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景眠徹底懵了。
遠處的煙花綻放而落,從盛大到平息,最後一抹墜入海面,最後歸於寧靜。
明亮的夜空沉寂下來。
青年側臉上耀眼的光芒逐漸褪去。
景眠咽了下喉結。
很久都沒有拾回原本的呼吸,也讓青年徹底醒了酒,他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心跳卻沒因此平復分毫。
怎、怎麼就求婚了呢?!
任先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他們可是只才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啊。
好吧……也不完全算陌生人,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只是,那段日子太過遙遠和模糊,景眠潛意識裡覺得,彼此變化這麼大,那些相處都不算數的。
任先生開口時,景眠腦海中甚至湧現了無數種可能性,比如男人要提出下一次約會邀請,比如擁抱,甚至是親吻......
但自己即使設想出無數種可能性,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一條,和結婚扯上關聯。
然而任先生…竟和他求婚了?
原來今晚的一切,熒光海,漫天煙花,甚至身-下不起眼的礁石,都是為了現在這一刻。
景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無法抑制地砰砰作響。
他想,太快了。
坐火箭都沒這速度。
而且快的離譜,是近乎瘋狂的那種速度,怪不得任先生說怕嚇到他,景眠那時還沒理解其中的意思。
畢竟兩人長大后重逢,迄今為止,僅有兩次點到為止的見面。連手都沒牽過,也沒表現出任何情侶應該做的行為和相處模式。
「……」
太瘋了。
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沒想到任先生看上去冷冽禁-欲,卻人狠話不多,直接讓景眠大腦宕機。
青年在這一瞬間恍然,沒聯繫的這幾天,似乎就是任先生在準備求婚的時間。
理智分析,
做到這種地步,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僅見過兩次面的人。
更別說,誰會和一個近似於陌生人結婚呢?
那麼任先生就是為了響應家族定下的婚約,而準備這場盛大的求婚?
這個說法講的通,但景眠心裡暗忖,男人也未免響應的……太隆重、太積極了點。
私底下悄悄商量一下就行的,不用這麼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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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眠暗暗咽了下口水。
任先生瘋了嗎?
不,景眠想。
如果有答應的人,那才算是瘋了。
*
*
翌日。
景眠回到學校。
在宿舍睡了一夜醒來,直到清晨的光線透過窗戶,驅散了深夜與黎明,並爬上景眠的被褥,青年才堪堪醒來。
景眠坐起身,
盯著被子上的條紋發了會兒呆。
他翻身下床,走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擠牙膏,刷牙漱口后,又用清水洗了把臉。
下一秒,景眠似乎察覺了什麼。
他抬手,看著左手的無名指上,那枚折射出淡淡光芒的環戒。
直到現在。
依舊沒有真實感。
環戒的下緣因為青年洗臉的動作,不經意間沾了水,水滴正緩緩淌下。
景眠愣了下,他摘下戒指,轉身抽了兩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乾凈。
所以。
他被求婚了。
他還答應了。
甚至還約好了今天上午去領證。
……這是什麼神仙速度?
景眠腦海中捲起瘋狂呼嘯的風暴。
可能是因為那個恰巧的時機,或是與任先生的對視,或是那片海和煙花,順著那樣的氣氛,稀里糊塗就被對方戴上了戒指。
就連當事人每每想起,都覺得不太真實。
對於從小循規蹈矩慣了的景眠來說,造成了屬實不小的震撼衝擊,心情如同坐了過山車。
他想,如果沒有這枚戒指,景眠都不確定昨天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景眠洗漱完畢,又躺回床上。
他天馬行空地想,領證都需要什麼來著?
青年很快上網查了一下,發現僅需要兩樣,身份證就在他書包里,戶口本的話…還必須回家拿一趟。
現在並非周末,景國振和李喬很大概率不在家,景洛幼兒園放假,現在家裡,可能只有景洛和保姆阿姨。
……正是去取戶口本的好時機。
景眠想到這兒,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穿好衣服,離開學校,攔了輛的士,直奔家門。
*
「……哥哥!!」
當景眠用鑰匙悄摸摸打開家門,就看到坐在地板上的景洛,臉上一瞬間浮現出巨大而驚喜的笑容時,青年忽然有點犯了難。
他好像…還沒想好要怎麼和景洛說。
畢竟景眠還記得,得知自己即將要有嫂子的那時候,景洛差點把無辜的棒球帽子摔斷。
再三考慮過後,當哥哥的還是決定不說為好。
畢竟,父親和繼母遲早都要知道,在事情開誠布公前,最好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於是,景眠抱住奔跑而來的小糰子,任由對方在自己臉上啾了好幾口。
「哥哥怎麼突然回來了?」
景洛稚嫩的聲音,興奮道:「不是開學了嗎?…回家,是因為想我了嘛?」
「嗯,確實想洛洛了……所以哥哥回來看看。」
景眠臉不紅心不跳地哄著幼崽。
他托住小傢伙的屁股,防止景洛掉下來,同時,景眠開始在腦內搜尋,平時父親都是把那些重要證件放在哪裡來著?
