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全場大概寂靜了十餘秒。
在玩家們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之前,視野所及的地方,只剩下停留在PK頻道的置頂處,冰冷而簡短的幾個字。
——「和他道歉。」
短短几個字,像是勾勒出了Ash的性格。
儘管冷漠,卻又極具壓迫感。況且這種語氣,竟是對著PK榜第二的大神Greek說的。
一直以來,Greek的形象在光耀玩家的心中根深蒂固,實力強勁,對有潛力的玩家惺惺相惜,但由於無人可與之匹敵的實力差距,讓玩家們都不可避免地對Greek產生忌憚敬畏之心。
只是,但凡玩過光耀的都覺得,如果說出這話的人是Ash,忽然就沒那麼違和了。
也只有ash有這樣的資格和底氣。
還是死死壓制的那種。
而最重要的是,眼下的情況,
Ash……是讓Greek和景眠道歉?!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彈幕震驚又沸騰:
【Ash好他媽帥】
【新玩家表示,被Ash勾的醉生夢死,A爆了這個男人!!】
【??!!!】
【什麼?】
【卧槽,什麼情況?】
【等等,是我理解錯了嗎?Ash為什麼要讓Greek道歉?他怎麼眠眠了?】
【不明白髮生什麼+1,我不管,Ash帥就完了。】
【我只能聯想到一個前因後果,不會是不久前,和李升溫掛Sheep的那個帖子有關吧……】
這條彈幕似乎點醒了玩家們。
大家瞬時就回憶起,就在剛剛Ash上線之前,李生溫在光耀論壇上掛出景眠明裡暗裡勾引自己的男朋友,這件事鬧得很大,就連遊戲圈外的人都聞訊前來吃瓜。
只是,被後來ash勁爆的回歸消息所沖淡。
而此次事件中,李生溫的伴侶大概率指的就是Greek。
恰好Ash上線之後,僅相隔半分鐘,Greek就毫無徵兆地被拎出來血虐。
過程冷漠狠戾,碾壓式的毫不留情,置人於死地的經驗掉級……今晚驚爆的高潮和反轉,一切似乎都有了那麼點頭緒。
玩家們忽然意識到,Ash此次回歸的動機,貌似……是與最無法與之聯想的景眠有關。
【細思極恐,這難道是Ash上線的原因嗎?】
【不懂就問,這是護妻嗎?】
【!!!!】
【磕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退游五年,首次回歸,竟是為了狠狠教訓欺負老婆的壞人,怒髮衝冠為藍顏??!】
【同志們,磕暈了】
【我從剛才就想說了,首先眠眠這個角色形象又酷又欲,搭配Ash大神的單肩披風,肩寬窄腰,還有身高差……兩人剛才對視的時候xing張力也太強了嗚嗚嗚】
【最絕的是,Ash觸發了自己的影衛,影衛還為景眠披上披風……吸氧】
【……】
【樓上都瘋魔了】
【怎麼什麼都能往那方面想,他們就不能只是認識而已嗎?兄弟情懂嗎?】
……
Greek在這一剎那,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
接著,他略顯詫異的臉色變得鐵青,額上的筋絡隱隱崩起。
他不是沒想過要和景眠道歉。
畢竟還要在明天的省級賽上碰面,他不想給景眠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甚至在Ash打出這幾個字之前,他已經命令李生溫刪掉那個帖子,並和Sheep道歉。
當然,他也會在主頁發出撇清
關係的聲明。
而現在,這個計劃完全被擾亂,甚至徹底變了性質。
自己如今無論是道歉還是發出聲明,或是公開表示出任何和李生溫那個帖子有關的言論,都會被誤認成屈於「Ash的命令」。
Greek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
而如果他硬著頭皮完成接下來的兩場比賽,自己不僅會失去第二名的寶座,更要命的,是這個排名后所代表的身價,以及與戰隊息息相關的龐大利益鏈。
Ash這一招,又絕又狠。
甚至沒給自己絲毫起身的餘地。
Greek皺起眉頭,屈辱的同時,又感到難以理解。
到底怎麼回事?
