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儘管哈里依舊不太明白，但在這案子的整個過程中，他第一次見雷蒙發這麼大的火。雷蒙發泄完情緒后，攤在沙發上眉頭緊皺，彷彿在思考最完備的解決方式。過了十分鐘，他又拉著哈里——不過這次是很友善地拉，還有薩姆，三人一起到哈里的車前，然後雷蒙把哈里扔進去，催促著趕快去文森特的公寓。此時天空中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陰雲也在不斷聚集，籠罩著整個費城。哈里一行很快就到了文森特的公寓樓下，現在恰好是該保險公司員工全在公司里工作的時間，所以整幢公寓就略顯蕭條。他們剛來到三樓，就發現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晃悠在安妮家門口，哈里呵斥了一聲，那個人一臉驚恐地轉向了他們——是文森特。雷蒙正在氣頭上，於是把他喊過來質問：「你又在安妮門前做什麼？難不成對她有歉意？」

「沒，沒幹啥。我是房東，這間房子我有權照看吧，我在估摸著怎麼樣才能把它租出去，所以想先從門外的環境來觀察一下怎樣才能符合租戶的要求。」聽說警方把重心放在倫納德上，文森特說話也稍微硬氣了幾分。

「我倒希望你真的是這樣。」雷蒙也認為文森特這樣子解釋也並未不合理。他們正要轉身上樓時，文森特又湊過來，悄悄問了一句：「你們這次來，是調查倫納德的失蹤，還是調查殺死安妮的兇手呢？」

「什麼，倫納德失蹤了？」哈里一激動，如同觸電一般，突然明白為什麼雷蒙對他發火。

「是的，倫納德失蹤了，和他有關的職員今日也沒辦法上班，你可以上去看，或者去魯爾公寓，莫霍克公寓，他們那些人都在家裡。」文森特聲調很自豪，似乎是因為他了解到這麼多信息。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雷蒙慢慢平下怒火，又回歸平時那個沉著冷靜的狀態。

「這裡的租客都和我很熟，我對那家保險公司的事情肯定非常了解。」

「行了行了，你繼續忙你的『研究』吧。」薩姆不想再和這個人糾纏，趕緊打發他走了。

雷蒙他們繼續上樓，但接下來的一幕可能讓他們難以忘懷——貝爾德和克萊爾的家中大門半開，門口邊緣都有一灘紅色的液體。「不好，發生了！快去。」雷蒙因為早就意識到最壞的結果，所以是三個人中最快反應過來的。哈里和薩姆也相繼衝過去，只見左手邊貝爾德的家中一片狼藉，可樂瓶，白蘭地酒瓶，廉價首飾都躺在地上，有人在這裡翻箱倒櫃地不知在找什麼，而貝爾德正仰面看著天花板，眼神中透露出驚訝，她左胸偏下部有一處較深的刀傷，後腦上有因仰面躺下而撞傷的痕迹。「沒辦法了，她已經死了。」雷蒙深深嘆了口氣，彷彿為自己的姍姍來遲而自責。

「克萊爾還活著！」薩姆大喊著。在雷蒙和哈里注意力放在貝爾德之時，他則去查看克萊爾的情況。可憐的人兒，她家中的景象和貝爾德家中並無差別，不同的是，躺在她家中的，除了一些常見的廚具，以及諸如《理想國》、《奧蘭多》、《DustyAnswer》之類的書籍外，還有破碎的瓷碗。克萊爾右胸下部插著一把刀，她也是仰面躺下，不過也許是因為她比較輕，並未對身體造成多大的傷害。她的呼吸很微弱，微弱得讓人覺得馬上就要停止一樣。「趕快撥通救護車！一定要儘力保下她，她可能是我們破案的希望！」雷蒙幾乎是喊出來的，然後他和哈里兵分兩路，他向下走，哈里則向上走，希望能找到可疑的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哈里沒精打采地又回到四樓，雷蒙則拖著文森特過來。雖然在被雷蒙抓住之時，又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文森特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但見到貝爾德的屍體，他還是有些害怕。「哈里你看住他，詢問他發生了什麼，我進去勘察一下。」雷蒙說完，就先進了貝爾德家中。裡面比外表看起來的還亂，只要是柜子，都被打開了，什麼能藏東西的地方都一覽無餘，指紋等能暴露兇手特徵的信息如預料般無法找到，他從貝爾德家裡出來進入克萊爾家，發現情況也是如此，顯然，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犯罪，而且兇手很可能和殺害安妮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雷蒙暗自思索著：本身克里克的消失，和萊特這條線索就很值得思考，這兩個人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還有待考究，但沒想到兇手這麼快再一次行動了，只能期待找到什麼更有意義的線索吧。等等，克里克……雷蒙好像意識到什麼，把文森特從哈裏手中抓過來，問他：「你認識克里克么？」

「克里克啊，我當然認識了，克萊爾的弟弟是吧，他以前經常來我們這裡，而且都是和他姐還有安妮，貝爾德這些人玩，沒想到他姐對男性這麼冷漠，對他親弟弟倒還挺好的，起碼我看到的是這樣子。」

「那他住在哪裡呢？」考慮到克萊爾家只有一張小床，對雷蒙來說，這是個有價值的問題。

「啊，你們提醒我了，雖然這裡租戶很多，但還是有幾間空房，我在五樓旁有幾間空房，但是設備還是完善的，我給過他其中一間的鑰匙，後來他再沒來居住過，而我也忘了這件事了。

