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地府

第九節 地府

這本詭異的小冊子竟然可以查人生死?

楊天鴻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確定:之前翻看的時候,書上沒有王義夫等人的生平記錄。直到自己逐一問過之後,書上才隨之顯現。

那我呢?

我的生平,可有記錄?

心中剛生出這樣的念頭,目光觸及書頁,略有些發黃的紙面上,立刻出現了新的字跡。

楊天鴻,籍貫大漢國京畿,陽羨十五年入歸元宗,為外堂弟子。

記錄很簡單,最重要的是沒有「殆」字。

這就意味著,我還活著,沒有死!

心情略有些舒緩,紙面上又出現了新的內容。

現為地府陰兵伍長。

「地府」這個詞對楊天來說並不陌生。看來兩個世界的確存在某些共同點。

可生人入地府,而且還成了陰兵伍長,這種事情的確出乎意料。

楊天鴻用複雜的目光看著站在面前的這五個人……不,應該是五個鬼。

現在可以確定,他們都是死魂,並非活人。

楊天鴻定了定神,認真地問:「你們為什麼會找上我?」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問。

按照原世的觀點,鬼物群聚之地,便是陰邪所在。

與地府有關的各種傳說、故事,都帶有黑暗、陰冷、血腥、邪惡的成分。

五個殆於不同時期的死人,不約而同找上自己。

不,不光是他們五個。在墓園的時候,楊天鴻就數過那些模糊的白色身影,總共多達十五個。

我才九歲啊!

活脫脫的陽光少年。

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剛來到這個世界,如果說為了求生而殺人是一種罪,那豈不是全天下都是惡人?

五鬼纏身,這不合邏輯。

王義夫顯然是五鬼之首。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能得到大人的認可,是我等的榮幸。」

魏雄躬身抱拳,彎腰幅度非常大:「我等了五十多年,萬幸終於得入地府。卑下願永為大人驅使。若違此言,被天雷擊殺。」

苗鳳英右手握住長槍,單膝跪下。她性子粗豪:「奴家幸得大人青睞,從今往後,大人說往東,奴家絕不往西。」

張嵐雙膝跪倒,凄然淚下:「大人給了奴婢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奴婢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大人,您就是奴婢的天啊!」

晏智磕頭如搗蒜:「幸得大人收留,小的從此瞻予馬首,惟大人是從。」

被人感恩戴德的感覺很不錯,可說了半天,楊天鴻仍然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

王義夫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問:「大人可是奇怪我等為何有此動作?」

楊天鴻輕輕點頭。

苗鳳英搶著說:「那是因為大人您讓我們覺得有無比強烈的歸屬感,所以才找過來。」

歸屬感?

楊天鴻一怔。

王義夫嘆道:「我是燕國人,六十多年了,託大人的福,直到今天才找到地府之所在,終於可以安定下來,大人功德……」

楊天鴻抬手打斷他的話,皺起眉頭問:「等等,你是說,你已經死了六十多年?」

王義夫點點頭:「是的。」

楊天鴻繼續問:「歸元宗之所以設置墓園,就是為了讓逝去的門人弟子有個歸宿。難道你認為那裡不是個好去處?」

王義夫苦笑:「宗門仙師自然是好的,可墓園對我等來說,實在是……」

他搖搖頭,不再言語。

旁邊,魏雄湊過來解釋:「大人您不知道,我等已是陰鬼,墓園那個地方陽氣太盛,我們實在是沒法待啊!」

陽氣太盛?

楊天鴻下意識想到墓園白天那近乎直射的強烈陽光,還有炎熱難熬的暑氣。

苗鳳英插話道:「我等陰鬼,最忌諱的就是熱暑。白天我們只能寄身於墓碑深處,蜷縮不動。即便這樣,也仍是倍受煎熬。那種痛苦如上刀山下油鍋,萬針刺身,又如鈍刀割肉,疼痛難忍。整個白天,時時刻刻都是如此。」

張嵐哭泣:「入夜稍好一些,我等終於離開墓碑寄所,在附近活動。因常年沒有香火供奉,我等體質極為孱弱,無法於夜間離開墓園,必須趕在拂曉前返回墓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得生死不如啊!」

晏智長跪不起:「謝大人救我等於水火。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看著站在面前的五鬼,楊天鴻沉默不語。

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知道地府是什麼樣的所在,可這地方是頭一次來。

陰兵,鬼魂……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好吧,我莫名其妙成了一個陰兵隊長,可具體該怎麼使喚這幫人……哦,不,應該是鬼,讓他們做什麼,我真的是兩眼一抓瞎,什麼都不知道啊!