大概…是在他和繼母的卧室。
景眠猶豫了下,進了雙人房間,他在抽屜里翻了翻,果然不出意料。
把紅棕色的戶口本拿了出來,景眠把它放進包里,而景洛在旁邊看著,疑惑不解:「哥哥為什麼要拿戶口本?」
景眠睜眼說瞎話:「學校要交保險。」
景洛歪頭:「保險還要戶口本嗎?」
景眠暗窘,現在的小孩兒懂得太多了,這種語術都騙不過了。
景眠輕咳一聲:「…這個保的比較鄭重。」
景洛似懂非懂:「所以,買了這個保險,哥哥以後會安全很多,對嘛?」
景眠想了想,這話或許也沒錯,於是點點頭。
景洛點頭,表示明白了,仰頭看著景眠的小糰子奶聲奶氣、一本正經道:「哥哥的安全最重要,快把戶口本拿走,不要耽誤了。」
景眠:「……」
這突如其來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
於是。
景眠成功把戶口本從家裡偷了出去。
而任星晚早已等在外面。
景眠上了車,直奔民政局。
只是這次經紀人大哥也在,楊帆事先溝通好工作人員,身份不會聲張出去,所以也避免了領證的高峰時段。
結束后,景眠看著小紅本裡面的合照,不自覺發獃。
他和任先生的未來,竟然就通過這麼一個小本,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
想想都有些奇妙。
沒牽過手,沒接過吻,
甚至連一個緊密的擁抱也不曾發生。
怎麼就忽然到民政局這步了呢?
景眠記得自己小時候,『閃婚』還是一個十分新奇的辭彙,因為題材特殊,還被拍成各類影視劇,受歡迎程度非同凡響。
沒想到,原本以為距離他那麼遙遠的兩個字,卻真真切切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景眠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幹了把大事。
那領證后的伴侶,一般的步驟都需要幹什麼來著?
大概就是訂婚宴,見家長,婚禮,同居,生崽......
「……」
景眠徹底傻眼了。
他會和任先生做這些嗎?
答應父親定下的婚約之前,他似乎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事,只覺得是一項任務,竭力去完成就好。
可是現在看來,每一樣都足以攪亂景眠原本平穩的心弦,並且久久無法平息。
但這也與父親最希望的,同時也是事情最可能會發展的方向,碰巧保持了一致。
只是,曾經美人的竹馬哥哥,現在完全變成了自己認不出來的冷峻大佬模樣。
這讓景眠多少有一絲絲遺憾。
即使沒有感情,也可以同眠共枕。
可以終老一生。
——這大概就是閃婚的意義。
昨天答應任先生的求婚,或許是頭腦一熱,因為氛圍太好沖昏了神志。
但冷卻下來后,景眠想,如果再來一次,他或許還會答應。
任星晚無論是相貌,家庭還是事業,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再適合不過的結婚對象。
好在任先生也同意這麼婚事,還主動採取了求婚措施,讓原本差點石沉大海、因為自己的不爭取而氣瘋父親的家族婚約,竟一鼓作氣,重新提上日程。
即使不喜歡他,還精心為他準備了浪漫到無法忘懷的求婚儀式。
景眠想,任先生大概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人。
而年齡這一層,他們有著七歲的年齡差,也就說明任先生不小了,自然也會很積極地面對婚姻大事。
不論怎樣,景眠還是很佩服任星晚的。
所以無論從任何角度看,
他們都很合適。
*
任星晚接下來還有其他通告。
而景眠這邊也需要回學校,導員剛剛在群里艾特全體學生,下午到F廳開會。
景眠怕被宿舍里的人偶然看到,保險起見,結婚證被放在了任先生這邊。
因為結婚證領的又早又快……景眠甚至上午還去了趟俱樂部。
為了快速融入,和隊友們熟悉團戰,儘管無法像其他隊員那樣抽出大量時間泡在俱樂部練習。
但景眠沒事就會往那邊跑,練練手感也是好的。
下午剛回去,景眠就發現空蕩蕩只有自己的寢室,四個室友已經回來了三個。
剩下的那個是本地人,即便平時也經常夜不歸宿。
景眠剛進門,就被迎面而來的李棟發現,很快自己就被一個高大的男生熊抱住。
景眠:「!」
李棟:「我們眠眠回來多久了?快讓爸爸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上鋪的蔣臣探出腦袋,無語道:「反正肯定比你久,這屋子一看就是眠眠收拾的,回來最晚的一個,你還好意思問。」
李棟嘿嘿笑了笑:「眠眠,我請你吃學校對面的牛扒,吃多少次都記我賬上。」
景眠剛要客氣客氣,婉拒一下,但想了想那家餐廳堪稱一絕的醬汁,還是點點頭:「好。」
下午兩點。
返校生統一開會,時間一到,幾人紛紛去了F廳,來的晚了些,只剩下了前排的座位。
幾人悄咪咪入座。
導員拿著話筒,配合ppt,開始講這個新學期的必知事項和大致安排。
「聽沒聽說,這學期要開始攢創新學分了。」
蔣臣小聲道。
「創新學分?什麼意思。」
「就是一種學分機制,攢夠四分才能畢業,老劉之前說考過四六級各算一分…」
「如果湊不滿,可能得去修別的老師的課,甚至實驗和課題,時常特別長,還有作業和考核,想想都窒息。」
景眠問:「除了課題和課,還有別的方法嗎?」
蔣臣說:「有,比如參加什麼全國大賽,創新大賽,這種都加的分都很多,但太難了。」
蔣臣忽然一笑,低聲道:「我聽說,結婚也能算一分。」
景眠:「……」
景眠心臟莫名猛跳了下。
被cue到的剛剛才結婚的已婚人士,於是轉移目光,默默咽了下口水。
李棟聽心動了,說:「操,這個好啊,結婚還能加分,那生孩子加不加?」
蔣臣:「……想的挺美啊,那你要生仨,是不是再給你加三分?」
李棟不以為然:「何樂而不為啊?現在同性都能結婚了,還能用科技生子,我老婆要是太辛苦,她生一個,我負責生倆。」
蔣臣:「你他媽先有老婆再說。」
景眠:「……」
默默捂住了戒指,假裝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發言權。
其實,方才兩個室友也注意到了景眠手上的戒指,但壓根沒往那方面想,只以為景眠是戴著玩兒。
他們眠眠才二十歲,連手都沒牽過的貌美大學生,不僅相了親,還和陌生男人領了證?
