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趙青成知道其中奧妙，只有答應下來。又說道，你既然給人家拜年，人家也要回拜，那麼還得準備接待工作。趙青成合掌團團作揖，說，我現在就給各位拜個早年，也拜託各位，今年我想過個年了，接待的事，拜託各位多操心。

說罷，從辦公桌里拿出一疊錢來交給行政副廠長，說，這是市裡給的獎金，你給大家分了吧，正好一人一千塊。

行政副廠長不接，說，這是獎給趙總的嘛。獎給我們的，都已經分了嘛。

趙青成說，我給大家拜年，也不能玩空手道嘛。又故意壓低聲音說，我這一千塊錢含金量高啊，充實各位的小金庫，盡可以不上交財政的。副總們哈哈大笑著收下了。

既然還是要到市裡拜年，趙青成也給寧老頭兒準備了一份拜年的東西。正巧，寧老頭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寧老頭告訴他，天安公司用發行股票募集來的資金違規炒作股票的事，有人已經向有關部門寫信檢舉，從信里所舉報的的材料來看，肯定是出於內部高層人士之手。

信中還提到了趙青成的兒子趙強，轉移公款個人炒作股票。這封信的意思顯然是要把他趙青成打下去。不過寧老頭告訴他，打他下去的可能目前不大。違規入市的公司不止天安，公司沒賠錢，目前不會有事。

但據說很快就會加強管理，規範股市，起碼是不能再做。但即便無事，就要過年了，該走的地方還是都要走，就你目前的情況，要你下也行，要你上也行，不上不下也行。

寧老頭還給他開了一個要走動的名單，分為三個層次，第一是非走不可的，第二是最好走一走的，第三是可走可不走的。

光是前兩者，就有十幾人之多。其實，用不著寧老頭兒給他打招呼，這些人趙青成已經列入名單了，可能是今年到現在還不見他動作，寧老頭兒才急著提醒他。第二天，趙青成第一個就到了寧老頭家裡。

寧老頭說：「我這裡不要你走。我打電話給你並不是要你來我這裡。」

趙青成說：「不是您，別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這種電話。您老打不打這個電話，我都要來的。」

寧老頭點點頭：「你知我，我也知你。」

趙青成又說：「說實話，今年我還真不想來。」

寧老頭說：「那你想幹什麼?」

趙青成說：「我想過一個年。」

寧老頭是過來人，明白趙青成的意思：「想過一個年?嘿，你還早著呢。」看看趙青成一臉的倦態，又說，「想過一個年，也是人之常情啊。我沒退的時候也是最想和家人團團圓圓過個年。」

趙青成說：「我想到鄉下去過一個年。在鄉下過年，家家戶戶早早就殺好了過年豬，買好了年貨，貼門神，貼對子，敬祖宗。村裡還要扎幾個鞦韆，還要裝一盤磨秋，中問是一個軸，紮上兩棵長長的木杆，桿頭上一邊伏一個人，用腳蹬地，就可以忽高忽低的轉動。從大年三十要過到正月十五，鄉下叫小年。最要緊的是，過年了，就沒有什麼事記掛在心裡，就是天大的事也要等過了年再說。我當知青時，聽農民說，過去就是犯了死罪，要殺頭，進了十月，就要過了大年才殺，所以傳下來一句話，叫做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

寧老頭說：「我還不知道這句話是這麼個來歷。」

趙青成說：「當知青的時候，我在鄉下過了兩個年。現在就想過那麼一個年。

農民們一年四季，該忙時忙，該閑時閑，進了十月，地里沒活做了。閑著吃，閑著睡，閑著玩，都說一年忙到頭了。我們現在，一年沒有個頭尾，越到過年越忙。」

兩個人正說著，不料封子修也來了。封子修見了趙青成，多少有點意外。不過，趙青成從東南亞回來，兩人還沒見過面，封子修又因為兩手空空，不顯尷尬，倒有些高興。

說過幾句閑話，封子修乘機要給趙青成彙報。趙青成臨走前交待過的事，他都辦得很好。雖然在電話里已經彙報過，但還有不少精彩的細節，在電話里都忍痛割愛了。寧老頭卻說，工作上的事，不要在我這裡說。青山剛才還在說，一年到頭沒有一點空閑，人不閑，心更不閑。不如鄉下好。春天播種，秋天收穫，不像城裡這麼忙碌，連過年也不得輕鬆。

封子修把頭搖了又搖，說：「城裡人都說鄉下好，鄉下有什麼好。春天你播不下種，秋天你就顆粒無收，一年就只有一個春天。叫作你誤地一季，地誤你一年。不像城裡，忙是忙，可城裡機會多，要拿播種打比方的話，你每天都能播，什麼時候都能有收成。不然，鄉下人何必跑到城裡來。城裡人怎麼不往鄉下跑。」

趙青成和寧老頭吃驚地看著封子修，不相信這話是他說出來的。

封子修看寧老頭和趙青成獃獃地看著他，以為說錯了什麼，連忙閉了口。

寧老頭說：「嗨，你小子很會說嘛，接著說，接著說。」

封子修又說：「不過，過年倒是在鄉下好，就像寧老您剛才說的，得一份輕閑，人閑心也閑。電視里都報道，春節期間春運如何如何緊張，為什麼，鄉下人在外面打工，苦了一年，都要回去討這一年的輕閑。用城裡人的話說，就是調整一下自己。」

寧老頭拍著沙發扶手：「說得好啊，青山就想到鄉下去過一個年。」

封子修喜上眉梢：「趙總，那就到大海吧，我陪趙總去。趙總您們捐款辦的那所希望小學，已經開學了。趙總您應該去看看。我還聽說，小學的校長還是你們的一個知青。」

寧老頭說：「那你就去吧，就過他一個年。」

封子修的話激起了趙青成的很大興趣，還真有人在大海紮下根了?了不起，他會是誰呢?趙青成很想去看看，可這樣一來，縣上，鄉里，教委的人知道他去了，又不可能過一個輕輕鬆鬆的年了。那位同姓的副縣長還等著他呢，據說還物色了一男一女兩位酒罈好手，專等他趙青成大駕光臨。

封子修領悟了趙青成要到鄉下過年的意思，「我給您保密，就說是我一個親戚。」

趙青成沉吟著，「不是我一個人，我想約幾個老同學同去的。」

封子修一拍手：「那更好了，我家裡剛蓋好了新房子，三層兩路的青磚樓房，住一二十個人都不成問題，我還正想請幾位貴客去壓喜呢。」

趙青成終於答應了：「那好，就去你們家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