沉默的時間太久了。

五鬼面面相覷。

王義夫性子粗豪,顯然是五鬼之首。他察言觀色,上前一步,對楊天鴻拱手行禮,試探著問:「大人,您……」

楊天鴻畢竟兩世為人,反應速度也快。他揮了揮手,看似隨口吩咐:「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事兒的話,回頭我再找你。」

王義夫點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彎腰撿起地上的長槍,沖著魏雄、苗鳳英和張嵐招呼了一聲,四鬼各攜兵器,朝著遠處如墨似漆般的黑暗走去,緩緩消失。

楊天鴻瞟了一眼站在近前的晏智,問:「你怎麼不跟著他們一起?」

晏智連忙上前:「回稟大人,小的不是正兵,我只是個雜役,專門幹活煮飯的那種。」

楊天鴻明悟地輕輕點了下頭。

看他不再問話,晏智也小心翼翼轉身離開,走到二十多米遠的位置,從地上撿起一些物件,很快搭起一個小型帳篷。

然後,他在帳篷前點起一堆篝火。

楊天鴻緩步走過去。

火焰是藍白色,不像陽間那樣為紅色。四周光線暗淡,看不清楚燃燒之物究竟是木柴還是煤塊。能感覺到這種詭異的火焰沒有溫度,但伸手過去,皮膚被火苗舔噬,有一種針扎的刺痛感。

胸口有些發熱,楊天鴻下意識低頭望向一直拿在手中的小冊子。

翻開,空白的頁面上多了四個醒目大字。

重建地府。

繼續往下翻,內容更加詳細。

徵集糧草,建立村落。

看著「糧草」二字,楊天鴻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現在可以確定,掛在胸前的那把銅鎖不是凡物。

突然出現的這本小冊子,與銅鎖之間應該存在某種關聯。

「重建」這個詞倒是很好理解。這意味著,地府曾經存在過,後來被毀或者被滅。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以解釋之前在歸元宗墓地,無數鬼魂哀求、爭搶、撕打的那一幕。

當時有個陰鬼說過:「我都等了三百多將近四百年了。」

關於時間,小冊子沒有更多的提示。

建立村落……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一旦建成,我就是陰鬼村的村長?

想到這裡,楊天鴻心中一動,招手喚過正在忙碌的晏智。

王義夫等陰鬼不在,他說話就變得很直接:「幫我做件事。」

晏智麵皮被暗藍色火光映照著,忽明忽暗,平添了幾分陰鬼特有的詭秘。他思考片刻,反問:「大人您要殺誰?」

「張富貴?」

「還是李天罡?」

楊天鴻心中一凜,他努力控制住情緒,神色紋絲不動,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對付他們?」

晏智的回答非常巧妙:「我見過他們對大人您不敬。」

楊天鴻又問:「你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怎麼知道他倆的名字?」

晏智輕輕地笑了一下,解釋:「大家都是同門。張富貴和李天罡上山的時候,很多人都見多,彼此也認識。雖然我死的早,但後來的亡者源源不斷,平時大家都縮在各自的墳包里躲避酷熱,晚上才能出來活動,沒地方可去,唯一的樂趣就是聊天。」

說到這裡,晏智湊近楊天鴻,壓低聲音:「大人,不是我吹牛,這歸元宗外堂的事情,我全都一清二楚。」

「真的?」這話楊天鴻一聽就覺得有破綻:「那你給我說說,歸元宗五百年前都發生過什麼?宗門內部都有些什麼秘密?」

晏智當場被問得張口結舌。他隨即滿面愁容,結結巴巴地解釋:「那個……五百年……大人,小的說錯話了。若是三、四百年之內的還行。更久遠的……小的還真不知道。」

「為什麼?」楊天鴻被勾起了好奇心。

晏智坦言:「墓園太大了。另外,墓園結構大人您是知道的。修士跟咱們這種普通弟子不一樣。他們活著的時候就有區別,死了也一樣。」

楊天鴻隱隱有些明悟:「你是說,修士死了以後,與普通門人亡者之間也沒有交流?」

晏智點點頭:「他們瞧不上咱們。」

他隨即補充:「還有一個原因。」

說著,晏智蹲下去,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火光能照到的位置,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幾個圈。

「大人您看,這個圈代表墓園東一區,這個圈代表東二。還有這個,代表東三。」

「這些圈子都是普通門人亡者墳墓所在,卻互不相通,彼此沒有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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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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