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家庭聚會（1）

12月24日，臘月初二，在張文局長那裡收穫滿滿的石磊一大早就回到家裡想跟爸媽一起準備本月的家庭聚會。

定期的家庭聚會是老石家的傳統，只要不是相隔萬里或者有要緊的事，家庭成員都會在每個農曆月的第一個周六聚會，既是為了聯絡感情，也是為了互通有無。聚會是以小家庭為單位參與的，子女結婚後就默認成為一個新的家庭，聚會的籌備工作是由各個家庭輪值負責的，本月的輪到石磊家坐莊。

之前因為要踢比賽，石磊都是斷斷續續的參加家庭聚會。如今已經離隊，再加上今天石磊也的確有事情想要跟家裡人商量，所以早早的就回來做準備。

可能是因為前幾天石磊給他媽媽打視頻電話的時候沒說要回來，所以等他到家時屋裡一個人都沒有。打過電話之後才知道老爸開車去老家接爺爺了，老媽則跑去買菜了。

石磊的爺爺石延峰是全家的主心骨，上個月剛過完自己88歲生日，但身子骨還是很硬朗，在生日宴上豪言要活到100歲。

石老爺子是家庭聚會的倡導者和推動者，早在石磊六歲時，老爺子就發現隨著兒女們都各自在外安家，除了過年會回老家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走動了，雖說有兒時的記憶牽連，但長此以往下去彼此之間的感情肯定會變淡。更何況孫輩們基本都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如果不加強他們之間的聯繫互動增進感情的話，家族親情觀念會相當單薄，而沒有親情的勾連，整個家族就會逐漸散掉。

經歷過戰爭年代家破人亡苦難的石老爺子顯然是不想自己的後輩們逐漸斷了聯繫，所以以大家長的權威要求每月進行一次家庭聚會。

事實證明，老爺子非常有遠見。

爸媽都不在家，石磊只好先按照老媽的指示做好午飯的準備工作，主要是冷盤的處理和擺盤。沒多久，伴著老媽呼喊石磊的聲音，老爸石明澤雙手拎著兩個超市購物袋走進了廚房，而老媽則跟著爺爺在家裡「視察」，石磊見狀也趕緊過去陪著。

視察每一個子女的生活環境是石老爺子每到一家都會做的儀式，這是他了解子女家庭情況生活狀況的方式，看看房間里的各種擺設、摸摸綠植的枝葉、聞聞廁所的味道，日常生活環境中透露出的信息永遠比嘴裡說出的話更真實更具有說服力。

逛了一圈后的石老爺子最後來到了廚房，看樣子安心了的許多。

「明澤啊，今天準備了哪些好吃的啊。」

「爸，你放心吧，都是大家愛吃的，冷盤燉菜蒸菜都有，也有小娃子們喜歡吃的，建霞還給大家準備了兩個新菜品，到時候您嘗嘗看。」

「那看來等會我得多吃兩碗飯了。」

「小磊啊，你也別在廚房待著了，去陪陪爺爺說說話，讓我跟你媽趕緊把午飯準備好，等會兒他們就該到了。」老爸快速的安排了一家人的工作，開始為午餐忙碌了起來。按照慣例，今天要招待大家兩頓大餐。

正好石磊也想請教請教老爺子。

給老爺子換了一個硬挺的沙發坐墊后，石磊陪著爺爺在沙發上坐下，站得直坐得硬是老爺子的習慣，軟趴趴的沙發坐著沒有勁。

一身剛強的老爺子不願意給子女添麻煩，拒絕了子女們把他接到身邊照顧的建議，堅持自己一個人住，說要是自己沒有自理能力了，就會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自己絕對不過躺著讓人照顧起居的生活。老爺子也不同意將聚會的地點定在老家，

他就想到每一家去看看，雖然爺爺石延峰堅持參加每一次家庭聚會，但並不會指手劃腳，他說自己老了就該把事情交給下一輩。他最喜歡的就是坐在旁邊，問到他了就回應一下，沒他的事就安靜地做一個旁觀者見證者，說是要幫老伴看著這些娃兒們。

石磊跟爺爺慢慢地講起最近球隊發生的事和自己的決定，也算是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

還沒聊多久，姑姑石明萍兩口子帶著石磊的大侄子柳一諾到了，這個隔代組合的到來到帶活了現場氣氛，緊接著大伯石明德兩口子，二伯母鄭友蘭和堂姐石新，小姨李建楠夫婦，大伯家的堂哥石橋夫婦，都陸續到了，一時間客廳里頗有種人聲鼎沸的感覺。

