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潮之亂
「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棺材里應該是空的吧?你們想引我們出來,然後將我們一網打盡。
只是啊,你們低估我的感知力了呢。」
南柊鏡站在棺材之上,腳尖輕點,木板發出沉悶的呻吟聲。他緩緩彎下腰將手伸向木板,儘管說的那麼自信,但終究還是要確認一下,眼見為實不是么。
「快攔住他!」王離大吼一聲,從遠處猛衝回來,只是距離太遠,他趕不上。
但面對鬼王的衝天煞氣,這些二三錢的天師全都戰慄了,皆在畏懼眼前的男人,身為天師府的他們何時見過真正的鬼王,可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殺鬼不是嗎?
那個原本跟在王離身後的三錢天師咬了咬牙,朝著天空不甘心地怒吼一聲,隨後從腰間拔出了長劍。他雙手握劍,好不容易才穩住了顫抖的手,跳躍起身朝著棺材上的南柊鏡斬去。
這是天師府的訓言:你每多堅持一秒鐘,你的隊友便多一分勝算。
只不過是善意的謊言罷了,即使是明知會死去,你也要舉起手中的刀,斬向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剩下的十餘人被這勇氣所鼓舞,壯起膽來吶喊著跳躍著刺向眼前的鬼王。就連那個雲家忠實的管家也舉起了長長的拐杖朝著南柊鏡敲去,這一刻他似乎鶴髮童顏,鬍鬚飛舞,身姿挺拔,深褐色的渾濁瞳孔煥發精光!
刀光劍影,小小的棺材被十餘人圍堵,任是鬼王也無處可躲。
然而不過螳臂當車,十餘名天師在撲上去的瞬間便被一道火光震飛,還有兩名天師被長爪洞穿胸膛,鮮血四濺!
那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仰面倒地,渾濁的瞳孔漸漸失去光澤,乾枯的嘴唇輕輕顫抖,似乎在說。
「少爺,老身來陪你了。」
老人緩緩闔上眼。
南柊鏡抽回血紅的雙爪,兩名弟子瞪著眼睛僵硬地朝後倒去,胸口處的傷口,鮮血噴泉般汩汩流淌,很快便流盡了,只在黃土地上留下一塊凝固的沙盤。
十餘人只為王離爭取到了兩秒的時間,可他還在數十丈外。
「拿開。」
南柊鏡的手已按在棺面之上,一把長劍卻橫在了他的手臂前,銀色鏡面反射著冰冷的光。
「不然我剁了你的手。」清冽的女聲如冰絲般冷漠,卻又顯得那麼稚嫩甜美。
南柊鏡愣了一下,身為四大鬼王之一的他,還從未有人敢對他這樣說過話,他抬起頭來,刺眼的陽光被雲霧遮擋,卻依舊露出耀眼的金邊。十六歲的少女背光屹立在他面前,手中握著銀質長劍。
「好可愛的女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啊!」南柊鏡看著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女,微微笑著。
「雲錦,你應該記住我的名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全部殺光。」雲錦用最稚嫩的臉說著最狠毒的話。
南柊鏡終於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是雲家的小丫頭,你和你父親確實很像。」
雲錦不多廢話,手中長劍挑起,帶起點點星光又如掄起一輪明月,朝著南柊鏡的胳膊砍去。長劍斬下,蹦出的不知是星光還是火星。
月之源,星月流光。
一劍之下,南柊鏡的胳膊竟生生斷裂,滾到地上,黑紅色的粘稠血液滴淌了一地,冒出黑色的煙霧。
「啊,好厲害呀!」南柊鏡的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他瞪圓了雙瞳卻溫和的發光,似乎是在感嘆雲錦的力量。
隨後他從木棺之上墜落下來,
向後踉蹌退了兩步,像是想要逃跑。
與此同時,王離已突刺至南柊鏡的身後,他高舉起手中長刀,朝著南柊鏡的肩膀重重砍下。
水之源,水瀑劈。
長刀斬下,水之源猶如瀑布直瀉而下,南柊鏡連頭都沒回,他輕輕偏過身,毫不吹灰之力地握住了那把刀。
斷掉的那條手在瞬間長了出來,輕描淡寫地握住了王離的全力一劈。
刀身恣意流淌著湛藍色的水源之氣,向下傾瀉而去,卻對他毫無作用,像是瀑布遇上了凸出的石峭,只得繞道而行。
火狐之術,地獄火。
南柊鏡輕聲一念,如同狐妖的囈語。黑紅色的火焰自他手心騰空而起,瀑布般的藍色水流在瞬間被蒸發。
不僅如此,湛藍色水之源瞬間燃起,向著源流處握刀的王離席捲而去。
他的火竟然能點燃王離身上的水之源!
