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 五
我這才明白油古子是啥,又重新倒的油。有意思吧祥子?」「你講的挺有意思呀,還有什麼笑話講給我聽聽。」「嗯,讓我想想啊。」我扒著蒜想了一會兒又說道:「對了,還有一次收拾魚。那是剛來沒幾天,師傅買的小黃花魚讓我收拾嘍,他當時還問我會不會收拾魚,我在家也常收拾魚呀,我就說會。
等我收拾完了,讓我師傅看時,你猜他說啥?」「說啥了?」他說:「這魚收拾的真乾淨啊。」開始我還以為師傅誇我呢。後來三小子湊上前一看說啥,你咋把魚腦袋,魚尾巴,魚鰭都給絞下去了呢?我說那玩意也不能吃,留著也沒用,就都絞下去了。三小子說這是飯店不是你家,飯店哪有絞的呀。我說咋不能絞呢?他說絞下去光禿禿的多難看吶。我這才知道飯店收拾魚咋收拾。「你師傅沒罵你呀?」「沒有哇,他還笑呢。說這次得回沒買那麼多,這個留著自個兒家來客再吃。後來他又買的。」「你師傅對你挺好哇。」「對我是挺好,不過我發現他脾氣不大好。有時罵師母和慧敏,偶爾也罵三小子。」「對你好就行,雪松啊,以後再幹活你好好問問,問明白了再干。」「我也是這麼想,可有的時候你說你問多了吧,還怕人說咱啥也不行,完了還煩,要是不問吧,有時還真就放不開手腳,想干也不知道咋干,總怕出啥差錯。」「雪松,我發現你想的也挺多。這樣吧,再有啥問題我建議你先問你師母,你師母這人脾氣好。他肯定不會煩。問明白了,不出錯也就不出笑話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說得對,以後我有啥事就先問師母,師母這人是挺隨和。」「雪松你師傅這幾天教沒教你點兒啥呀?」「教啦,教我咋拿刀,教我咋切菜,還讓我幫三小子改配菜。」「改啥配菜呀?」「就是改胡蘿蔔圓蔥啥的,有時做伙食飯的時候還讓我切土豆絲兒,黃瓜絲兒讓我練刀法,說是切得越細越好。」「那你現在切的細嗎?」「不行,有點粗,完了還不是一樣粗,一頭粗一頭細。師傅說這樣不行,還得練。」「慢慢練吧,別著急,你像我們練素描,剛開始畫的都慢,天天畫天天畫,慢慢畫的就快了,你這也是,就是練。熟能生巧嘛,練時間長了,自然切地就細了。」「祥子,你切土豆絲細不細?」「我呀,還不如你呢,我在家都沒下過幾回廚房。我爺我奶也不用我呀。」「祥子,你在家是老幾呀。」「我老大我也是老小,我們家就我老哥一個。」
「怪不得不用你下廚房,是獨苗哇,真有福氣,成天就是學習哈?」「其實我也想干點兒活,我爺我奶不用我。」「對了,祥子,一會兒扒完蒜沒啥事兒,你給我畫張像啊?」「好哇,那咱快點扒吧,扒完我就給你畫。」就這樣我們兩個又嘮了一會兒,很快就把蒜扒完了。孟俊祥很高興地跑回家取來筆紙,在後廚房沒用多長時間,他就畫完了,看著他畫的像,聽著他講大學里的新鮮事,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直到來人吃飯,他才依依不捨的回了家。不知是為什麼,晚上我又睡不著覺了。
跟三小子聊了幾句閑話,情不自禁地將手臂搭到了他的胸膛上,可很快又被他給推了下來,也很想跟他再嘮上一會兒。可沒嘮幾句,他卻呼呼的睡著了,真沒意思。只好一個人躺在那兒胡思亂想起來。哎,這要是梅哥竹哥該多好呢,無論自己怎麼親熱,怎麼聊天都會陪我。哎,梅哥呀梅哥,竹哥呀竹哥,牡丹姐呀牡丹姐,幽蘭姐呀幽蘭姐,你們現在還好嗎?真想你們吶。哎,老爸呀,老媽呀,他們又咋樣了呢?還有老弟,哥哥姐姐們,你們都好嗎?