「有備用鑰匙吧，帶我去看看。」

雷蒙和文森特上樓，哈里則在等待警衛的到來。他們打開門，發現好像有人來過的痕迹。「別說話，裡面可能有人。」雷蒙提醒文森特，自己脫了鞋，隨手拿了一根「武器」走進去，客廳有點深，他慢慢靠近那間亮著燈的房間，聽到裡面有人擺弄的聲音后，他貼近房門，雙手擺好姿勢，然後推開門，呵斥一聲：「你在幹什麼！」門被迅速推開，而裡面的人也讓雷蒙感到吃驚——凱爾嚇了一跳，轉過身無辜地看著雷蒙，如貝爾德克萊爾家中一樣，這個房間也是亂亂的。

雖然不明所以，雷蒙把凱爾從裡面叫出來，帶著文森特一起到了哈裡面前，文森特和哈里見到凱爾也是一臉吃驚。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這三個人都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凱爾見事情到了緊要關頭，而且他也在路上聽說了貝爾德的死亡，於是只好哭喪著臉供出了所有事實：「事實上，是克里克叫我來的。他和我說，在他之前居住的房間里，能找到和安妮的死有關的信息，所以我想趁休息來看看，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你在安妮死亡那天，為什麼從魯爾籃球場到魯爾公園呢？我們有證人能證明這件事，還有，請告訴我們你和克里克的關係。」雷蒙沒想到凱爾也會隱瞞這麼多，他內心還是有些失落的。

「我和克里克最初是因為他來到克萊爾的公司認識的，他和我一樣喜歡打球，我們也很快成為了好朋友，在安妮死亡前幾天，他和我說他搬到了其他地方，這件事只有我和克萊爾知道，我也有和他說我喜歡安妮，他在安妮死亡那天建議我晚上去找安妮表白，他說安妮會出現在魯爾公園，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知道，但我還是照做了，但為了不讓別人發現，我只好先假裝要去打球，然後拜託我一個朋友照看我的弟妹們，我到了那裡，發現安妮和倫納德在說話，看到安妮穿的那麼美麗，我以為他是為了和倫納德約會才出現在那裡的。我感覺非常失落，於是又折回去了，後來聽說了安妮的死訊，我感到難以置信，克里克也是。他建議我隱瞞這件事，因為這會為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也相信安妮的死和我沒有關係。但我不甘心，我想為安妮找出真相，所以我一直在和他討論，分析，想靠我們兩個人的能力破案，他因為有事情回來不了，所以只能由我來付諸行動，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出現在五樓。」

「好了，以後別幹這種事情了，關於案件的細節，你肯定沒我們了解的多，請你相信我們。順帶一提，能把你手機借給我們看看么，我們想看一下你們的聊天記錄。」哈里安慰著他，相信這也是雷蒙想做的。

雷蒙和哈里查閱了他們的對話，然而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但起碼他們弄清楚了為什麼凱爾出現的原因。

「你是幾點到這裡的，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或者熟悉的人呢？」雷蒙回想自己到這裡的時間，好像是兩點二十分，而在樓下和文森特扯了六七分鐘左右的話，上來估計要兩點半了。

「我兩點十分到這裡的，好像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文森特也沒看到么？」

「沒有。」這番話讓一旁的文森特流出冷汗。

「行了你們可以走了。」

「警衛到了沒？」雷蒙問完他們后，轉頭問哈里。

「到樓下了，怎麼了？」

「走，去肯恩家，越快越好。」

他們下了樓，趕緊鑽進哈里的車中，因為雨好像開始變大了。

「你打電話給薩姆，等他忙完後去倫納德家裡查看情況，我們現在去肯恩家，盡量熟悉現狀。」

「你怎麼看呢？凱爾會是兇手嗎？」哈里一邊開車一邊問雷蒙。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我現在更關心的是克里克與萊特是不是同一個人，以及——走吧。「

莫霍克公寓並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他們像之前一樣上樓，敲響了肯恩家的門，不出意外，是他母親開的門。

「阿姨你好，請問肯恩在嗎？」想起上次的經歷，雷蒙這次說話和氣了許多。

「啊，又是你們！你們還我兒子！」這名老婦雖老，-但在激動狀態下好像有無窮的力量湧上來，她孱弱無力的手捶打著雷蒙的身體。

「發生了什麼阿姨？你兒子不是我們弄丟的，但我們會幫你找回他。」面對這種情況，雷蒙明白，只有冷靜處理，才能得到結果。

待肯恩母親捶累后，她才慢慢冷靜下來，向雷蒙他們描述了發生的事情：「是這樣子的，肯恩中午回家時，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後走了，他囑咐我別擔心，並且不要透露他離開的信息。大概他走後不久，就來了一個儀錶端莊的男人，他有一頭梳得整齊的金髮，向我打聽肯恩的消息，我當然不會說真相。見我沒法滿足他，那個人就冷冷地拋下了一句希望你能再見到你兒子后就走了。我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想到我兒子最近只有被你們詢問過，我就感覺，是因為你們，他才離開的。」說完，她就哭了起來，充滿著對兒子的關心與思念。

雷蒙清楚，這是他的疏忽——倫納德估計是來找肯恩算賬的，而他卻忘了他的承諾。不過看來他自己也留了一手，所以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阿姨，我向您保證，肯恩最後會平安歸來的。」雷蒙說完，就和哈里離開了。

「現在怎麼辦？」

「等待屍檢報告，等待克萊爾醒來。你讓警員去看看各酒店的登記記錄，找一下倫納德還有肯恩的蹤跡，別讓警衛離開文森特的公寓，但別影響其他人的生活。還有，你聯繫一下俄亥俄州的警察，看能不能找到克里克。」雷蒙低下了頭，為自己的「遲到」而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