嘿,根本不可能!
*
晚上。
景眠登錄了自己的賬號。
其實相對於在家裡直播,景眠則更喜歡在宿舍。
畢竟這個宿舍的舍友全是夜貓子,不到凌晨兩點根本不睡,個個都是熬夜之王。
一開始景眠還會抱著電腦和設備出去,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坐在台階上直播,後來被蔣臣發現,可給心疼壞了。
夜裡的走廊多冷啊,還只墊個比報紙厚不了多少的小墊,樓梯口窗戶漏縫,正好是風最硬的地方。
就那麼坐上三四個小時,還從來不和他們說。
於是,他們再也沒讓景眠深夜離開過寢室。
景眠打開光耀。
他下意識掃了眼ME.俱樂部還停留在上次的置頂對話框,卻發現ME.的官方頭像似乎有了變化。
景眠一怔。
打開之後,發現俱樂部簡介的成員介紹表裡,已經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並且『Sheep』和對應的名字景眠都被加粗,四周還點綴上了高亮方框,只要明眼人不瞎的,都會第一眼看到他的名字,非常亮眼。
「……」有受寵若驚到。
滑鼠向上,景眠點開Me.戰隊的頭像。
發現原本是正經隊標的官方頭像,在隊標的正中央,赫然出現了自己頭像!
當初是粉絲送給景眠的Q版畫像,可愛十足,尤其是帽子和口罩。
看得出,Me.俱樂部肉眼可見的非常自豪。
沒必要。
真的沒必要。
景眠:「……」默默臉紅。
這也太羞恥了。
景眠打開遊戲,如同往常一樣開了直播。
今天不團戰,景眠更偏向教程,尤其是第二戰的鬼屋,每刷到一個新地圖,景眠都能與之奮戰好幾個晚上。
技術好,又肯耐下心來,一遍遍刷地圖,找出最快的逃生之路。
這也是景眠擁有眾多而龐大的粉絲原因之一。
只是。
今天直播結束的時候,景眠剛要退出,卻看到了一條置頂到最新的消息。
結束直播時正好是粉絲私信的高峰期,而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置頂,很明顯,和那時的Me.一樣,不惜砸了錢。
只是,看著那個有些熟悉的頭像和昵稱,景眠明顯愣了一下。
ID是「Greek」。
點擊頭像能夠查到對方的主頁,整整七百萬的粉絲,比景眠還要高出不是一點半點。
而這位玩家,也堪稱戰神級人物,在PK榜和戰績榜常年霸榜,一個排行第一,另一個排行第二。
雖然景眠是近一年剛火起來的小主播,但粉絲量和對方一比,就有種小巫見大巫的趨勢。
這樣的大神玩家,為什麼忽然私信他?
景眠打開對話框,看到對方發來了兩條消息:
【你好,我是Greek。】
【看到你加入了Me.俱樂部。如果能夠解約加入我們俱樂部,我們不僅會承擔違約金,還會給出比Me.高出三倍的報酬。】
景眠看得愣住。
好傢夥,這就是傳說中的撒錢,也是字面意義上的簡單粗暴。
只是,景眠如果真正在意的是待遇或報酬,恐怕早就已經簽了先前報價最高的俱樂部。
而並非等到現在。
但對方畢竟花錢置了頂,出於禮貌,景眠伸手,在對話框里打字:
【謝謝您的邀請,但我不打算換俱樂部了。】
過了幾秒,景眠又發了條過去:
【如果方便,麻煩給我一下您的聯繫方式,我把置頂的錢還回去。】
畢竟遊戲系統設定,被砸錢置頂的那一方,在三天內,不能以同樣的方式置頂回去。
所以只能通過別的轉賬方式。
很快,對方發來回復:
[抱歉,剛才是俱樂部另一個負責人發的。]
[不用還,打擾到你我也不好意思,要是想還的話,以後可以和我組隊,就當帶帶我了。]
景眠一怔,有點惶恐。
對方明顯是在謙虛,因為戰績擺在那兒,要帶也是Greek帶他,畢竟一個是常年霸佔PK榜和戰績榜的元老級人物,另一個只是新服內一個小火的新人。
景眠猶豫了下,輸入:
【抱歉,帶不了您,會輸掉比賽的。】
【而且拖後腿,我可能會被七百萬人罵。】
【但可以組隊。】
屏幕另一頭的Greek正喝著水,看到屏幕時『噗嗤』一聲,差點噴出來。
旁邊從浴室出來的男生,吹頭髮的動作一頓,幾秒后,吹風機被摁停,空氣霎時安靜下來。
他問:「看什麼呢?那麼好笑。」
Greek搖搖頭,笑道:「沒有,就是那個咱們俱樂部一直想挖來的小朋友,說話怪可愛的。」
李生溫微微皺眉:「哪個小朋友?」
「Sheep。」
李生溫:「那個叫景眠的?」