Ash怎麼會認識景眠?
既然認識,景眠又何必費盡心力和一眾光耀玩家爭奪一個虛無縹緲的影衛?況且,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Greek都密切關注著景眠的動態。不僅在光耀之中,或是其他任何公開的平台軟體,景眠都沒有和Ash有過任何交集。
Greek眉梢微凜。
他忍不住想,Ash不會是單純看到貼子,為景眠打抱不平,所以才上線的?
看來,李生溫不僅擾亂了他的計劃,
還讓他招惹了萬萬不能招惹的人。
Greek咬住牙,堪堪壓住了上涌的火氣,當務之急,是怕Ash再繼續第二局,男人只好忍氣吞聲,緩緩在屏幕上打出:
【……抱歉,Sheep。】
【李生溫的帖子是虛構的,他不是我的戀人,但傷及無辜的你,我替他道歉。】
……
景眠坐在床邊的地板上。
他抱著電腦,錯愕地盯著電腦屏幕,瞳孔浮上茫然和詫異。Ash出現后,毫無徵兆所發生的一切,每一件都足以讓他心神震動。
Ash…為什麼要幫自己?
不知不覺間竟變成了Ash終止比賽的前提,甚至在Ash走向他之前,景眠還一直以為男人是要朝他追要回影衛。
大腦運轉,無數個荒謬的可能性閃過腦海,但最終,景眠偏向了最靠譜的那個。
Ash或許看到了論壇那條帖子,臨時決定出面幫他。
或者說…是在幫他出氣?
不得不承認,先前的孤立無援感,因為Ash的出現,此刻竟慢慢煙消雲散,陰霾籠罩的心情暗空見日。
景眠想,
即使Ash不做這些,他僅僅是回歸,那種失而復得的驚喜就足以將景眠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從暗暗驚嘆的旁觀者,變成了心臟狂跳的當事人,離奇的是,他們甚至都不認識。唯一的解釋,大概…是因為自己擁有Ash的影衛,這也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
在Ash的目光下,景眠遲疑著要怎麼回復,因為無論接受與否,他的回答似乎都不太合適。
只是很快,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玩家「Ash」終止比賽,本場PK結束。」
「玩家「Ash」獲勝!」
接著,景眠看到Greek頭頂出現了一個透明虛幻的角標,上面顯示出對方的經驗值。接著,在眾人目光下,那進度條正在極速地流失,最後堪堪停留在了三億。
……竟被扣除了整整五千萬的經驗值。
Ash僅是動動手指,Greek今年直接白玩了。
這一天,所有光耀玩家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就是那個ID是Sheep的漂亮主播,絕對不能惹。
人家背後有全服第一戰神護著。
退出遊戲前,景眠無意中看到了Ash發來的好友邀請。
「!」
景眠壓抑住忐忑,點擊接受。
很快,界面跳出了他和Ash的聊天框,置頂的消息孤零零地顯示:「你們可以開始聊天啦。」
景眠發了會兒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確定是否需要開口。
不久,Ash顯示下線。
筆記本被闔上。
或許是今晚太過跌宕起伏,即使已經退出遊戲,景眠依舊難以從剛才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所以,Ash不僅幫了他,他們還成功加上了好友。
景眠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和戰隊一起前往光耀總部時,那時,經過Mobo的介紹,自己曾經和Ash真人見過面。
奇怪的是,明明有這樣真切而又現實的聯繫,自己竟全然不能把那次見過面的經歷,與此次競技場賽事的Ash聯想到一處。
一般來說,在現實中見到自己的偶像,必然會比遊戲中激動的多,可事實上,自己反而內心非常平靜,甚至表現可以稱得上淡定……而就在剛剛,Ash在遊戲中毫無預兆走向他的那一刻,景眠依舊能回想起剛才胸腔內鼓動的心跳。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
如果不是Mobo作證,他甚至很難相信,那天見到的男人和此刻遊戲中的Ash是同一個人。
*
景眠正思考著。
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響。
輕而熟悉,根據距離和聲音,景眠意識到是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是任先生。
是已經辦完工作了嗎?
