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梨兒

齊雲將碗中餛飩吃完后，梨兒便起身將桌面稍作收拾，將碗端了出去。

作為一名新時代的好青年，雖然穿越到了異世，而且大概率是類似於唐宋的古代時期，但是齊雲仍然保有著前世的道德操守。

睡在別人的房間裡面、吃著別人端來的餛飩，已是足夠享受了，再麻煩別人收拾，齊雲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但梨兒卻堅稱他身體還未康復，由她來收拾就行。齊雲實在拗不過梨兒，就只能留在房間裡面等她。

「怎麼感覺跟吃軟飯一樣？莫非這就是C計劃？」齊雲心中思索。

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在他所讀的書中也不是沒有過。

對於開局送娘子的這種情況，齊雲倒也也可以欣然接受。

雖然吃軟飯可能會為一些人所不齒，但在這陌生的時代，孤身一人的情況下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很快齊雲就否決了這種可能。

梨兒剛剛說自己暈倒在了戲樓的門口，加上房間內的戲服，足以證明自己現在在戲樓之內。

梨兒的身份，八九不離十是名伶人，她見自己暈倒在戲樓門口可憐，便將自己救進了戲樓。

想到此處，齊雲倒也不好意思了起來，他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梨兒姑娘好心救他，他居然想到了別的事情去？

此乃大丈夫所為嗎？！

……

不多時，梨兒重新回到了房間，再次坐在了齊雲的對面。

「還不知公子名諱？」梨兒問道。

「齊雲。」畢竟現在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名誰諱誰，也不知自己身處何處，這個名字又已經陪伴了自己二十幾年，不妨就接著用下去。

「齊雲……」梨兒嘴裡念念有詞，卻是不知有哪家公子姓齊。

「言歸正傳，我和齊公子講講……」

……

半個時辰后。

在梨兒的講述中，齊雲大概了解了他這兩天來的情況。

他穿越而來的這個時代，確實如他所猜測的，是一個封建王朝。

而且還不是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那種。

在這個世界，一樣有著夏、商、周、秦、漢等大一統的中原王朝。

一樣有著「大禹治水」、「烽火戲諸侯」、「諸子百家」等典故。

只是自南北朝後，這個世界的發展走向了與前世不同的歷史進程。

如今的中原王朝，名為大黎王朝，也就是黎國。

巧合的是，儘管在魏晉南北朝後的時代車輪並沒有開出和前世相同的路線，但卻又有點殊途同歸。

因為在這個世界，一樣有詩、有詞、有科舉。

甚至還一樣有一位名為武則天的女帝。

黎國和前世一樣，推崇科舉，登科及第是所有讀書人的夢想。

正所謂：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齊雲原先擔憂的什麼能夠移山填海、攬月摘星的修鍊者，在這個世界都是不存在的。

這個世界上雖然有武功門派，但是並沒有這種毀天滅地之能。

齊雲和梨兒所處之地名為明州，隸屬於江南道。

而江南道，是黎國的九道之一，位於黎國國土的南方，經濟發達、人口眾多，論影響力僅次於王都京兆府所在京畿道。

而今，黎國國祚已有百年，經太祖、太宗、高宗三代勵精圖治后，國富民強。

十一年前，高宗傳位於當今聖上，也就是第四代黎皇，年號景安。

今年，就是景安十年。

現在是景安十年的十一月。

……

時間回到前天晚上。

夜幕漸深，戲樓中的客人們逐漸散去，梨兒在謝幕送客時便發現一名男子靠在了戲樓外的路邊。

起初梨兒只當是一位酗酒之人，但直到戲樓要關門時，梨兒見那男子仍然一動不動。

十一月的深夜，已是寒風陣陣，冷冽入骨。

見男子身著薄衣，梨兒心有不忍，便上前查看。

因為已經入夜，在戲樓門口時，梨兒並未看清男子。此時湊近一看，卻見男子面如冠玉，本應是個翩翩公子，卻如此這般靠在路邊，嘴唇略顯發白。

「公子，公子，該回家啦。」梨兒輕聲喚道。

「馬上就要宵禁啦，公子！」見男子沒有反應，梨兒便加大了音量喚道。

只是男子仍未作出任何反應。

以往碰到的酗酒者，不是大喊著「我沒醉！我沒醉！」，也會在那小聲地自說自話。至少也會在別人喚時，稍作挪移。今夜所見這名男子這般無動於衷的反應，梨兒從未見過。

梨兒小心翼翼地將手指在男子的鼻尖探了一探，發現幾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而且如此湊近的情況下，也是聞不到任何酒味。顯然，這位公子並不是一位酗酒者，而是不知為何昏迷於此。

