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故意
這個村子並不大，他們走到盡頭，才找到了那個李老。
那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老者，坐在那裡搗鼓草藥，雖也著麻衣，但鶴髮童顏，看著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他的邊上還有個徒弟在幫忙。
看到女子過去，李老一臉慈祥。
但是看到劉協他們，尤其是看到馬夫中箭的手之後，表情明顯變了一下。
「不想她有事的話，趕緊治。」
劉協也沒客套，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李老點頭，轉身進屋去拿工具。
看得出來，他很在乎女子。
不，不止是他，是這個村子的人都很在乎女子。
一個長相出眾，射術精湛，會武藝，還得到那麼多山賊愛戴的女子，劉協不由得對這女子身份好奇了。
李老從屋裡拿出一個藥箱，打開之後開始做準備。
劉協留意到那個藥箱裡面工具很齊全，這也不像是一個普通平民該有的東西。
拔箭處理傷口這種事情說簡單也簡單，拔箭、縫針、包紮，但危險也危險，因為這個年代並沒有破傷風針這種東西，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破傷風感染了。
而且這個年代也沒有局部麻醉的葯，這種創傷也不適合用麻沸散，所以拔箭只能強拔。
在把箭矢兩端處理掉，李老遞給馬夫一塊毛巾咬住，再讓他的徒弟按住馬夫的手臂。
「忍著點。」
話音未落，他一把把箭拔出來。
馬夫整個人一陣顫抖，差點沒直接疼暈過去。
傷口因為貫穿已經有一會兒，只剩下個洞和周圍的淤血。
李老接著做的就是用藥粉消毒，縫針，然後再包紮。
等做完這個手術，車夫疼暈了過去，他也已經大汗淋漓。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李老說完，轉身拿著草藥煎藥去了。
看著李老的背影，劉協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個傲嬌張御醫的身影。
雖然兩人八竿子打不著，但又有種說不出的相似感。
手術已經做完，但剩下的事情變得更麻煩。
車夫這狀況，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更別說現在出發。
而且這會兒都快酉時了，要趕到預定的落腳點已經不現實。
他們剩下的選擇，要麼留在村子里過夜，要麼去荒郊野外自己找個地方。
劉協和李成梁商量了一陣，接著把綁著女子的繩子割開。
「怎麼稱呼？」
劉協開口問道。
「王月如。」
女子活動著手腕，頭也不抬地回道。
「帶我們轉轉。」
劉協沒在意名字的真假，也沒在意她的態度。
王月如抬頭看了一眼劉協，臉色冰冷。
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誰讓劉協旁邊還站著個李成梁。
「月如姑娘！」
才走了沒兩步，就有婦女和王月如打招呼。
劉協留意到一個點，她並沒有叫王月如大當家。
「春嬸，還沒做飯呢？」
王月如開口問道。
「馬上了，等會兒到我家來吃一點啊。」
「不了，我今天有點事。」
就在她打招呼的功夫，有兩隻狗聚攏到了她身邊，左右瘋狂擺動尾巴。
「阿黃、阿虎，你們今天在家乖不乖啊？」
王月如說著蹲下身子摸摸兩隻狗的腦袋，一臉的笑容。
她此時露出的溫柔和先前的冰冷判若兩人。
這個角度，劉協感覺她笑起來更美了，而且是那種貼近自然的美。
「去玩吧，別跑太遠。」
「汪！汪！」
兩隻狗叫了幾聲，然後跑開了。
「你養的狗？」
劉協好奇地問道。
「不是。」
王月如又恢復了那種冷冰冰的樣子。
劉協一臉疑惑地看向王月如，你跟別人家的狗都能混那麼熟？
王月如也沒解釋的意思。
「他們都是流民嗎？」
又往前走了一陣，劉協忍不住轉頭問道。
王月如點了點頭。
劉協得到他確定的回應后，對這裡基本上也已經心裡有數了。
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個村子只有木屋和帳篷，現在再細看發現他們很多人連基本的鍋碗瓢盆都沒有。
再結合一下之前打劫他們時用的那些柴刀木棍，判斷出他們的身份並不難。
山裡面種不了地，摘野果和打獵那些也滿足不了他們的生活需求，他們為了活著只能選擇去打劫。
不那麼做的話，他們就是京師城門口餓死的那些屍體，又或者是豆香居的頭髮。
至少眼前，一張張笑臉，還有嬉笑的孩童，他們今天是快樂的。
就在這時，突然有小孩玩高興了沒注意衝過來撞倒了劉協，小男孩也摔倒在地。
劉協背上的包袱被撞開了。
之前馬車留在山下，劉協把一些重要的東西打包帶在身邊，除了銀子還有上任用的官憑、牙牌和官服。
這一撞，官憑和一些銀子掉了出來。
劉協把東西撿起來收回包袱。
小男孩也被王月如扶了起來，劉協這時注意到是之前村口遇見過的小風。
「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風一邊摸著摔疼的屁股，一邊向劉協道歉。
「沒事，去玩你的吧。」
劉協笑著擺擺手。
小男孩很快就跑開了。
「跟你商量一下，給你十兩銀子，我們在這住一晚。」
等轉完了村子，劉協開口道。
他這話說完，王月如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他。
「不打不相識。」
劉協笑著說道，現在情況和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花點錢能省不少事情。
而且這一圈看下來，他能感覺出這群人和他認知里的山賊並不一樣。
王月如點了點頭，看得出他們確實挺需要錢的。
劉協給了錢，王月如最後帶他們去那個黑虎的家裡吃了頓飯。
那黑虎一聽他們已經給了銀子，那熱情的勁兒屬實讓人有點擋不住。
哪有什麼山賊，都不過是些苦命人罷了。
等吃完飯，王月如本來說給他們安排了房子，但李成梁堅持要回李老家照顧車夫。
李老的木屋有兩間，一間睡覺用，一間平時放草藥用。
他們來了，他騰出了自己睡的那間，自己跑草藥堆睡覺去了。
等進屋關上門，李成梁先是側身聽了聽門外沒人後，他這才轉過身走到劉協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個小孩，是故意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