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誤會
聽到這，劉協也還是忍不住地感慨。
不在這個時代，真的不知道人命可以賤到這種程度。
「然後他們緊接著遇到的問題，就是怎麼處理屍體，盜屍案的時候他們把屍體丟掉荒郊野外，想讓豺狼虎豹吃掉，但那最後被證明行不通，其他方法的話，一兩次還行，但是多了也是巨大的麻煩。」
「你前面說費韜是雲南人？」
劉協抓住了一條關鍵信息。
按照《莽荒野記》裡面的記載，西漢時的蠻荒，應該就是雲南附近。
「是的，他為了研製豆油查過不少史料，那其中就有不少關於蠻荒的記載，他查到了平丘，然後回到雲南，帶人深入不毛之地，找到了平丘！捕獲了平丘！」
說到這一段時候，龐憲變得明顯激動。
能看得出，他對費韜尋找平丘的經歷還是非常認同的。
這也完全能理解，李時珍一生做的事情就是驗證草藥，可以算得上是明朝的神農，作為他的弟子，自然也具備這種探索精神。
到這，龐憲的講述就結束了。
「汪循沒有再交代其他的了嗎？」
劉協聽完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沒有，還有什麼其他的嗎？」
龐憲疑惑地問道。
劉協搖搖頭，沒說話。
沒有證據，他所知道的那些等於不存在，甚至那天汪循其實也只是暗示他沒有明說。
不過汪循到了詔獄也沒說出背後的人，而是選擇為了自己的「理想」慷慨赴死。
雖然那個「理想」的方式劉協並不認同，但確實做到了心學的「知行合一」。
「汪循，怎麼判的？」
劉協最後問道。
「秋後處斬，案子最後定的是人口販賣，青絲豆油，化屍水這些東西肯定不能公開，至少官府不會說，但那些也已經足夠處斬他了。」
劉協點點頭，官府出於穩定民心肯定不會公開，但是天下無不透風之牆，那麼多人親歷了這個案子，想不讓人知道是不可能的。
可惜他今天就要離開京師了，要不然他一定能聽到京師夜裡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吁~」
車夫停下了馬車。
他們聊了一路，車子也到城門口了。
「雖然我真的很想跟你們一起去，但也只能送到這裡了，一路平安。」
龐憲說完拱手和劉協他們道別，接著跳下車。
「張大人？」
劉協收拾心情，已經準備休息，但是很快就聽到龐憲的聲音。
他掀開帘子一看，發現城門口的茶鋪外，張居正站在那裡，正朝著他馬車這邊的方向看來。
張居正本來和龐憲在打招呼，看到劉協探出頭的時候，對著他的方向拱了拱手。
看樣子應該是在等他。
「成梁，等我會兒。」
劉協說著起身下了馬車。
龐憲知道他們有事聊，打了個招呼先離開了。
茶鋪內，兩人面對面坐下。
「張大人在這裡等我，是有什麼事嗎？」
劉協有些疑惑。
張居正倒也沒著急回答，而是先給劉協倒了杯茶。
劉協有些受寵若驚，起身接過茶杯。
「想必王爺已經跟你說過，江陵是我的老家。」
張居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這得多謝張大人，劉某以茶代酒。」
劉協直接端起茶杯一口喝完。
張居正還要給劉協倒，劉協這下搶著自己來了。
「你是不是略有好奇，我為什麼如此關注你？」
張居正接著開口道。
劉協放下茶杯，看著張居正認真地點點頭。
「大概一個月前，你讓銀杏樹神開口說話的那次，我也在。」
「你也在？」
劉協聽到這的時候還是非常詫異的，因為那天理論上只有王府的人才會在。
「那日我到王府有事，發現門正和門副都不在，進去就看到了。」
張居正說著端起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劉協這下是真沒想到，不過還是不解。
張居正放下茶杯。
「有一間房，青磚砌成，已有一百八十七年之久，初時遮風擋雨，安如磐石，然而百年下來，風吹日晒，很多青磚都已經被侵蝕，房屋搖搖欲墜，屋裡人都看得到，但卻沒人敢去修，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抽出的那塊青磚，會不會就是讓房子塌掉的那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居正用了一個比喻，但是劉協立馬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明朝建國到現在，正好一百八十七年，張居正應該是在隱喻明朝現在風雨飄搖。
這也不算危言聳聽，自從當了王府伴讀之後，劉協聽到的東西更多，東南的倭寇，北邊的韃靼，嚴府的貪墨，遍地的流民，如果不是他是穿越來的，他都覺得明朝隨時可能會亡。
他點點頭，然後搖搖頭。
他明白，但是他依然不知道這和張居正前面說的有什麼聯繫。
「房裡人都循規蹈矩，因為他們知道前人如此，他們亦如此，那樣就算房子塌了也不是他們的責任，在此背景下，一個敢於標新立異的人是多麼的難得。」
張居正接著的話才讓劉協明白過來。
原來是因為他那天的破案方式。
該說不說，讀書人說話就是累，明說不就行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已經隱約能從張居正的話語中聽出「改革」的思想。
這應該也是那天在裕王府，張居正想說最後卻又沒說的東西。
畢竟張居正現在的地位太低了，他甚至都還沒入閣。
「張大人，那只是運氣好。」
劉協謙虛了一下。
「我當初也這麼想，所以第一次在王府正殿見你時並未有過多接觸，但在我聽說你破京師失蹤案的方式之後，我改變了想法。」
張居正說話的時候對著劉協舉起茶杯。
劉協臉色微紅。
張居正這好像是誤會他了？以為自己和他一樣的改革之士？
不過他還是舉起茶杯和張居正碰了一下。
這誤會雖然大了，但好像也沒法解釋，那就只能把它當成一個美麗的誤會了。
劉協碰杯完之後喝了一大口茶，這茶味道是真的不錯。
不過他這口茶還沒咽下去，張居正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噴出來。
「我比你年長一些，叫你一聲賢弟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