我呀,太想你們了,不過你們放心,我現在過的還挺好,到這塊兒一個多禮拜了,也蠻幸福的,不管怎麼說,我不再流浪了,不再為吃喝住犯愁啦,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歷練,自己更加成熟了,心裡再也沒有先前的那些浪漫天真的野心啦,面對現實,我不得不死心塌地的學點兒技術了,儘管自己身患絕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犯病就不行了,可一時死不了,總不能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混吧。
既然現在自己身體還跟好人似的,那就活一天,學一天吧,技術學到手了,總比什麼本事都沒有要強多了。我是再也不想流浪了,飢一頓飽一頓,受盡白眼,這樣的苦,我是再也不想品嘗了。現在有這麼好的條件,怎麼能讓他錯過呢。好好學,一定要把技術學到手,我暗暗的下了這個決心。
又過了幾天,我除了刷盤子洗碗和干一些雜活外,師傅又分配給我幾樣新任務。他讓我每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早晨要將白天常用的一些凍料,什麼凍雞,凍肉了,凍魚凍豆腐了從冰箱、冰櫃里拿出來先化上,還要把菜架上的菜整理一下,有沒有爛的,摘一摘翻一翻,然後再將配菜備上。比如胡蘿蔔改成小菱形片,青椒掰成小方塊兒。香菜切成小寸段,再有灶台上十多個料罐看看缺什麼少什麼都要及時補上,像是蔥姜蒜沒了要改好填上,油鹽醬醋少了要及時倒上。
調料油沒了再炸點,花椒水沒了再熬點,水澱粉有水沒水,這一切都要準備充足,以備一天的用量。與此同時,三小子要準備幾樣熗拌小菜。師傅呢,給財神爺上過三炷香后也去進貨。師母和慧敏,前後忙著擺台,燒水拖地,同樣做著迎客的準備。待這些事情都做的差不多時,師傅進貨也回來了,接著我就將新買的各種青菜摘出來,最後再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再準備準備,沒什麼事情了,才開始洗臉刷牙吃早飯。
此時,已經九點鐘左右啦。如果事情多的話,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因為還沒等你準備好時,就已經有客人吃飯啦。為此,有些不太急用又特別費時費力的事情就移到下午或晚上沒人的時候,幾個人即分工又合作的去完成。比方收拾魚啦,小雞什麼的,清洗豬下水煮下水,熬老湯熬花椒水。還有一些醬菜,什麼醬雞爪豬蹄牛肉什麼的,除了這些還要包餃子。所以打這以後,我的活也就逐漸的多了起來,每天都忙的閑不著。
這一天傍中午時分,來吃飯的客人挺多,三小子一個人改刀真有點忙不過來啦,於是讓我也在旁邊的另一個菜墩上幫著切黃瓜絲用來拌冷盤。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客人多的時候正式伸手切成品菜,因此心裡不免有些緊張起來,我的手也好像有點不大聽使喚似的有點顫抖,切著切著一不小心將手切了一下,我趕緊用嘴裹了一下,見沒多大傷口,剛要繼續切,正巧這時三小子轉過臉來問道:「黃瓜改沒改好呢?」「沒有呢。」說著我忙又改上了。「咋地啦?是不切手啦?」三小子放下刀趕緊走過來問道。
「啊,沒事沒咋地。」「先別改了包一包再說吧。」「干哈呢你們倆個,快改呀,客人著急不知道。」師傅這時在灶台邊喊道。「快切去吧三哥,我沒事。」聽了師傅的話我忙說道。三小子也沒再說什麼,又去改別的菜啦。這時慧敏又遞來一個菜單給三小子,三小子看了一眼菜單說道:「沒有豆角啦老叔。」「沒豆角趕緊買去呀。」師傅邊顛馬勺邊喊道。「小陳,別改啦你上市場買二斤豆角去,管我老嬸要錢去。」「知道啦。」我放下刀朝前屋跑去,但師母卻不在前屋。