「對。」Greek想了想,不為遺憾道:「可惜加了Me.,早知道應該早點問他,結果被宣城那幫人砸錢搶了機會。」
「但已經給了合適的價格,幫交違約金,也說了三倍,他好像也沒有動搖的意思……總覺得,好像對錢不大感興趣。」
「不感興趣?」李生溫嗤笑一聲:「這世界上哪有會對錢不感興趣的人,估計就是單純看不上咱們的俱樂部,這種心高氣傲的小主播,哪裡值得你花錢,還理他幹什麼?」
只是。
自己說完這些話,Greek卻毫無反應。
李生溫的視線忍不住落到屏幕上,卻發現Greek挪動滑鼠,點擊了申請添加好友的圖標。
李生溫慢慢捏緊毛巾。
因為男人發送出申請的另一端,正是景眠。
*
自從加入Me.俱樂部后,
景眠終於迎來了第一次上場參加比賽的機會。
宣城說,這次是各個省內區域的跨服賽,和全國以及跨國的比賽相比,在規模和難度上都會簡單不少。
簡而言之——小比賽,不用慌。
宣城豎起大拇指:「所以不用太有壓力,就當攢上場經驗了。」
這話是對著景眠說的。
因為其他隊員有的在嚼薯片,有的在吸果凍,更有甚者在低頭對著小型垃圾桶剪指甲。
宣城:「……」把剪指甲的踢出去后,宣城拿過一個盒子。
裡面是一套全新的耳麥,遞給景眠。
他笑了笑:「這是俱樂部送給新人的禮物。」
黑色的線條,搭配景眠的口罩,看上去十分合適且漂亮,有種酷酷的反差萌感。
後來,景眠也是戴著這個耳麥,
第一次來到了跨服賽的現場。
以往,景眠已經習慣了在宿舍或家裡直播,他需要面對的只有一副攝像頭。
而網路的另一端,即使有數千數萬人,他也看不到。
唯一需要交流的只有彈幕。
而真正跟著俱樂部來到了比賽的現場,景眠才感受到了那股正式比賽才會散發出的威嚴和正式感。
包括繁華精緻的看台、座椅,遊戲區,大屏幕,甚至還有為解說員專門準備的桌子。
景眠:「……」
這沒法讓人不緊張。
反倒是身邊的隊員……尤其是岑弦,不僅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後台,拉了一把寬大的椅子坐下,修長的腿還搭到了旁邊的桌子上,低頭刷比賽。
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宣城不厭其煩地開始囑咐隊員戰略。
尤其是景眠加入之後,他們作戰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沒把景眠直接放到戰隊最核心的位置,但也為了發揮景眠的優勢,做出了大膽的調整。
這是sheep出場的第一個賽事。
不僅是站位還是團隊角色,都在眾人的期待下進行。
也就顯得尤為引人矚目。
光耀的第一站類似於絕地逃生的設定。
作為一個純射擊類遊戲的關卡,背景有時是山村、廢棄工廠、甚至貨船……總之,所有的玩家都會在各式各樣的位置醒來:
比如箱子。
比如草垛。
比如衣櫃。
……
接著,赤手空拳的玩家就開始搜集周圍的物資和裝備,範圍逐漸擴大,攻擊每一個路上遇到的敵人。
最後,遊戲里會出現一道紅色的門,即使隔著無數的建築物也能看到。
玩家需要做的就是在右上角的倒計時結束前,成功逃出,獲得進入第二站的資格。
還能並復活比敵方戰隊數量更多的隊友。
而岑弦Mole作為團隊核心的老成員,手法穩的一批,一槍一個,又准又狠,一如既往作為戰隊首發。
兩邊站隊各有八人上場。
總數一百人,剩下的是人機。
時間一到。
Me.戰隊上場,紛紛落座。
景眠走在最後面,穿著深藍色帽衫,拉鎖拉緊,頸間圍著耳麥,一如既往戴著帽子和純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溫潤漂亮的眼睛,膚色冷白。
場外的直播默默記錄著這一切,彈幕在瞬間就沸騰炸鍋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眠眠】
【眠眠!!!】
【卧槽?我驚呆了,原來Sheep加入Me.的事是真的?!】
【Me.是真有兩下子,小道消息,有好幾個頂流的俱樂部私信給這個主播,Sheep愣是一個沒加。】
【嗚嗚嗚感謝金主爸爸的高清攝像,能讓我把眠眠看得這麼清楚。】
【麻麻的心肝眠[愛心]】
【還以為Sheep加了戰隊會摘下口罩露臉比賽,是我想多了嗚嗚嗚】
……