從飄遠的思緒中回神,景眠維持著方才的姿勢,聽著那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了他們的卧室。
景眠一回頭,和男人視線相觸。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對視,景眠卻忽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感覺,連自己都形容不出。
只是心跳莫名的有些悸動。
這種微妙的安靜持續了幾秒,景眠就察覺,男人的視線似乎略微下移,落在自己的身下。
景眠也下意識地垂眸。
然後就發現,自己正癱坐在地板上,筆記本被放在床邊,拖鞋不知何時掉了一隻,而靠近他腳踝的不遠處,散亂的行李正收拾一半,顯得有些凌亂。
景眠:「……」
他此時此刻的形象,是不是有一丟邋遢?
景眠喉結動了下,下意識去穿拖鞋,但同時,也聽到了任先生走近的聲音。
下一秒,他的身體懸空了。
景眠:「!」
自己從坐在地板上,失重感只包繞了一瞬,他只覺身.下一軟,竟是被任先生抱到了床上。
兩腿垂下床沿,只剩下一隻拖鞋,景眠眼看著任先生拿過他掉落在地的那隻拖鞋,握住自己的腳踝。
指尖觸感微涼,讓景眠微微瑟縮。
接著,任先生幫他穿好。
景眠莫名心跳的有些快,因為此時的視角,是任先生俯下身,半蹲在自己的身前,男人抬眸時,恰巧能與他平視,或是需要微微抬起頭。
這種半蹲著被仰視的姿勢,讓景眠有種被珍惜和重視的錯覺。
任先生在此時開口:「怎麼坐在地上?」
景眠一怔,有些尷尬:「剛才玩遊戲…忘記了。」
男人沒有繼續深究這個問題,只是問:「行李收拾好了嗎?」
景眠側目,看著那一地散亂無法直視的行李箱和衣物,臉上彷彿燒起來,他抿了下唇,道:「差一點,還要十分鐘就好。」
景眠道:「任先生先睡吧。」
只是,任星晚起身,「還有要裝的嗎?」
景眠不明所以,還是回答:「沒有,只剩下整理裝
箱了。」
接下來。
情況就莫名變成了自己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著任先生俯下身,幫他整理行李箱里的行李。
景眠盯著任先生的身影,眼看著卧室略暗的燈亮投射在男人的側臉,陰翳深邃而俊美,像是融入在模糊的背景之中。
男人袖口挽上時露出的一截手臂,微垂下的發梢,高挺的鼻樑……無論是哪個細節,都像是藏進入時間的烙印里,不經意地露出一角,讓人心跳莫名放緩。
景眠竟覺得有些挪不開視線。
只是,任先生忽然的一句話,讓景眠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怎麼帶了這麼多泡麵?」
景眠:「……」
同居之後吃慣了任先生做的菜肴,忽然被發現偷偷帶了泡麵,景眠竟莫名有種被愛人抓包的錯覺。
景眠坐直了身,解釋道:「肚子餓的話,泡麵會方便一點。」
任先生沉吟了下:「高鐵和賓館會有,為什麼自己帶?」
景眠想了想,道:「這幾個都是喜歡的口味,那裡可能買不到。」
任星晚握著泡麵盒,以景眠的視角,男人似乎在考慮怎麼說服自己般,沉默后啟唇:「除了泡麵,外帶食物可以接受嗎?」
似乎看出了景眠的疑惑,任先生解釋:「便當。」
景眠有些詫異,回答:「可以的。」
他頓了頓,小聲道:「謝謝先生。」
何止可以…自從媽媽去世,隨父親搬入新家后,景眠再也沒吃過家人做的便當。
於是翌日。
景眠背著任先生為他準備的便當,坐上了老公的車。
任星晚今天有商業活動,並沒開自己的車,而是由陳科助理前來接送,因為離車站順路,所以能順帶捎自己一把。
窗外風景滑過的同時,景眠忍不住側目,看向身姿冷峻筆挺的任先生,男人今天並沒有穿私服,而是正裝革履。
而且,環在先生頸懷上的領帶,是自己早上親手系的。