於是我又問慧敏:「師母呢慧敏?」「在外邊呢。」她朝門口一指道。我又朝門外跑去,跨出門外,就見師母在門口站著迎客呢。「師母,三小子讓你拿錢叫我買豆角去。」「買多些呀?」「他說買二斤。」師母隨手從腰前的錢包里取出一張十元錢遞給了我。接過錢我推過窗下的自行車就要走。這時就聽有人喊我,回頭一看是孟俊祥。「要干哈去呀雪松?」「我要上市場買豆角去。」「買豆角哇,我幫你買去呀?」「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沒事了祥子?」師母在一旁又問道。「沒事啦。」孟俊祥笑道。「小陳,祥子沒啥事就麻煩祥子跑一趟吧,今天客人多你進屋忙吧。」見師母這麼說,我把自行車和錢就遞給孟俊祥。然後朝他笑道:「麻煩你啦祥子。」「沒事,買多些呀嬸?」「買二斤就夠啦。」「二斤豆角是吧。」孟俊祥說完朝我揚了揚手騎車走了。我趕緊又回到廚房。「這麼快就回來啦?」三小子問道。「在門口碰著祥子啦,師母讓他幫忙買去啦,我就回來啦。」「那你把干豆腐改嘍吧,切絲拌冷盤用。」於是我又找出干豆腐麻利地改了起來。三個人熱火朝天的忙著手中的活,誰也不吱聲。過了一會兒孟俊祥回來啦,而且還幫著把豆角摘了出來又洗了出來。幾個人又忙了一陣,很快就把所有的菜都上去了。師傅更是忙得滿頭大汗,他一邊擦著汗一邊沖孟俊祥笑道:「今天放學挺早哇?」「沒上學,送廣告去啦。今天任務少不到一上午就送完啦。」孟俊祥笑道。「送那玩意給多錢呢?」師傅又問道。「給不多錢,我是看人小陳挺能幹,自己一個人都能出來闖世界,我也想闖蕩闖蕩鍛煉一下自己。」孟俊祥笑道。「呦喝,那上我家鍛煉鍛煉來唄。」師傅笑道。「我這不都已經在你家鍛煉了嗎,剛才還買的豆角又洗的豆角。」「在我家鍛煉也不白叫你鍛煉,等會客人少啦我安排你一頓咋樣?」
「那倒不必啦。」「一會兒別走啦中午就在我家吃吧。」「不用啦,下午我還有事吶。」「有啥事呀,哪那麼忙啊。」師傅說完朝外走去。孟俊祥沒再言語,只是看著我和三小子笑。「你笑啥呀?」我不解的問道。「不笑啥。」他答道。「對了祥子,聽三哥說你都送好幾天廣告啦?」「是呀。」「送啥廣告啊這麼忙,好幾天都沒來。」「哪好幾天沒來啦,就兩天沒來。」「是不送治性病的廣告哇祥子?」三小子同時笑道。「那才不是呢,我送的是賣樓房的廣告。」「往哪送呀?」我又問道。「就往居民區的各家各戶送。」「學校讓送的呀?」我又問道。「不是,是我自己找的。」「你自己找的?」「怎麼不相信,你能自己出來找工作,我就不能自己出去找工作嗎?」「我不啥也不是嘛,你不是大學生嘛,大學生還干這個?」我問道。
「大學生咋的,大學生更應該鍛煉鍛煉。這也是了解社會體驗生活,增長見識的好機會,有啥不好嗎?」「那你家人讓你幹嗎?」三小子又問道。「我爺讓,我奶不讓。頭兩天每天我回來的時候,累的渾身一點兒勁兒都沒有了。沒看沒上這兒來嗎,到家就不想動了,把我奶都心疼壞了,叫我別幹了,說家裡也不差你那倆錢。可我偏要干,我奶也阻止不了我,她也就不管了,只是凈給我做好吃的,讓我營養營養。有時還給我按摩按摩。」「送啥廣告啊,就站那塊兒發唄,累啥呀?」三小子說道。「咋不累呢,我們這不讓站那塊發。讓我們一片兒一片兒挨家送。我們就背一個大包,一片兒一片兒的挨家送,要是碰著樓區,就一個樓一個樓的爬樓梯往人家門上別廣告單,要站馬路邊發就不累了,得爬樓梯,有一天爬了十多棟樓呢。
