。竟然還能想到在木條頭澆上樹脂,天然的植物油就這麼排上了用場。要是碰上下雨也能對付著燒個片刻。
看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也不無道理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風山漸可是領悟得透透的。
這是怕什麼來什麼,天空不作美,還真下起雨來了。
細雨漾漾,瀰漫天空,雨水很快就穿過垂柳枝條往下落,倔強的火焰似乎不願意就此輕易放棄,奮力向上跳躍著展現自己的生命力。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看這雨勢一時半會也停不了,得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
四面一片漆黑,到底往哪走,風山漸心裡也沒個數。
若是沿著溪邊繼續走嘛,沒遮沒擋的,雨水準把火把給澆滅了;若是往叢林里走吧,弄不好碰到啥山禽野獸的,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正當風山漸進退兩難的時候,密林中的鳥忽然一鬨而散,把風山漸十足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緊抓火把向四周揮動了幾下,頓時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向樹林深處一頓掃描,儼然一副黑貓警長附體,警覺得很!
這個時候正是豺狼虎豹的飯點,風山漸心想,還得麻溜動身,無論去哪,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斃。
這鬼地方,前不靠山、后不著地的,哪怕不被猛獸給吃了,也要被嚇死。
於是風山漸迅速將火堆熄滅,拎著火把往密林深處走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倘若再等等,興許張叔禮一眾還可以順著火光的方向前來營救。風山漸這一動身,倒是把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暗域韃子給驚擾了,他這是不入龍潭,也是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