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過如此

如果只是音樂中純粹的美感，傅調自認為做的不比其他人差。

想當初他在海上航行的時候，經常有人會稱呼他為五大洋的第一鋼琴家，第一海上鋼琴家。

雖然說在海上的鋼琴家並不多，甚至不到陸地上的百分之一，這個也算得上是極高的稱讚。

實際情況也正如同傅調所想的那樣，他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預選賽的第一首作品，肖邦第三鋼琴敘事曲上的表現，非常的亮眼。

這一首作品如果真的用來比賽的話，並不適合，畢竟整體的難度確實是偏低的。

但是問題來了，頂級鋼琴家和普通人彈的小星星變奏曲能夠一樣嗎？

莫扎特的作品經常被很多人稱作為最難詮釋的作品，並不是說莫扎特的作品到底有多麼困難，多麼難以演奏，而是說在莫扎特的作品之中，現代人很難去詮釋出莫扎特的那一種獨特的感覺。

莫扎特寫那些作品的時候有點小孩子的童真，其中還帶著一點點大人的成熟。

你如果想要只是詮釋童真，那麼必然會顯得特別蠢，而如果你想要詮釋童真之中的成熟，你又會很容易走入另外一個誤區。

其中的度非常難以把握。

肖邦第三鋼琴敘事曲也是這個問題，其中的度在哪裡？

究竟什麼樣的演奏才算是男女之間甜美？而什麼樣的演奏，則是工業糖漿？

如何讓聽眾聽著你的作品，能夠感受到甜美，而不是感覺到膩歪，這個便是重點之一。

其次，除了詮釋出音樂之中的甜美之外，你還需要注意音樂背後的那個人。

肖邦！

這一場比賽所演奏出來的東西，終究還是肖邦的東西，你最起碼還是得要讓自己的詮釋更加貼近肖邦，這個才能夠獲得更高的成績。

雖然說現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幾乎分成了兩大派，堅持演奏者應該與肖邦共同對話的自我派，以及演奏者應該摒棄自我，全心全意詮釋肖邦的純潔派。

但是，就算是自我派，他們在音樂之中也需要有肖邦的影子，而不是單純「你」的存在。

傅調在音樂的甜美上做的成績非常好，超過了所有評委的預期，讓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不再那麼的緊繃。

而他在肖邦的詮釋上，則略微有那麼一點點模仿其他人，有很多人影子的雜糅，聽上去感覺怪怪的。

雖然還是肖邦，不過這個肖邦之中他們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

兩者相互的權衡之下，評委給了傅調一個非常高的分數。

如果只是單首作品的話，這一首作品有整整22分！

比賽是25分制度，15分及格，22分換算下來，也就是100分的88分！

這個成績在所有的選手之中，已經算得上是非常不錯！正常的選手能夠拿到20分便已經算得上很優秀，只有極少數從一開始便有衝擊冠軍資質的人，才能夠拿到23分，24分左右的成績。

如果不是傅調在肖邦的詮釋上太過於雜糅的原因，他這一首作品絕對可以拿到24分，甚至於25分的成績。

不過這個只是第一首作品，後面還有很多的作品沒有演奏。

傅調一開始上報給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的作品，是肖邦練習曲10-4，25-10，用普通人都能夠聽懂的話說，這兩首作品的民間翻譯為，黑鍵，冬風。

這兩首作品傅調就稍微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問題，

他在這兩首作品上的詮釋，略微有點不符合眾人的期望。

錯誤嘛，倒是沒有，這兩首作品甚至一點錯誤沒有犯。

速度節奏有問題嗎？也沒有。

畢竟傅調之前在船上和人家斗琴的時候，速度能夠飆到一個人彈兩個人的聲部，就算重生並沒有辦法恢復之前的狀態，演奏這兩首作品的速度還是沒有多少問題。

可是到了最後面作品的詮釋，問題就來了。

這兩首作品之中傅調的演奏依舊如同之前那般，肖邦的感覺不夠純粹，感覺很多的東西混在其中。

基礎的達標，其他的內容還是稍微有所欠缺，幾位評委的表情微微皺起，若有所思。

「這個迪奧，他好像對於肖邦的詮釋上面還是有一點點的問題，之前肖邦第三鋼琴敘事曲上，他在演奏上的美感將上面的一些漏洞給彌補了，而現在的這兩首練習曲，他在音樂詮釋上的問題，則暴露的比較明顯。」

「嗯，技術上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內容詮釋上稍微有點小毛病，這一點需要糾正，我個人傾向於練習曲給19分，還不錯，但不夠完美。」

「嗯，後面再繼續看看吧，後面的兩首馬祖卡也都是快節奏的作品，這兩首作品對於他而言，可能也是比較弱勢的一項，重點看後面的夜曲。」

「是的，如果他的個人演奏天賦在音樂的美感上的話，我覺得聽完夜曲再做最後的判定即可。」

「可惜了，這個人的分數本來應該蠻高的，他的導師是誰啊？給他選擇這個樣子的作品，他老師腦子有問題嘛？不懂得揚長避短嘛？」

「可能人家老師覺得他演奏上面沒有問題，實力出眾不怕選曲呢？」

「還有一種可能……他沒有指導老師。」

最後一聲聲音落下，其他的幾位評委面面相覷，隨後同時大笑。

「哈哈哈，怎麼可能沒有老師？」

「對啊，沒有導師怎麼能進得來比賽的預選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肖賽選手，基本上所有人全部都是從知名的老師那邊出來的，幾乎沒有例外。」

「對啊對啊，他那個老師可能只是比賽指導水平不太行罷了。」

眾人哈哈一笑，將這件事略過去不談。

剩下來的一切也正如同這些評委所注意到的那樣，傅調的馬祖卡彈得，沒什麼錯確實是沒什麼錯，但是只能說不是那麼的盡如人意。

傅調本人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之中。

邊上的大屏幕滾動，傅調最後一首作品出現在屏幕上。

《肖邦夜曲：Op27，No1》

眾人原本略微有點懶洋洋的身體也不由得坐直，仔仔細細地看著面前的傅調。

他們有點好奇，傅調他的夜曲，究竟可以彈成什麼樣？

畢竟在音樂的美感上，傅調給了他們非常大的震撼！

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傅調只是抬起手，深吸一口氣后，身體微微前傾。

以一個無比溫柔的姿態，將第一顆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