網路員默默吸了口氣,他觀察著瘋狂上漲的在線人數和數據檢測,朝主辦方默默比了個大拇指。
果然,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
景眠就是流量吸引器。
長的好看的人玩電競,往往會引起網民的沸騰。
比賽才剛剛開始,在線觀看人數就已經達到了五萬人。
這對於一個跨服賽來說,簡直就是一步登頂的流量。
景眠戴上耳機。
外界的聲音忽然安靜了許多。
巨大的屏幕一片暗沉,很快,玩家蘇醒。
沒有完整的清晰視野,景眠沒判斷出自己所在何地,於是,操縱人物用手掌微微推了一下。
遮擋住視線的障礙物移開了。
「……」
好傢夥,景眠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一輛車的後備箱里。
景眠不得不佩服開發者的想象力,網路上甚至專門有這麼一個貼吧,專門用來曬自己曾經在光耀玩第一關時,在何等奇葩的地方醒來。
「操…」景眠身旁的隊員低聲罵了一句:「讓我從豬圈裡醒來什麼意思……」
景眠噗得一聲,差點失笑出聲。
如果這條被放在光耀的貼吧里,絕對能上首頁熱門。
這樣想著,緊張感竟隨之緩解了不少。
接下來,便是全身投入的專註。
畢竟每一個奇葩且意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藏著剛蘇醒而來的敵人。
其中不乏偷襲者。
比如醒來之後隨便找個小□□,便回到剛才醒來的位置,蹲點別的玩家,從背後爆頭偷襲,搶來對方的豐富裝備。
景眠挪動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屋子。
裡面只有一把散彈槍,也就是玩家口中的噴子。
只能打近戰,無法精準射擊,像平底鍋一樣防身,沒什麼大用。
「SHOOT!」
不遠處傳來一聲提示音,景眠意識到,這是耳麥之外的聲音。
原來就在大家還在探路、四處找裝備時,
岑弦已經完成了首殺。
不愧是實力強勁的老牌大神。
每個隊員的成功擊殺敵人數,最後會相加成為總和,到門的另一面時,將由點數最高者,決定何時關閉紅門,使被留在修羅場的玩家失去晉級資格。
景眠分神時,視野里卻忽然出現一個移動的身影。
手比大腦先作出反應,景眠摁動滑鼠。
隨即傳來「SHOOT!」的成功擊殺音。
【草,這麼快?】
【不會真有人以為我們眠眠是顏值類主播吧?技術區小槍神可不是隨便吹的】
【好他媽帥,完全就是條件反射的一擊】
【啊啊啊吹爆眠眠】
【緊接著mole殺出來,後生可畏啊。】
……
戰隊其他人也很快相繼傳來擊殺聲。
有的是人機,有的是敵人,敵方隊員淘汰後放下耳機,低罵幾句,氣惱地看著自己隊友的屏幕,進行耐心指導。
接下來,兩方戰隊的人相繼淘汰。
景眠身邊的隊友放下耳機,重重嘆了口氣。
接著,視線移到景眠的屏幕上。
隨後,他睜大了眼睛。
好傢夥,他以為乖到不行的小新人,會率先搜尋到兩把得心應手的好槍,接著勇闖全場,擊殺敵人。
誰知,
景眠身上已經積攢了各式各樣的槍支和彈夾。
數量之多,重量之重,使景眠操縱的人物奔跑起來都有些遲緩。
隊員:「……」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竟然有點可愛。
然後,他就看見,景眠把各種槍支切換自如,時間間隔不超過半秒,甚至能夠根據距離,有針對性地切換槍支進行絕殺。
卧槽……還能這麼玩?
很快,對方戰隊剩下三個生存者。
而Me.這邊僅剩下岑弦和景眠。
戰局處於弱勢。
景眠和岑弦很快會和,掃地圖時一攻一守,儘管全程沒說話沒交流,配合卻異常合拍。
…默契程度堪稱絕妙。
不久,紅色逃生門終於出現。
岑弦一向是被隊友掩護前行的衝鋒角色,所以,男人先一步動作,在車輛和樹木的移動間,以不經意卻又強勢的朝著紅門接近。
只是在Mole即將到達時——
一支遠狙毫無預兆地『砰的』響起。
岑弦微微眯起眼睛,因為他的人物血瞬間少了一半,而狙他的方向掩體不多,位置都遠,看來對方是在相當遠的地方進行狙擊,技術不錯。
只是,沒等自己加血,第二聲砰響隨之而來。
岑弦一怔。
發現這一次,竟不是來自對方敵人。
而是自家隊友。
——景眠收了狙,竟然在同樣遠的距離下,在眾人幾乎將他遺忘的時候,把那人一槍爆頭了!
