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總有人間2風

蜿蜒的小路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緩緩前行。

他歪著頭，微微側起耳朵，斑駁的樹影，落在臉上，好似沒有覺察。

細看時才發現，原來他的雙眼之上，竟綁著一根漆黑的布條。

少年很小心。

略顯稚嫩的小手，緊握著一截細細的竹竿。

竹竿輕輕點過地面，順勢打落幾片飛葉。

確定眼前有路，方才小心翼翼的邁出下一步。

就這樣，一步接著一步，瘦削的身影，緩緩前行。

曠野的路不好走，但少年的每一步都無比踏實。

忽然竹竿一頓。

少年停下了腳步。

一座比墳頭大不了多少的小山丘擋在了前方。

少年微微抬起頭，彷彿能看到小山一般。

迎面而來的山間靈氣，令人心曠神怡。

可少年手中的竹竿，卻緊了又緊，似是猶豫，似是彷徨，似是不舍。

少年叫蘇吉，來自西牛賀洲的最南方。

雖然天生擁有山人資質，但卻被所有山神拒之門外。

原因無他，天生目盲。

一個看不見光明的人，如何尋找光明？

成為山人，對他而言無疑是個不切實際的夢。

曾幾何時，蘇吉跋山涉水，逐夢前行。

一個盲少年，一截細竹竿，從南方走到北方，從白天走到黑夜。

一寸寸的尋覓，一步步的求索。

無論酷暑還是寒冬，無論颳風還是下雨，每次竹竿停頓時，蘇吉都會滿心激動的拜山問道。

期待、渴望、熱血、努力、夢想。

換來的卻是：

恥笑、蔑視、嘲諷、貶低、不屑……

結果無一例外，沒有哪座山是他的歸宿。

如此三年時間，匆匆而過。

執著如他，也終於大徹大悟。

夢總是不切實際。

初心已改，發心未變。別煩惱。

於是蘇吉重新踏上了前路。

不是因為還在掙扎，只是已經習慣了流浪。

以前他流浪是為了成為山人。

而現在他流浪只是為了流浪。

心之所忘，不知所想。心之所罔，不知所向。

但少年心事，每當竹竿停頓時，他還是會駐足良久，緬懷曾經那個不切實際的夢。

就如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少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彷彿整個人跟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

「別做夢了，一個廢人還想點亮命燈？」

蘇吉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妄自菲薄。

他搖了搖頭，重新提起竹竿，正要換個方向。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一道亘古悠遠的聲音：

「總有人間一兩風，填我十萬八千夢。」

少年渾身一震。

手中的竹竿就這麼孤零零定在了半空。

這道聲音如同一隻大手，將他死死拽住。

山人的執念，一下子湧上心頭。

原來自己始終沒有放下。

「總有人間一兩風，填我十萬八千夢。」

不知何時，蘇吉臉上的黑布竟變得有些濕潤。

不是心酸，不是委屈，而是激動。

是失而復得的激動，是知音難覓的激動。

這一刻，沉重的雙腿，忽然變得輕盈。

短短的幾個呼吸，少年好像破繭重生。

終於他踏出了第一步。

沒有絲毫遲疑。

無比堅定！

他……要拜山！

……

於此同時，

方寸正聚精會神的盯著少年的一舉一動。

作為山神，方圓五里範圍內，一切都是他的耳目。

「拐了，拐了！！」

「來了個頭鐵的！」

【蘇吉

年齡：15

命格：【天生目盲】，目不視物且無法治癒，但聽覺遠超常人。

【心志堅定】，決定了的事情，即便再困難也不會退縮，但是容易生出執念。

命燈：未點燃

資質：未照亮】

【天生目盲】？

方寸不在乎。

對其他山來說，這或許是個障礙，但方寸山是夢中修行，問題不大。

而【心志堅定】卻是真真的讓他眼前一亮。

山人修行，山神修道。

無論如何修，無論怎麼修。

如果心志不夠堅定，終究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關鍵這個個性跟『愚公移山』很是契合。

「或許眼前這個少年能帶給自己一些驚喜。」方寸嘴角輕抿，眼裡有光。

……

「方寸山？」

蘇吉的雙手在山壁上撫過，臉上隨之多出一抹錯愕。

「瘋人山？」

這座山可是名聲在外。

蘇吉的眼睛雖然不好，但是耳朵卻出奇的靈敏。

來的路上，聽不少人說過這座受到詛咒的山。

凡是上過山的人，都會變得神經錯亂，瘋瘋癲癲。

若是之前的蘇吉，定然敬而遠之。

但現在的蘇吉，心無波瀾。

他靜靜的收回手，嘴角洒然一笑。

抬起手中竹竿踏上了第一級台階。

丈許的山丘，沒費多少力氣就來到了山頂。

雖然目不視物，但蘇吉依然能感受到這座山的荒涼。

他收起竹竿，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摸索過方寸山的一草一木。

不知道為什麼這片土地讓他倍感親切。

終於，少年面北而立。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牆壁斑駁，香火黯淡。

蘇吉小心翼翼的走進破廟。

一進門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山神在上，賜我薪火~」

這就是山人拜山的儀式。

每一座山都傳承一種道，每一種道都有對應的薪火。

通過祈求山神，接受考驗，才能引來大道薪火。

以此薪火點亮命燈者，方可成為此山山人，香火永駐。

很快，蘇吉的意識開始模糊，整個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變成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孩，開始經歷新的一生。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0歲，你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村，門口有兩座大山，一曰『王屋』，一曰『太行』，方七百里，高萬仞。】

【1歲，你漸漸長大，開始顯露出一些不同，你的雙眼泛白，無法視物，父母帶你看了不少郎中，卻全都束手無策。】

【2歲，即便你天生目盲，但你的父母也並沒有因此疏遠你，這讓你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3歲，有得必有失，你發現自己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耳朵卻出奇的靈敏，即便是隔著很遠也能聽見極其細微的聲音。】

【4歲，住在你隔壁的父母，每天晚上都會氣喘吁吁的幹活到深夜。不久你就多了個弟弟。】

【5歲，由於兩座大山擋住門口，每次出行都要繞很遠的路，你的家人對此越發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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