這一次,他的手法愈發爐火純青,成品一出,再也沒有多出的布料,工整而平滑,不失高貴的立體感,
和任先生的氣質相當適配。
景眠有點欣慰,同時小小的驕傲。
這次即將前往的M市,離他們所在的臨城並不遠,高鐵也就兩個小時的距離。
但由於比賽時間長,加上間隙要持續三四天,所以對於景眠和任先生來說,這算是新婚之後的第一次小分離。
但景眠卻一點也不擔心,和任先生分離后是否會影響感情這個問題。
畢竟,傳說中有小別勝新婚的說法。
其次,即使沒有分離,他和任先生的日常本就相敬如賓,平靜卻溫馨,沒有什麼特別需要維持的熱烈和激.情可言。
……當然,前提是要拋去新婚夜那晚。
畢竟那個時候夫夫義務履行的比較猛烈,甚至到了無法消受的程度。
每當想起那晚,腦海中也會不可避免的浮現出一些畫面,讓景眠熱度上涌,只好被迫轉移注意力。
景眠打開手機,滑動屏幕桌面。
無數的APP劃過,一個顏色比較清新的軟體被偶然打開,景眠微怔,竟發現有些陌生,他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下載的。
「……」
注意集中后,景眠慢慢回想起來。
這是那日自己在任先生書房裡,無意中被提醒下載的一款軟體,進入之後會發現,這是專門為同性伴侶婚姻準備的APP。
會提醒你一些重要的紀念日,以及結婚時間,一些同性婚姻的政策科普等。
只是後來,景眠發現,這款軟體還有點流.氓,不
能輕易卸載,因為是和手機系統綁定的。
如果鐵了心卸載,還要重新刷機。
這也就是景眠直到現在還保留著這款APP的原因。
打開之後,他發現APP界面與上次並無異,只是增加了一些皮膚,畫面做的更精緻了些。
剛要下意識點擊退出,景眠的視線卻倏然一頓。
頁面上方,出現一條醒目的提醒:
[近期檢測到您和伴侶的親昵行為,總時長六小時。]
[已超過全國99%的網友]
景眠:「……?」
方才升騰起的熱度不僅沒能褪去,這一次,反而緩緩蔓延到了後頸。
怎麼會有這種功能?
重要的是……它是怎麼檢測到的?
.
.
[二更]
*
臨城的另一端。
坐落於河畔的任家宅邸,忽然傳來了硬物砸在地面碰撞崩裂的巨大聲響。
旁邊的傭人嚇得一抖,連忙低下頭。
任長恭站起身,視線略過地面上被摔到熄屏的筆記本:「媽的,到底怎麼回事!?」
「Ash竟然上線了。」
任長恭再也沉不住氣,暴怒的同時,也把身邊昂貴的物件接連摔到地上,大廳里鴉雀無聲,沒人敢接茬,只剩下任長恭的罵聲:「好端端消失了五年,現在突然回歸的目的是什麼?本來景眠就半信半疑,這下徹底沒戲了!」
Mobo聞訊趕來時,任長恭身上戾氣正旺,而地面一片狼藉,傭人們噤聲,沒一個人敢出頭打掃。
Mobo咽了下口水,嘆氣走上前,勸道:「長恭,何必發這麼大火?」
任長恭看向他,眼裡的冷意未曾褪去:「這是你出的好主意。」
「現在Ash本人上線了,看起來還認識景眠。」任長恭幾乎是氣急敗壞的,道:「我問你,計劃還怎麼繼續?景眠見過了我,也見過你,下次見面,他會直接拆穿我們。」
「到時候任星晚知道了,怎麼可能會放過我們……」
Mobo深吸口氣,分析道:「他不會知道,景眠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你是任星晚的弟弟。」
「你所擔心的事並不會發生,甚至以任星晚的性格,他那麼捧在心尖上的人,以後根本也不會讓你有機會見到景眠。」
「況且,就算見到了又怎樣?」Mobo說:「他怎麼就能否決你是Ash?即使冒險,我們也可以派人監視他,看他有沒有外出見過什麼人,以及誰可能是Ash。」
「我們可以找到Ash,開個價,讓他把賬號賣給咱們。」
「沒有人和錢過不去。」Mobo沉聲道:「到時候如果你能登錄Ash的賬號,我們現在面臨的一切障礙都會迎刃而解。」
「話說回來,Ash上線或許是因為景眠,但這並代表他現實里就認識景眠。」