這也給岑賢充分的時間加血。
眼看著岑弦即將到達紅門。
這時,在狙擊手相反的方向,敵方的另一名成員坐不住了。
瞬間拿起衝鋒槍,朝著岑弦的方向擊射。
只是,沒等打出第二顆子彈,又被一槍爆頭了。
方向……正是剛才那個解圍的小狙擊手的方向。
接著,景眠沉默地站起身,走到一處相對隱蔽的地圖一角。
他揭開草垛,沒有猶豫或是停頓,把躲藏在裡面的敵人給突突了。
空氣一時陷入安靜。
彈幕也在短暫的停頓后,夢中驚坐起:
【卧槽,發生了什麼?】
【簡單來說,槍槍爆頭。】
【這他媽是什麼神仙???】
【啊啊啊啊啊高光時刻,本來差點團滅,眠眠憑一己之力拯救全隊!!】
【這隊長Dawn有兩下子啊,沒讓景眠首發,結果人家壓軸出場,別的不說,爽文效果拉滿了。】
【他究竟是怎麼知道那草垛底下有人的呢?】
……
景眠的隊友也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青年沉默了下,如實道:「我也躲過,被揭開草垛,一槍爆頭了。」
「因為從外面看起來會高出一截。」
隊友:「……」
崽崽,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於是第一站,Me.戰隊有兩名隊員倖存。
同時他們也獲得了進入下關比賽后,復活隊員人數更多的優先權。
「等到下一關,他們肯定會讓李生溫首發。」
宣城俯下身,嘆了口氣:「今天這麼輕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俱樂部隊長Greek沒來比賽。」
景眠一愣:「Greek?」
「對。」宣城:「就是那個PK榜上排名第二的玩家。」
景眠猶豫了下,還是如實提及了昨晚的偶遇:「Greek昨晚用置頂邀請加入他們的戰隊,我拒絕後,他加了我的好友。」
宣城:「???!」
媽的,明明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俱樂部,竟然還企圖從別人嘴裡搶珍珠!?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宣城捏了捏眉心,無奈道:「Greek沒來是好事,不過下一場要對決的人里,有一個叫李生溫的,他和Greek是一對兒。」
景眠只稍微了解其中一個。
所以對這個八卦也沒那麼感興趣。
宣蕊買了幾塊薄荷糖,給需要的成員們依次下發。
只是,遞到景眠這裡時,手心不經意觸及到景眠的指尖,發現一片冰涼。
宣蕊一愣:「眠眠,你手怎麼這麼涼啊?」
「屋子太冷了嗎?」
景眠頓了下,點頭:「有一點。」
何止是一點,那指尖涼的都像小冰塊兒似的。
而景眠只穿了單衣,就連坐著的座椅都是冷質,沒有一絲溫度。
「怪我!忘了事先說。」宣城自責道:「這個場館就是這樣,比賽後台是臨時場地,供暖不行,只有場上暖和。」
宣蕊說:「等我下,我去管工作人員借一件外套。」
「景眠,你穿我的吧。」
一個資歷老的隊員遞來一件大衣,道:「這是新的,我當初買隊服的時候訂了兩件,可能尺寸會大一點,但穿上肯定不會冷。」
景眠確實需要,於是沒客氣,和對方頷首:「謝謝前輩。」
*
很快,中途休息時間結束。
被選入鬼屋第二站的隊員,也交替上場。
而景眠也是其中一員。
看過景眠直播的都知道,相比起第一關那種純射擊類遊戲,景眠其實更擅長第二關。
鬼屋趣味性多,地圖龐大,可敲出的彩蛋也多,能夠讓人刷上幾十次也不膩歪,並且總結出諸多最優逃生方案。
配合上賽事團戰的話,趣味性更是錦上添花。
再次落座時,旁邊的隊友是個話嘮,和景眠貼耳朵,依次介紹敵方戰隊的成員,每個人的名字和相應的ID代號。
當然,李生溫也在其中。
*
不久,比賽開始。
景眠戴上耳麥,屏幕上的畫面逐漸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間略顯漆黑而又破舊的蒼白屋子。
地板和桌子都是斑駁的木質,透露著一股陳舊的味道。
只是,莫名有些熟悉。
這是……鬼宅地圖?
——
【又是鬼宅!!】
【哈哈,上次直播還看到眠眠在鬼宅里看風景。】
【鬼宅真的是很經典了,但說實話,都有點看膩了,玩得多的可能會有我這種感受,有些屋子藏了什麼補給,哪些地方會出現鬼,大boss和小boss的隱藏位置……已經熟悉的不行,真的膩了。】
【樓上+1】
【能不能重新匹配個地圖啊?】
……
但主辦方並未理會。
比賽繼續。
這回是正式比賽,景眠再也沒有了看風景的心思,而是全身心地投入。
他開始默默回憶起自己每一次刷鬼宅時的細節。
景眠並非天賦型選手。
所以每一次摸索時都高度集中,如果是沒信心放出來當教程的熟練度,他會繼續獨自刷上幾十遍。
而鬼宅是自己眾多刷過的圖中,相對更熟悉的一個。
也讓青年多少心裡有了底。
景眠操控人物,搜颳了房間內的繃帶和藥水,沒發現任何武器,於是決定出去逛逛。
鬼宅為了實現沉浸式的真實度,就連遊戲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十分鮮明:比如隱隱飄起來的浮塵,鞋走過地板時的咯吱聲,以及操縱人物時,人物會發出淡淡且略顯緊張的呼吸……
景眠沒走太遠,先和一個隊友轉角遇到愛了。
兩人用手電筒照亮了對方的臉,然後開始默契地交換物資。
接著又遇到一個隊友,交換物資。
遇到了敵方隊員,對視一眼,默默擦肩而過。
鬼屋地圖有一個好處就是,儘管場景和Boss不變,但每次逃生出口卻十分隨機。可能出現在任意樓層的任意房間,要由玩家們自行摸索。
這就意味著每一個安全的屋子要去,同時,鬼宅內任何最危險的地方……也要硬著頭皮闖。
但是能作為出口的地點,早就被鑽研多年的玩家摸索透了。
甚至有一次,把Boss所在那間屋子裡的廁所的馬桶,作為了玩家們唯一的逃生地點。
連這麼奇葩的創意都用上了,大家忍不住想,這場遊戲又能玩出什麼花樣呢?
景眠走著走著,隱約湧上一絲無法形容的感覺。
今天的鬼宅……似乎和平時練習時不太一樣。
比如每次都會轉角遇到愛的拐角,卻沒出現任何鬼。
比如他拿好了綠水,本該出現的爬行怪卻遲遲未曾出現。
比如景眠湊好了裝備,準備突入那間Boss藏身的主卧時,卻發現裡面清清蕩蕩,空無一鬼。
……
景眠有些茫然。
他隨手殺了個小怪,拿起背包,舉著手電筒,想要進入鬼宅三樓的一處補給室。
因為依照記憶,那個房間通常物資豐厚,是補血和體力的最佳地點。
只是,景眠剛打開門。
卻不由得瞳孔一縮。
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鬼宅三樓方才消失了大半的鬼,竟然都整整齊齊的出現在了這間屋子裡!