寒風更冽，夜色更濃。

念此，梨兒回到戲樓中，喚來兩名雜役，將他抬進了戲樓，讓這位公子在房間中休息。只是不知為何，這位公子整整一天都沒有醒來。

……

齊雲看著梨兒，只覺眼前的少女身上閃耀著神聖的光輝，感嘆道「梨兒姑娘可真是大黎南丁格爾！」

若不是講究男女授受不親，齊雲恨不得在眼前這位有著救命之恩的佳人那粉雕玉琢的俏臉上親上幾口，以表謝意。

「南……什麼爾？」梨兒沒有聽清齊雲剛剛在說什麼。

齊云：「我是說，梨兒姑娘大恩，鄙人無以為報……」

「這……」梨兒瞄了一眼眼前的齊雲，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平日里，無論是在登台唱戲時，還是私下看的話本中，都有不少「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橋段，眼前這位齊公子生的俊俏，若是要這樣償還，也不是不行。

戲樓里的其他姐妹，倒也沒有這種福氣……

少女心中突然間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齊雲自然是不得而知。

齊云：「？？？」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今天算是頭一次見識到。

眼前的梨兒一言不發，俏臉通紅，獃獃地看著他，特別是兩個耳根就跟要滴出血來一樣。

秀靨比花嬌，玉顏堪春紅。

房間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待梨兒反應過來時，兩人的角色卻是互換了一番。

變成齊雲被梨兒的模樣所吸引，獃獃的看著梨兒。

見齊雲獃獃地看著自己，梨兒心中更是一羞，扯開了話題。

「幸虧公子今天醒了過來。」梨兒道，「新年年節時，我們要在京城進行演出，明日就要啟程了。」

齊雲心有不舍。

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后認識的第一個人，又救了自己一命，還是如此佳人。

齊雲原想著以後日日來此聽曲，沒想到轉瞬之間分別在即。

「梨兒姑娘，此行山高路遠，務必珍重！等到明年開春之後你返回明州，小生再來聽曲。」齊雲微微拱手，對梨兒道。

梨兒聞言，轉身從櫃中取出一塊木牌，遞給了齊雲。

「公子日後若是要來找梨兒聽曲，持這塊木牌就可以了。」

齊雲低頭一看，只見木牌上刻著「梨」字。想來這算是一個身份信物。

先是受人救命之恩，又收受如此贈禮，本當回以重謝。

但齊雲剛來到大黎，可謂是身無分文、捉襟見肘。

偶然間，他瞄到在牆上掛著一幅畫，心生一計。

想來梨兒對字畫應該有興趣，而他前世臨摹過許多年柳公權的柳體字。

柳體被贊為「筆法方圓並用，遒媚勁健，痩不露骨，氣象雍容。」想來梨兒應該會喜歡。

齊雲問道：「不知梨兒姑娘此處，可有筆墨紙硯？」

梨兒輕笑：「自然。」

……

揮毫之下，「七絕聖手」王昌齡的《送柴侍御》躍然紙上：

「沅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梨兒美眸中充滿了驚訝：「公子的書法造詣，比之明州青年才俊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公子師從？」

「柳公權。」齊雲如是答道。

「柳公權……」梨兒也跟著重複了一遍。「梨兒才疏學淺，不知尊師名諱，公子莫怪。」

這是肯定。

既然這個世界沒有唐朝，自然也就不會有柳公權。

齊雲臉上雲淡風輕：「家師潛心為學，梨兒姑娘不知道也是正常。」

梨兒指出了一點疑問：「就是這個武岡，不知是何處？」

齊雲打了個哈哈：「我剛失憶，也記不太清楚……」

……

又與梨兒攀談了一刻鐘后，齊雲起身告別。

「梨兒姑娘，明年再見！」

「公子，明年見！」

梨兒相送到戲樓門口時，齊雲突然想起一事。

他轉身對在揮手告別的梨兒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梨兒姑娘……可否……小借幾錢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