Mobo分析道:「如果你不能確認,那明天開始就是景眠和他所在的戰隊要參加省級賽的日子,不同於跨服賽,這種等級的賽事一定會安排賽前採訪。」
「景眠會成為Me.的採訪人選,畢竟前一晚才發生了那種事,最關鍵的是和Ash有了牽扯,絕對會成為採訪的熱門話題。」
「難道不會有記者詢問他們現實中是不是朋友嗎?」
Mobo說:「到時候你的疑問就有了答案,還不用如此費盡心思去調查。」
Mobo握住任長恭的肩膀:「長恭,你冷靜點。」
「你大哥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會發火的。」
提到大哥這個名字時,任長恭臉色不自主地一僵。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
親兄弟,任長恭依舊不可避免地、對他大哥任長松感到忌憚和畏懼。
與他做事風格不同,任長松要無情狠戾得多,幾乎到了令人膽寒的程度。兄友弟恭的說法放在他們身上,簡直是天方夜譚。
甚至當初為了剷除勢頭迅起的任星晚……差點鬧出人命。
如今風水輪流轉,任星晚成為了龐大而勢力滔天的任家一把手,說一不二,就連父親都忌憚的存在。
而坐上輪椅的,變成了他大哥。
任長恭稍微冷靜了下來。
太過心急對他沒有好處,如果無法撼動任星晚,就只能從他捧在心尖的眼珠子下手。
但任星晚把景眠看的很緊,至今都沒有什麼能夠下手的機會。
他和Mobo所策劃的,便是讓景眠背叛,讓任星晚的家庭從內部瓦解。
刀捅在心口上才算疼,就算計劃夭折,能看到任星晚失控的表情,也算是一解心頭之恨,想想都讓他期待。
只是,任長恭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抬頭,問Mobo:「不是說明天就是光耀的省級賽了嗎?你為什麼還站在這兒?」
「……」Mobo無奈道:「我這不是來勸你了么。」
「我是戰隊的元老,一般只出現在全國賽,這種程度的比賽如果他們第一場沒輸,暫時還輪不到我出場。」
一邊說著,Mobo緩緩坐回了沙發上,表情浮上愁容,嘆氣道:「更何況,我最近也諸事不順。」
任長恭挑眉:「怎麼?」
「有一個名叫Sleepy的小子。」
「十八歲,聽說剛大學畢業沒多久。」bo似乎想到了什麼無語的回憶,咋舌道:「忽然某天,開始瘋狂私信我,」
「內容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各種語言羞辱,挑釁居多。」
任長恭:「……」
任長恭:「你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bo:「你聽我說完啊……」
任長恭:「況且你們那個遊戲,你已經算是頂流了吧?每天私信你的人應該數不勝數,以前你從來不看後台,怎麼偏偏看到了他的?」
Mobo說:「因為他砸錢,買了我這邊的私信置頂。」
任長恭不明所以:「然後呢?」
「一開始我並沒在意,就算看到了也一併無視,我還沒有傻到去回應這種極端黑粉玩家。」Mobo垂眸,咬著煙,緩緩點燃:「直到第二天,我忽然收到了一條PK邀請。」
「你可能不知道,這種PK就像是今天晚上Ash對Greek發出的那種,正式又隆重,就像是挑戰書一樣,而且會顯示在世界頻道,光耀里所有玩家都會看到。」
「因為他前幾天私信的很頻繁,說話氣人又囂張,所以我對他這個ID印象極深,本來我就一直壓著火,這次他竟然公開找上門來,當時也沒多想,我點了接受。」
「我以為他就是普通玩家。」bo呼出一口薄淡的煙霧,不遠處的傭人開始俯身,默默清理地板上的狼藉,男人說:「結果,他竟然贏了。」
「排名直接擠到了我之上,我還掉了五千萬的經驗值。」
任長恭有些驚訝:「新人?比你都厲害?」
「這人什麼來頭?」
「這就是問題所在。」