聽到景眠的開門聲,竟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發出嘶嘶的低吼。
景眠:「……!」
黑暗之中,景眠的手電筒也成為了照亮鬼怪們的唯一光源。
……這是怎麼回事?
景眠從新人時期開始,到現在技術爐火純青,這個地圖總共刷過大概40餘遍,卻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突髮狀況。
厲鬼們怎麼會無緣無故聚集在一個屋子裡……
還是概率上最為安全的補給室?
實時關注Sheep視角的觀眾彈幕,也在這一瞬間飆升起來:
【卧槽,給老子嚇了一跳。】
【玩遊戲六年多了,頭一次在這一間屋子裡看到這麼多鬼。】
【奇觀+1,話說這麼多鬼怪一起上還玩個鎚子?直接認輸吧】
【眠眠快跑!!!】
【這怎麼回事啊?出bug了??】
……
景眠在門開的那一刻,果斷選擇逃跑。
……頭也不回的那種。
青年身上的裝備雖然不少,但是頂多同時面對三個怪,還得是手感巔峰的狀態。
這麼多鬼齊刷刷把他圍住,保證能把他啃得骨頭都不剩。
景眠在走廊中奔行時,雖然不敢回頭,卻沒到慌不擇路的程度,而是刻意地跑向樓梯口的方向。
因為現在的三樓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只是,奔跑中的景眠,卻隱約瞥見了一個人類的身影。
那身影僅是隱隱閃動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不見。
景眠微微眯起眼,發現並非自己的錯覺。
那是一個人類玩家,
看衣服,似乎還是對面戰隊的。
景眠腦海中似乎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技能。
——這種遇到鬼怪時,不選擇戰鬥而是轉身就跑,將鬼們引至滿意的地點后,再喝下隱身水。
這時候的鬼,會忽然失去目標,站在原地不動。
這個技能十分稀少,同時需要大量氪金,專門在一些背景昏暗的地圖中使用。
因為對其他玩家太不公平,管理員經常會將使用這項技能的玩家封號,也就導致隱身水使用頻率越來越少,最後幾乎在市面上不流傳了。
難道對方戰隊里,有人使了這項技能?
而此刻,遠方的彈幕道出真相——
【李生溫!!】
【媽的,我去對方戰隊視角看了,就是李生溫用的隱身水,話說這在比賽中不是明令禁止的嗎?】
【兄弟,好像跨服賽沒有這個規定,僅限於全國賽……】
【這不就是典型的鑽空子嗎?】
【我剛才看了全程!李生溫是故意針對Sheep的,隊友告訴他Sheep在三樓,他就特意去了三樓,開頭就用隱身水吸引各種鬼怪,全都聚集在補給最豐厚的那間屋子裡,再等著景眠上鉤。】
【氣死我了啊啊啊好卑鄙!幹嘛欺負我們眠眠】
……
這種行為顯然勾起了觀眾的眾怒。
然而景眠這邊的逃亡還在繼續。
景眠憑著直覺實現了被動認路技能,他穿過走廊,跳過無數的橫欄,地板吱吱作響,同時人物的呼吸聲驚恐而緊促。
景眠幾次極限轉角,卻沒有絲毫拖慢鬼們追上來的速度。
畢竟每種怪的速度不同,有些行動遲緩,有些卻與人類速度無異,甚至還有跑幾步就被能追上的。
這無疑就是死局。
面對這麼多的鬼,別說單人,就算全隊一起上,補給和藥水跟不上,不能淤回補充體力和血,也肯定會被團滅的。
景眠跑到最後也有點絕望了。
這能跑去哪裡?
遲早都會被追上的。
剛才景眠無論是想上樓還是下樓,卻發現樓梯口都有鬼在守候,並且在景眠對視之後,紛紛加入了追趕景眠的隊伍。
景眠:「……」只因在鬼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奪筍吶。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景眠似乎也察覺到,這是有人故意給他下的套。
可是顯然對方已經成功,局勢已經無法逆轉。
景眠誤打誤撞,在最後一次走進死胡同時,忽然轉身,撞開一間屋子的木門。
跑進房間后,青年發現,這房間內部的牆壁上,有一盒顯眼且破舊的缺口,可以容納一人通過。
——這個牆壁缺口顯然通往另一個房間。
而那個房間的地板上,有腐朽而塌陷下去的漏洞,可以直接跳下二樓。
同時,鬼無法跨越樓層。
雖然這個操作會讓玩家因為摔倒掉落大半的血,但顯然,現在的景眠也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了。
青年操縱人物,迅速俯下身,靈敏流暢地從那個缺口俯身滑行進另一間屋子。
身後的鬼怪們也迅速跟上。
「……」
只是一進屋子,景眠就傻眼了。
說好的地板漏洞呢?
這個屋子的地板,怎麼變得這麼整潔乾淨?
甚至還有點煥然一新的味道??
