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蓄奴之大陸
「碎石路,紮腳板,牛皮鞭,飲我血,日役歸來腹空空,只求一頓飽,不盼有明晨……」
哼著悲涼小調,皮膚冒油,屈膝弓身,奴隸們兩人一組,拖著巨大的石塊,排著長隊,像一條巨龍,朝城牆蜿蜒而去。
已過飯點兒,不見支鍋。皇家奴隸葉雙恆的胃,以抽搐示反抗。
麻繩粗糙,換了左肩,換右肩,肩肩稀爛,被汗蟄得辣疼,後背的鞭傷,新痕落舊痕,痕痕都是血淚。
皮褲監工,膀大腰圓,揮鞭抽奴之聲,在城牆前,撞出迴音,如此天然3D環繞,讓聽者揪心。
疲憊,虛弱、飢餓,讓每一步,越發沉重,連眨眼都擔心消耗能量,但放慢腳步,必嘗皮鞭之苦。
葉雙恆的不幸,是被拐來為奴。不幸的萬幸,是與善良的施益一組,否則他早成了鞭下亡魂。
身體前傾,用力拽繩,數了數腰間的紅油小棍,葉雙恆盤算著工作量,再運這一塊,再領一根記量的小棍兒,便可結了日役,下工開飯。
熬,不知何日是頭。熬一天,是一天,只要活著,也許就有脫身機會。
眼看,就熬過了今天,前方卻傳來消息,加工量了,誰幹完誰開飯。
走在前的一組,立即就崩了,兩人大聲嚷道,不吃飯,沒力氣,加量干不動。
抱怨,立刻像傳染病,在奴群中蔓延。
施益貼過來,輕聲叮囑:「千萬別抱怨,也別說話。」
話音未落只聽監工斥責:「吃飯?叫你吃鞭子!牛皮的!」
啪嗒……啪嗒……伴隨著聲聲慘叫,前組的抱怨者,被一頓狠抽。
葉雙恆閉上眼,跟著施益,加快步伐,繞過監工和被笞之奴,盡量不去看。
路過監工,你無論多累,都得快走,裝也要裝做很賣力。此時,萬萬不能說話,更別抱怨,那就是找死。
過了前邊護城河,就是城牆。大石塊要送上去,這段重修的城牆,是為了抵禦敵國的進攻。
護城河邊,躺著一奴,臉於埋地,僵硬不動,背上的白色汗漬,被灰塵覆蓋,驅不散的蚊蟲,肆意叮咬,毫無憐憫,不放過一具枯瘦的屍體。
還有一個,倒在地上,正被抽打,勉強抬起上身,挨了幾鞭,一伸腿,就不動了。
見葉雙恆欲上前幫助,施益沖他搖頭,意思是沒救了,不要白費力。
施益強壯,那是他祖上,世代為將,只可惜國弱戰敗,全家淪為奴隸,否則他也會是個將軍。他認為,王室既掌握神草,與神易奴,換來的皇家奴隸,自然更高級。奴隸中,竟然也分等級,但這只是施益,一個鄉野奴隸的想法。可干起活來,也沒說,皇家奴隸就可少干。
再高級也是奴隸,葉雙恆問,這裡有沒有不蓄奴的?