bo說:「我點進了他的主頁,發現他是景眠的粉絲。」
「還是榜一。」
任長恭臉上浮現詫異。
「我問過光耀總部,查詢了ID背後的身份。」Mobo沉默著,緩緩道:「卻發現他各項身份信息,竟然都被保密的很好。」
「我最後連名字都沒查到。」
「……就好像有人特意
做的那樣。」
「上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我們去光耀總部試圖查出Ash的身份信息,但那時也是一無所獲。」
Mobo眉頭皺起,說:「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點,明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愣頭青小子,為什麼身份會被隱藏和保密?這太不尋常了。」
「我不確定他背後是不是有什麼人,但後來他加入了Me.俱樂部,似乎表面上就僅是為了追星,為了追隨景眠的腳步,又讓我覺得是想多了。」
任長恭聽得皺眉,道:「確實有些奇怪。」
「盯著點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學生。」
「以及,背後有什麼人。」
Mobo點頭:「好。」
*
景眠隨著戰隊,到達了M市。
M市相比於臨城,氣溫要略低一點。
所以景眠的行李箱里備上了一些更厚的禦寒衣物,鞋子里也墊了軟墊,大概是任先生加進去的。
景眠坐上接他們的大巴時,肚子里還暖洋洋的。
畢竟高鐵上,代替泡麵,景眠吃到了任先生準備的午餐。
——除了撒了一抹黑芝麻的米飯,溜蝦段,綠色的西蘭花配菜,第二格是帶著濃郁湯汁的番茄牛腩,甚至還有一小碗清新鮮美的蘑菇湯,一小盒切塊的水果。
景眠訝異的同時,無比珍重地吃完了。
這可給同行的隊友羨慕壞了,甚至有很多不婚主義者在這一刻,忽然覺得結婚似乎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一種選擇。
當然……前提是你得遇到這樣的老公。
M是擁有著更大更高檔豪華的電競館和展覽廳,所以不僅僅是省級賽,偶爾全國賽也會在這裡展開。
這也是景眠第一次,以一名正式戰隊隊員的身份來到其他省市,參加正式比賽。
他們將會遇到比之前更多知名的戰隊,比如Greek這一次作為了首發隊員,剛歷經昨晚的波折,這幾日卻要和景眠低頭不見抬頭見。
儘管預見到了尷尬,意外的,景眠心中卻沒什麼波瀾。
或許以往是孤身一人,但現在,他背後有了俱樂部和戰隊,即使就算要面對敵意,景眠也不會因此排斥即將到來的比賽,反而會為了戰隊愈發孤注一擲地專註。
與上一次跨服賽不同的是,這一次省級賽更加正式,甚至在賽前安排了很多採訪。
景眠一如往常那般戴好了口罩,穿好戰隊服,習慣性地戴上帽衫,只露出一雙睫毛纖長、描摹溫潤的眼睛。
由於李生溫在帖子里,提到目擊過Sheep不戴口罩的真實模樣,並且幾乎是明示般,暗示大家口罩下面的臉會讓人大失所望,所以本次省級賽的露面,並沒有了太多對於Sheep真實容貌的期待和激動,更多的是猜測和叫衰。
不少玩家實時觀看著賽前採訪,彈幕開始絡繹不絕:
【至於那麼自卑嗎?丑也要露臉的啊。】
【嗚嗚沒關係,Sheep,我還是很喜歡你的聲音的】
【脫粉了,沒辦法我是個重點顏控,自從知道眠眠其實長的不好看之後,我連這個愛稱都有些叫不下去了】
【樓上奇葩死了,顏控趕緊滾】
【就是啊,脫粉就靜悄悄脫粉,找什麼存在感】
【我是真沒想到李生溫說的大家竟然有這麼多人都信了,明明勾引Greek的事就是李生溫捏造的,並且後續已經狠狠打了臉,怎麼就到了這件事上你們又相信起他說的話來?】
【嘖,你不懂,你說的那件事可以證實,所以才會引起那麼大的反轉,但畢竟長相這件事,只要sheep一直不露臉,也就一直得不到證實……所以大家猜忌也在所難免】