「爸，這段時間身體還好噻，沒什麼不舒服吧？」

「小新啊，你羊了有沒有什麼後遺症啊，我總感覺喉嚨不舒服，而且走幾步路就很累……」

「一諾回來啦，好慘一大學生，聽說你們一直待在寢室里啊？嘖嘖，真可憐，我讀大學的時候可是在外面到處浪……」

「小新來啦，怎麼沒帶安靖一起呢，我這次可是給他帶了不少好吃的，等會兒你記得帶回去給他……」

「爸，你這身體我都羨慕，我現在總感覺之前的傷口疼，你可得好好保重哦……」

「哎！一諾，有沒有找女朋友啊？哦，宿舍全是男的啊，真可憐，沒關係，下學期再找就是！到時候要帶來給我們看看哦！」

「友蘭，你們家明恩呢？值班啊，也是，他們最近應該挺忙的……」

「小新你不學你爸當醫生是對的，你看現在還在值班！對了，你們家安康呢？還安康嗎？咋沒來哦？哦……也在值班啊？」

「啊？安康也在值班？你們娘倆這老公選得好啊，不耽擱你倆一起逛街。」

「我們不能送外賣進來，全是學生會和老師送餐，上課也在寢室，網課嘛，沒電腦有手機啊……」

「你們家小鈺還沒放假哦，她們那邊情況應該還好，那她比一諾自在多了，聽說她還組了個樂隊哈，我在網上看到她們視頻了，挺好的呢，什麼時候開演唱會我們也去看看……」

「怎麼你們家安靖也沒來，哦，去爺爺奶奶那裡玩了啊？」

「建楠啊，你們家逸梵谷三這兩個月沒有耽擱吧，馬上要一診了，要加油哦！」

「全家最辛苦的就是逸凡了，高三很苦啊，我那個時候都睡不好……」

「嫂子，你們這一個月基本上都是網課吧，那能保證教學質量嗎？對了，我們家逸凡說他數學最近好像遇到瓶頸了，該怎麼辦呢？」

「………」

石磊很喜歡這種熱鬧討論的感覺，他總認為如果親人之間還能發生矛盾，只會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誤解，一個是能力不足。

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對同一種情況的認識也不一樣，在日常的接觸中往往就會產生誤解，積累久了就會產生矛盾，很多家庭破裂的原因追根溯源往往都是小事，所以一定要多講而且要講開，一家人哪有什麼深仇大恨，講開了就好。

還有可能鬧矛盾的就是利益衝突，一間房兩人分肯定分不均，即使一人一半，也有人覺得自己貢獻多應該多分點，那要是不一人一半，那問題就更大了。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很簡單，如果你有足夠的資本和見識，你就會忽略掉那點利益，能力越強你就越不在乎。所以當一家人因為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最應該做的是相互鼓勁增強本事，最後做到可以不計較，而不是吵吵鬧鬧甚至大打出手。

石磊看了一下，姑姑家的表哥表嫂柳青馮琳跟往常一樣沒到，他倆在外省經營公司走不開，一年最多參加兩三次聚會。倒是大侄子柳一諾因為大學提前放假回來了，今天成為了焦點之一。

二伯石明恩和他女婿安康今天沒有來，應該都在單位值班，二伯在醫院，安康姐夫在局子里，小侄子安靖也沒來，應該是到他爺爺奶奶那裡去了。那小子每次都像是來吃自助餐的，嘴巴沒停過，大家也都喜歡投喂這個可愛的小胖子。

堂哥石橋的女兒石鈺在上大學沒來，說來也奇怪，堂哥是律師嫂子是中學老師，都是挺嚴肅的形象，結果石鈺卻走了唱跳路線，現在在音樂學院讀大三。

小姨李建楠一家本來是不應該參與到老石家的家庭聚會裡的，但小姨在聽了姐姐李建萍對家庭聚會的描述后大感興趣，主動要求加入，恰好那個時候石老爺子和一大家子都很喜歡這個又個性的姑娘，就讓她也加入了，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小姨是個瀟洒自在的奇女子，直到04年才遇到真愛郭艾瑞，迅速結婚生子，所以可憐的郭逸凡小朋友現在正在經歷痛苦的高三時代。

石磊的爸爸石明澤是爺爺石延峰的小兒子，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也就是石磊的大伯二伯和姑姑，本來還有個三伯的，可惜夭折了。

老石家的格局是石老爺子規劃的，也是相互影響的，石磊父親這一代分別涉及到軍、政、醫、學四個系統。

大伯石明德從軍，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專業回來進了公安系統，現在已經退休了。但因為在戰爭中傷到了要害部位，所以大伯一直沒有結婚，現在的兒子石橋是戰友的遺孤，石橋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他親生父親陣亡的地方。石橋從小在公安局長大，對法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成為了一名律師。

姑姑石明萍則一直在生產隊里幫忙，後來有自學了會計，然後進入了財政系統，姑父柳全福也在體制內工作，兩人自由戀愛結婚生子，現在兩人也都退休了。表哥柳青從小受父母工作影響，大學畢業後走上了商路。

二伯石明恩則是因為大伯的經歷自願選擇從醫這條道路，並成為了老石家第一個大學生，可以說光宗耀祖了，而且自二伯開始，老石家的種都是本科生起步了。二伯母鄭友蘭則是姑姑石明萍介紹和二伯相識的，為了照顧二伯的生活選擇了全職太太。堂姐石新沒有受父親影響成為醫生，反而對姑姑一家人的工作很喜歡。她覺得醫生太累了，而且照顧不了家裡人，所以大學學了金融，畢業后找了個銀行上班。說起來也是在某一次家庭會議上，二伯母半開玩笑地請大家給堂姐物色男朋友，然後大伯就把自己的愛徒介紹給了堂姐，兩人一來二去居然對上了眼，最後喜結連理，生下了小胖子安靖。

石磊的父親石明澤被希望進入學校系統，但大學才剛畢業，石明澤就選擇了和同學李建萍結婚生子。等石磊兩歲了，兩人才重新進入大學學習工作，石明澤最後進了校出版社當主編，而李建萍反而成了中文系的副教授。所以石磊小時候是在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家裡度過的，那叫一個安逸。

一切準備就緒后，熱鬧的午飯便開始了，一大家子圍在一起，或站或坐，飯香菜美，家人喜樂和睦，石老爺子高興的吃了兩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