累的兩條腿焦酸焦酸的,晚上睡覺都生疼啊。你說我這才幾天呢。我奶都說我瘦啦。」「誰給你找的呀,咋不找個輕巧的干呢?」三小子又說道。「剛才我不說了嘛,是我自個兒找的。前幾天看報紙,說是要招送廣告的,那天我打完籃球,就穿背心褲衩去那家公司了,結果人家不用我,說人已經夠了,可我不服氣。
回到家我又換了套西服,打上領帶。穿精神的又上公司去了,這回我正經八擺的跟他們經理談。我說我能把工作做好,能把公司的樓房宣傳出去,為公司帶來效益。後來我又說我會財會。經理還真讓會計給我拿了一個賬本看。我真就看明白了,經理一看還行,就點頭同意讓我干啦。」「你不是學藝術畫畫的嗎,咋還學上財會了呢?」我又問道。「學畫畫那是我的大學專業,學財會是我額外自學的,因為現在造假賬的特別多,將來我要是經商的話,要是不懂財會,那不容易上當嗎。」「祥子,你比我厲害呀,學的都是尖端的,志向也大,想當大老闆還想當大藝術家,真厲害!」「雪松,啥尖端不尖端的,你不能那麼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現在就好好學廚師就行,民以食為天。人們可以不看畫,但不能不吃飯,你廚師學好了一樣是個人才,說不定將來你也能開個大酒店當個大老闆呢,是不是三小子?」「沒準兒的事啊,誰也不知道誰將來啥樣。」三小子說道。「得得得,別跟我們講大道理啦。」我同時說道。「那你明天還去呀?」三小子又問道。「聽說還得送半個月吶。」「送這麼長時間。」「這還算長啊,一眨眼就過去了。」「你還得熬半個月呀,到時候……」還沒等我說完,慧敏端著一摞臟盤臟碗走了進來。我趕緊上前接過來,又繼續說道:「到時候你不得累的更瘦啦。」「沒關係鍛煉嘛。」「正好我們要刷碗,你也鍛煉鍛煉吧。」三小子笑道。
「不就刷個碗嘛,有啥呀。」孟俊祥笑著蹲到大盆邊,就想伸手去刷碗,三小子趕忙把他拉起來笑道:「不用你刷呀,跟你開個玩笑,真把你累壞嘍,你奶找上門來我們還擔待不起呢。」「你們兩個先嘮著,我上前邊撿桌子去了。」說完我朝前屋走去。就在我撿桌子的時候,孟俊祥也來到了前屋。「你忙吧雪松,我還有事就不幫你了,拜拜!」孟俊祥邊說邊朝外走去,「晚上來啊祥子。」我忙輕聲喊道。「知道了拜拜!」孟俊祥回過頭擺著手笑著說完不見了蹤影。下午我和三小子正在收拾廚房,就聽三小子突然說道:「小陳啊,我想起個事,以後你切黃瓜的時候盡量切細點。你切的有點粗,好在今天的顧客沒說啥。要是碰著事多的該說你餵豬呢。」「啊,知道了三哥。」我邊收拾菜墩邊答道。「等做伙食飯的時候你就切土豆絲,還得好好練練手。」聽了這話,我停下手中的活,望著忙的正歡的三小子說道:「三哥,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他也停下手中的活,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謝啥呀,我也沒幫啥。」「你還告訴我咋切柿子,咋切鍋包肉,這不都是幫我嗎?」
「得了吧你呀,這都不算啥,謝啥呀,快乾活兒吧。」我沒再說啥。沉默了片刻,兩個人又邊說邊幹起來。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孟俊祥來了,說是一會去洗澡。可此時一號包間還有一桌客人正在吃飯。師傅又不在家,三小子一時還走不了,得等這桌客人走了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