【不要把
看臉說的那麼道貌岸然好嗎】
……
記者舉起話筒,遞到景眠身邊,笑著問道:「Sheep這次有些緊張嗎?」
景眠點頭:「有一點。」
記者笑眯眯地問了幾個問題,隨後悄無聲息步入正題:「昨天晚上,光耀發生了一件令玩家振奮的大事,退游五年的大神玩家Ash竟然上線了。」
「相信sheep你也目睹了全程,想採訪一下,對這場PK賽你是怎樣的感受呢?」
宋羨陽撇了撇嘴,道:「這有什麼可問的?眠眠哥和你們一樣震驚。」
記者尷尬:「確實,我們都很震驚…」
接著舉話筒:「那Sheep和Ash現實里是朋友嗎?Ash這一次發出PK,網友猜測,理由似乎是因為你。」
景眠如實道:「不是朋友。」
記者:「?」
記者:「這樣呀,那是之前認識嗎?」
景眠搖頭:「不認識。」
記者:「?」
這會輪到記者摸不著頭腦了。
所以ash純粹…是為了路人聲張正義?
見這個話題無果,記者只好默默換了個話題:「sheep前不久在直播里公開了已婚身份,愛人還是男性,他也是電競選手嗎?」
景眠喉結動了下,道:「他不是,他不打遊戲的。」
記者笑了笑,忽然道:「我是來自X站的遊戲區記者,最近站里推出了一個CP剪輯活動,您和一位明星的CP悄悄地火了,目前在活動排名里位於第三,Sheep有聽聞嗎?」
景眠:「……」
青年目光明顯飄忽了一瞬。
陳曦呼吸一緊,連忙打斷:「他沒聽過!」
察覺到大家詫異的目光,陳曦鼻息略屏住,她輕咳一聲:「而且這跟省級賽沒關係吧?」
宋羨陽說:「就是,而且眠眠哥已婚你不知道嗎?」
記者頭都冒汗了:「好,抱歉。」
「我們後續會聯繫到視頻作者,要求她進行刪除。」
宋羨陽挑眉:「現在不行嗎?為什麼要等到後續?」
記者心裡暗忖,看來Sleepy榜一大哥兼骨灰級真愛粉的身份是真的,把人護得這麼緊,他們完全問不到什麼爆點。
於是,他只好當著眾人的面,私信那位名叫「xixixi」的UP主。
只是,剛發出一條。
陳曦的手機響了一聲提示音。
聲音很輕,只有坐在陳曦身邊的景眠聽到了。
景眠:「?」
接著,記者編輯了第二條,繼續發出。
幾乎是同一時間,陳曦的手機再次響起提示音!
景眠:「?」
這回輪到陳曦冒汗了。
這時,剛抽完簽的宣城從旁邊路過,他垂眸,湊熱鬧似的看向記者手機,接著,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陳曦,這個id和你平時用的真像啊,都是嘻嘻嘻。」
陳曦:「……」
這時,她和身旁的景眠碰上視線。
記者進入了下一話題,他把話筒伸向宋羨陽,詢問著前不久和Mobo的那場精彩的PK賽,宋羨陽年輕,性格開朗,場子很快就火熱起來。
只是,宋羨陽身邊不遠處的地方,顯得有些尷尬和寂靜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
景眠先打破了沉寂:「那個,我和任……」
陳曦低下頭:「我、我知道。」
景眠:「那個視頻……」
陳曦:「是我發的。」
景眠:「可不可以……」
陳曦:「我會保密的。
」
景眠小聲說:「謝謝。」
陳曦由心而發:「不,應該是我謝謝你。」
*
戰隊所配備的酒店相當不錯。
餐廳在二樓,成員們用完晚餐,便紛紛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間,養精蓄銳。
景眠和宋羨陽分到了一個房間。
宋羨陽笑著說:「眠眠哥,我很適合當室友的,睡覺從來不吵人。」
景眠忍俊不禁,道:「那確實很好。」
等到景眠去浴室洗了澡,擦乾頭髮,掃去一身的疲憊,打開筆記本,做了會兒課題,接著把作業上傳到教授郵箱,後來又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穿插電影的廣告。
終於到了深夜。