施益告訴他,這片廣袤的羽墨大陸,被劃為九十九國,也叫九十九領,國國蓄奴。所有宏偉建築,都是奴隸用命換來的。
「九十九個國家?還挺多。」遠離了監工,葉雙恆小聲問。
「羽墨九十九國,現在指99塊領地,經過多年的相互吞併,早沒有99個國家了,估計還有20來個吧。」
「那就是大吞小。」葉雙恆想起來,地球時的春秋,到了戰國,只剩下七雄。
「99國領地,劃分的大小,基本相當。」
「誰划的?」
「當年統一羽墨大陸的,羽曲國一代雄主。而今羽曲的輝煌,早已一去不復返。
」
葉雙恆與幾百人一起,被深睿星人,換了幾株所謂的神草,這就是「神草易奴」。
自見到葉雙恆的一刻起,施益有種強烈的感覺,此人將來一定了不起。
至於有何了不起,葉雙恆沒想過,他只想離開此星。太多要緊事,在等自己拿主意。人類還面臨著生死存亡,自己卻身陷於此。
更糟糕的是,此星遠離太陽系,同伴們很難找到自己。只能寄希望於,借下次易奴的機會逃走。
獲得自由,對奴隸而言,基本是做夢。
施益的夢,是弟弟和妹妹獲得自由,妹妹嫁個好人,弟弟能重現家族榮耀。每次說到他妹子,施益都兩眼放光,那就是他的全部。
葉雙恆不想讓他沒希望,說如果自己未來真了不起了,一定會幫他實現夢想。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施益是當真的。
拖拽石塊到城下,順坡道而上,這是最累的環節。
石階上,監工還在揮鞭抽奴。按說,快到終點,還抽什麼。仔細望去,監工們是將奴隸,驅趕到牆邊,好讓出台階來。
監工的身後,有位衣著華麗的高貴女子,正被官員們擁簇著,遮傘僕人和戎裝女侍衛,跟在她身後,看樣子,排場不小。
他們一行人走下石階,高貴女子,一手馬鞭,一手持扇,遮住口鼻,對旁邊的工程總造辦說:「林妙山,工期即汝命。」
這句話,語氣很冷,份量卻很重。翻譯過來,就是干不完砍頭,包括他和所有奴隸。
高貴女人扔下那句話,留林妙山自行品味,便繼續朝下走,黑髮如瀑布,垂到纖細腰間,修長雙腿,讓台階都顯得矮了幾分。她身形婀娜,舉止高雅,氣質高貴,精緻考究的衣服,卻與周圍奴隸的坦胸樓壞,格格不入。
這麼高貴的女人,怎麼往奴群里鑽,葉雙恆不解,周圍瀰漫的汗味里,能嗅到她的一絲髮香,就像白皚寒冬,光禿禿的樹杈后,一朵鮮艷的紅梅。
「跪好!都跪下!」幾聲響鞭,震耳欲聾。
「跪吧,別看了。」眼看前邊的奴隸都跪下了,施益小聲提醒,怕葉雙恆不懂規矩。
腰肌勞損,葉雙恆幾乎彎不下腰,施益扶著他,連忙幫他跪下。
「那女的是誰?」葉雙恆小聲問道。
施益把手放在唇上,不敢出聲,示意別說話。
想必今天加量,肯定與此女有關。此女什麼來頭,身材如此魔鬼,又會是張什麼臉。
護城河邊的屍體,正在被抬走,幾個僕從,在向地面洒水,鋪了一塊紅毯。
突然台階上邊,出了狀況。
一位奴隸大叔,跪伏在高貴女子腳邊,顫抖著、哭泣著,央求女子。
大叔旁邊十多歲的兒子,虛弱無力,倚著牆根,渾身顫抖,冒著虛汗。
低血糖,葉雙恆用現代醫學知識判斷。
不斷磕頭,大叔跪求先開飯,救救自己孩子,他一時著急,抱住女子的靴子,求她降恩。
女子的身後,一名高大的女侍衛,見奴隸竟敢觸碰公主,飛起一腳,踹倒大叔,用鞭狠狠抽了兩下。
大叔慘叫,伸手向女子哀求。
女子嫌棄的扭過頭,手中的扇,連扇了幾下,驅散汗味。
總監工自是不放過表現機會,閃出身來,踢開他的手,賣力的掄起鞭子,用力抽打大叔,完全不顧,這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
「得救救大叔,否則他就沒命了。」葉雙恆抬頭觀望,對施益小聲說道。