火光倒影在王離眼中,他瞳孔猛縮,手中長刀用力旋轉,只剩小溪似的水流匯成一道漩渦,終於從南柊鏡手中抽出。他斬斷燃燒的水之源,躍到雲錦身邊,手中的長刀已被烈火灼燒,蒙上了一層炭灰。
王離劇烈的喘氣,先前的招式消耗了他體內大量的水之源,汗水正緩緩順著他額角滑落。
「你們快跑!」王離沖著幾個孩子大聲喊著,四個抬棺材的壯漢早已朝著樹林里狂奔而去,他們竟然是裝死的,金子早在上路前就揣進了他們兜里,此刻不跑更待何時。
四個孩子蜷縮在棺材邊瑟瑟發抖,周圍堆滿死人的屍體。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雙腿似乎再難邁出一步,直到聽見王離的怒喝聲,兩個稍微大點的孩子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向著反方向拚命衝去。
何遙鼓足勇氣剛起身,卻看見方小田還蜷縮在原地顫抖。
「我,走不了了,何遙你快走,你一定要帶著錢回去,替我照顧小野。」方小田嘴唇發紫,他的心臟本就不好,在這巨大的煞氣沖刷之下更是脆弱不堪,此刻的他甚至連胳膊都難以抬起,但他還是顫巍巍舉起破布包成的錢袋往何遙懷裡塞。
那裡面裝著他用命換來的二十兩金。
「你放屁,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你要自己回去照顧她,小野不能沒有哥哥。」何遙用力將錢袋塞回方小田懷裡,著急地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
然後攙著他,踉踉蹌蹌朝著後方跑去。但他也只是一個瘦弱的孩子,兩個人在打滑的黃土地上一瘸一拐地走著,如七旬的老人步履蹣跚,舉步維艱。
王離看在眼裡,但他此刻抽不出身去幫這兩個孩子。
「小姐,你也快走。」
「不,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玷污父親的遺體。」雲錦站在他的身邊,高傲地昂著天鵝般修長的脖頸。
王離苦笑一下,雲錦的實力不低,但也只在三四錢左右,更何況在溫室下長大的她從未直面過鬼,根本不知道鬼的恐怖。
這樣一來,王離又多了一個任務,他還要保護雲錦,保護這個雲之帝師的遺孤。
「你們倆啊,還真是一樣的目中無人呢!不過我不建議讓你們說完遺言。」南柊鏡不慌不忙,他竟然在一個屍體上坐了下來,手拄著腦袋看著眼前兩人。
「小姐,閃開一點,我用開啟鬼潮了。」(註:鬼潮意味著借用鬼的力量,而施展鬼潮之後,身源法也會發生改變,如下)
王離嘆了一口氣,若是雲錦不肯離開,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動用最後的底牌了。
雲錦面無表情,向後退了兩步。
王離撕去身上的孝衣,露出裡面堅實的雙臂,這樣能夠更輕快一些。
他的手臂上有兩枚黑紅色像是葉子般的花紋。此刻正朝脖頸處流動至眉心,在他的眉心匯聚重疊起來。與南柊鏡不同的是,他的花紋只有三枚。
而數量則代表著王離曾經斬殺過兩隻三紋惡鬼。
天師殺死鬼之後,某些鬼的煞氣無法消散,他們便只能將煞氣收入自己的體內,用自身的身之源來壓制煞氣,但這也成為了他們的底牌。
一但打開這道閥門,他們便能借用鬼的力量。但這是地獄之門,若是無法抑制住鬼的力量被煞氣所吞噬,他們也將成為鬼!
與此同時,王離身上蒸騰的水之源氣也變得渾濁起來,原本湛藍色的水源氣翻滾成幽藍色,像是被傾入了墨汁。
他的體內,那道阻擋煞氣的閥門被打開了,陰陽和調,此刻的他比之前更強,也更加凶厲,幽藍色的水之源覆蓋刀面,如鬼火搖曳。
王離向前猛衝,無論是速度力量都更勝一籌,剛剛駐足過的地面,石塊已砰然碎裂。
溺水之源,分水斬!
王離斬出一刀,南柊鏡只是坐著,看著水流向著自己飛來。
在接觸他的瞬間,渾濁的水流如千足章魚般伸開了觸手,閃電般彈射而出,還未等他起身便將他死死纏住。
「還是用了鬼的力量嗎?既然你們那麼覬覦我們的力量,為何不成為我們呢?哈哈哈!」南柊鏡被死死束縛,依舊囂張大笑。
「你放屁!」王離的眼眸已全然變黑,只剩下一對深藍色的瞳孔,這是他湛藍色的身之源內最後一縷光,猙獰的臉上竟顯得有些恐怖。
雲錦看著王離此刻的模樣,臉上忍不住閃過一道柔光,她咬住嘴唇,握劍的手輕輕攥緊。
「我們借用鬼的力量,不過是為了殺死你們這些真正的惡鬼,我們要創造一個沒有鬼的世界,這份理想,你一個鬼又怎能明白!」
王離再度起跳揮出手中長刀,-雖然知道自己殺不死南柊鏡,他依舊要斬向他的頭顱,此刻時間對他來說尤其珍貴。
「哦?」面對即將劈中自己的銳刀,南柊鏡只是毫不在意地歪頭看向一旁的樹林。
他終於感受到了正在趕來的帝師氣息。
「所以這是一個陷阱么?我改變主意了,在他們到來前陪你們好好玩吧!先開個一尾吧!」南柊鏡咧開嘴,戲謔的笑著。
話音剛落,王離一刀斬空,千水斬的水繩已經斷裂,南柊鏡出現在了十米開外。
他的身後,一條雪白色的碩大狐尾在空中搖擺。
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額前的櫻紅色花瓣顯得愈發妖艷明媚,原本妖嬈的雙眼變成黑色,瞳孔中似乎有烈火在灼燒,身上的煞氣更是如同打開了地獄的惡門,無數惡鬼張牙舞爪撲面而來,令人厭惡恐懼。
火狐之術,千足火。
一道火線自遠處燃起,圍著樹林劃出一道圓,將僅存的幾人圍在中心。
林中傳來了幾個壯漢的凄厲的哀嚎,他們已經跑出數百米遠,卻依舊未能逃出這片煉獄之地。巨大的火牆矗立在何遙和方小田的面前,火光衝天,兩人同時向後倒去,他們被牽連在了這場本不屬於他們的戰場。
「蠢貨,不要碰到火牆!」王離剛想大喊,可是晚了。
那兩個大一點的孩子竟想要衝出火牆,他們的手在剛觸及火牆的瞬間便熊熊燃燒起來,霎那間被鬼火燒成了灰燼。
蔚藍的天空竟被狐火吞噬,漫天都是黑紅色的火焰,這道高牆正是地獄的內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