房間內的燈光熄滅,景眠稍稍翻了個身,身邊很快傳來宋羨陽平穩的呼吸聲。
十分鐘后,伴隨著不遠處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在房間內回蕩。
景眠:「……」
景眠盯著有些遙遠的天花板,懷疑人生起來。
說好的適合當室友呢orz
景眠悄悄下床,在床頭櫃里找到了耳塞,戴好。
再躺回去時,周邊陷入了有些恍惚的安靜。
不知怎麼,陷入了絕對的寂靜后,景眠閉上眼睛,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卻都沒能入睡。
……竟然失眠了。
景眠有些納悶。
畢竟這一個月,他從沒有過失眠的癥狀。
這種情況以前不是沒有過,但景眠意識到,這恐怕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自己還沒和任先生結婚……甚至是還沒同居的時候。
既然沒有被呼嚕聲打擾,環境也很舒適,他又沒有認床的習慣,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
不會是…
因為任先生吧?
景眠翻了個身,這回更睡不著了。
說起來,自從和任先生同居后,自己的睡眠質量竟也莫名的好了起來。
有時閉上眼,即使有需要思考的事,也會在三分鐘內沉沉地睡去,簡直並不像曾有被睡眠苦苦堪擾過的痕迹。
景眠懷疑,這大概和任先生身上熟悉的味道有關。
與自己童年中依賴的味道隱隱重疊般聯繫起來,莫名給他一種無比安心的錯覺。
明明結婚不久,卻產生了依賴感。
甚至他已經不記得沒有任先生的時候,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但,這才離開一晚上,就犯了舊疾。
景眠抿了下唇瓣,忽然就想聽聽任先生的聲音。
想法有些荒謬,景眠看了眼表,22:40。
任先生恐怕已經睡了。
景眠壓抑住想撥去電話的衝動,默默翻了個身,朝著窗外的月亮。
被月色籠罩,
景眠和月亮一起失眠。
五分鐘后。
景眠拿過了床頭充電中的手機。
任先生的號碼並不難找,就在下高鐵前,他們還通話過,顯示在記錄里的第一位。
景眠指尖猶豫兩秒,還是選擇撥通。
界面跳躍,等待機械音的空白縫隙,又將此刻的時間無限地拉長。
只是很快,景眠聽到: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試。]
[您可選擇候機,或是掛斷電話……]
景眠微怔。
他掛斷通話,重新躺回床上。
這個時間……任先生在和誰打電話?
接近深夜,大概率不是工作相關,景眠猜測,很可能是任先生的私人電話。
只是,以男人的性格,景眠有些難以想象
,誰會讓先生在這麼晚的時候,依舊縱容著對方閑聊暢談。
算了。
景眠決定即使失眠,也不去打擾任先生了。
只是,剛放下手機沒多久。
景眠忽然意識到,這種情況下,即使自己沒撥通成功,任先生那頭也會提示有電話撥入過。
景眠:「……!」
於是輾轉反側,看來等會兒需要給任先生回過去,如果男人問及原因,就找個無關緊要的理由搪塞過去。
只是,幾秒后。
手機的屏幕忽然亮起,上面顯示著『任先生』來電。
心跳莫名一緊,景眠下意識伸手,點擊接聽。
「任先生?」
雖然通話計時在跳動,但沒聽到男人的聲音。
「……」
景眠反應過來,把左耳的耳塞摘掉。
「任先生。」
景眠喉結微動,低聲道:「剛才是我打錯了…抱歉,打擾你了。」
不知何時,不遠處的呼嚕聲小了很多,降到了一個很低的分貝,原本喧鬧的空間,此刻顯得靜謐緩慢下來。
「……不打擾。」
任星晚的聲音傳過話筒,在安靜沉寂的房間內,耳畔邊略沉地響起:
「先生正要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