「公主,臣雖愚笨,卻時時儘力,不敢片刻怠慢。工期緊,人手缺,還請您再給些時日……」總造辦就是被喚作林妙山,他趁機攔下女侍衛,卻攔不住總監工。
不幾下,大叔就被打得昏死過去。
「找敵人寬限去吧。」高貴的女子,是羽曲國的沁陽公主,她狠狠的翻了一眼林妙山嘲諷道。
「若能再有人手,再添些糧……」
「人沒有,糧充軍了。」沁陽公主沒睬他,抬腳走開,繼續扇扇,身後的遮傘僕從,連忙跟上。
作為工程總造辦,林妙山免不了幾頭受氣。
此城牆升級工程,王室作為發包方,嫌工程進度慢,有逾期風險,就是敵人打來,城牆修不好,敵人越牆而入,就是亡國之罪,全家殺幾遍都不夠。
作為一個建造學者,內心善良的他,每天控制好工作量,他必須保證,每天足夠的勞動力出工。他從不剋扣伙食,不讓監工肆意打奴隸。他的女兒,還會救治傷病的奴隸。即便這樣,那些監工們,卻有自己的一套,他們認為,每天不打死一兩個,就不能保證速度。
不幸中,就有几絲僥倖,沒有施益,不是林妙山當造辦,葉雙恆絕活不過三天。
「敵國隨時進攻,工期必須提前。」馬鞭指著城下的奴隸,公主不用正眼瞧林妙山。
「請公主放心,從今天開始,就加工量。」沒等林妙山回答,總監工為了表現,便搶過話答道。
「你家的人,夠我砍嗎?」沁陽公主問林妙山。
葉雙恆聽說過,這個總監工,曾屢勸林妙山,不要心慈手軟,如此大工程,不死一半奴隸,怎麼可能按期完工。
心不狠,幹不了監工,鞭不狠,驅不動奴隸。
羽曲國公主,難道不該遊手好閒嗎,她跑到工地來幹什麼。
敵國動員,羽曲王室著急了,今天來視察,就是敦促工期。
工部官員們,敲敲打打,測試城牆質量,其實都是外行。林妙山建城,沒偷工減料,質量自然沒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
奴隸大叔與其子,趕上了悲催的加量,葉雙恆不知道兩人情況如何,真想幫他們脫困。
老實的奴隸們,全都低頭,跪在牆邊,只有葉雙恆,探出頭來,極為明顯。
大叔被打倒,視覺被擋,不知那父子情況如何。葉雙恆轉眼又看沁陽公主,身材極為養眼,凹凸有致,竟然在疲憊中,激起一絲腎上腺素,讓他恢復了點力氣。
「你!看什麼!跪好!」女侍衛用鞭指葉雙恆吼道。
聽到斥責,施益忙拽葉雙恆。
「我得救他們。」葉雙恆沒低頭。
總監工停下打大叔,三兩步走過來,朝葉雙恆揮鞭。
長期挨打,有了經驗,隔著眾人,監工又不好揮鞭。葉雙恆迅速偏頭,躲過總監工的皮鞭。
啪,躲過監工的老辣皮鞭,卻沒注意,肩膀被女侍衛的鞭子抽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比起總監工,女侍衛的鞭子細小些,下手也沒那麼狠辣。不過,沒看清她出手,那準確與速度,想必是有兩下子,不然怎麼會是公主侍衛。
「你還看!」
稍一多想,女侍衛和監工,同時掄鞭,交叉火力,眼看躲閃不及。
葉雙恆將身子一縮,眼前橫出一個高大身軀,生生擋下兩鞭。周圍被掃中的奴隸,呀呀大叫。
公主怒翻了一眼,用餘光撇了撇,這兩個奴隸異類。
「儷達,教教他們。」公主將扇子,貼近口鼻,撂下一句,閃身走開。
叫儷達的女侍衛,怒目圓睜,啪……啪……伴隨著慘叫。
葉雙恆一把抓住總監工的鞭子,對公主喊道:「公主,讓大夥吃了飯,再加量吧,得救救那孩子!」
女侍衛揚鞭一甩,鞭梢繞住葉雙恆的脖子。用力一拽,葉雙恆撲倒在地,腰間的小棍掉落。
葉雙恆伸手去拾,卻被黑色皮靴,一腳踩住手,十指連心,劇痛襲來。沁陽公主的動作,輕盈緩慢,沒有絲毫失態。
葉雙恆從下方看去,公主果然養尊處優,皮膚細嫩,手臂、脖子潔白如玉,但下腳乾脆利索,讓葉雙恆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