別說漏洞了,就連瑕疵都無從可找。
被系統和設定毫無預兆驢了的景眠,這下徹底絕望了。
因為,這間屋子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補給甚至傢具,只有一間窗戶,映照出窗外的淡淡月色。
鬼們接二連三的從缺口裡湧現而出。
景眠轉頭看了一眼,重重嘆了口氣。
死就死吧,他想。
只是,忽然不想死在這群厲鬼的手裡,就好像映襯了那人的圈套一般。
景眠突然湧現出了這樣的想法。
於是,很快,青年的視線落在了那間窗戶上。
在這個想法湧上腦海后,沒有任何猶豫或遲疑,景眠操縱人物,迅速跳上了窗口。
堅硬的手臂也在那一瞬間隔著衣服砸碎了玻璃!
厲鬼們發出憤怒的嘶吼,朝著景眠的方向奔涌,不肯放棄,一副要把人抓回來的架勢。
鞋底踩在窗戶的邊緣上,景眠在那群鬼怪觸碰到他的前一秒,毅然決然跳了下去!
在最新耳麥的加持下,景眠這一次也有了身臨其境的感覺。
比如感受到了耳邊呼嘯的風聲,伴隨著身後厲鬼們的憤怒和嘶吼,畢竟平日里玩家不能中途跳窗逃跑,無論是一樓,二樓,三樓,還是更高的樓層。
只要玩家跳窗,必死無疑。
這也是被逼到絕境的人類最無奈的結果。
只是,下墜時。
景眠的耳機里,彷彿隱隱聽到了一絲異動。
那聲音,像是帶著極劇震烈的風聲。
窸窣沉寂,卻又無法確定方位,只能感受到由遠及近,帶著濃烈的氣壓和琢磨不透的溫度一般,讓你感受到它在向你接近。
景眠心臟猛地一跳。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
甚至就在幾天前,景眠也曾在一次直播中經歷過一次。
景眠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絕對不會認錯。
那是……Ash!!
耳廓里傳來猛烈的風聲,卻又在瞬時戛然而止。
畫面里自己急速下墜的腿,忽然被一雙臂彎摟住。
儘管無從判斷,但景眠卻能隱隱察覺到……
影衛已經來到了近前。
接著,景眠感受到,
他墜落的速度開始下降!
在這樣的絕境時刻,自己似乎是被影衛……公主抱了。
接著,墜落的過程從極速變得輕緩。
甚至落地時,景眠因為被抱起而顯得極近的姿勢,也看清了Ash的模樣。
景眠聽見了自己鼓動的心跳。
……
與此同時,這一幕也被映在播放投屏中,彈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熱和沸騰:
【卧槽,是Ash??!】
【Ash!!!】
【大神的影衛形態出現了啊啊啊啊】
【為什麼我跳窗的時候沒有這個待遇?直接就給我開篇重啟了嗚嗚嗚】
【我他媽已經激動到失語了……】
【Ash遊戲里的角色都這麼帥,我已經能腦補現實了。】
【嗚嗚嗚嗚Ash你看看我,我是你七年的老粉】
【這個畫面有種…天神降臨的感覺。】
……
有人忽然評論了這句話。
景眠微微屏息,幾乎說不出話來。
放在滑鼠上的手,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緒的變化,指尖變得冰涼。
這是第一次。
以往有自己不小心失誤時感知到危險的Ash出現解圍,也有景眠故意作死想看看自己的影衛,但無論哪種情況,當時的自己都是頭腦清醒,預感深處不含著任何意外的。
因為他知道Ash即將會出現。
但這一次,
自己沒有絲毫預感準備,所以此刻,心跳也跟著不聽話地、無法抑制地狂跳。
平穩地落到地面后。
Ash沉默了下,緩緩把人放了下來。
景眠鍵盤上的手有些僵硬,竟不知道應該做出任何反應。
就在這時——
系統機械音宣布,Me.戰隊獲勝!!
影衛隨著遊戲的結束,瞬時消失。
只剩下了他們激動的隊員,嗷嗷吶喊著,站起來慶祝勝利。
原來剛才這間盡頭的屋子裡,地板忽然沒有任何通往二樓的破洞,是有原因的。
原來…是被刻意修改過。
這就是此次跨服賽創意改動的地方。
只有跳出這間窗戶,才能夠獲得勝利。
看起來被視為死路的窗戶,卻是這一關唯一能夠成功逃生的「門」。
*
比賽結束。
景眠靠坐在椅背上,感覺思緒還有些沒緩過來。
真是一場精彩絕倫而又意外的比賽。
如果自己沒有加入Me.,是不是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Ash?
景眠打開薄荷糖的包裝紙,放在嘴裡含了一顆。
略涼的味道,在唇齒間瀰漫開來,也讓青年清醒了不少。
只是,突然。
景眠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過一看,竟然是任星晚。
景眠停頓了下,竟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畢竟四天前,任先生向他求了婚。
而就在三天前,倆人一起去民政局領了證。
從青梅竹馬到個子長大后不曾聯繫的陌生人,再到重逢后,迷迷糊糊成為了愛人……
直到現在,都沒什麼真實感。
不過想想也沒毛病。
畢竟他們是表面夫夫嘛,各自都是為了家族要求而結婚。
感情什麼的,完全不能細想。
景眠點擊接聽,才知道男人的車此刻停在外面。
讓他出去一下。
景眠:「?」
於是景眠馬不停蹄地出去了。
他很快認出了任星晚的車,小跑了幾步后,景眠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任星晚忽然把自己叫過來的原因,景眠有些不明,所以,坐著的姿勢未動,靜靜等著任先生開口。
但男人並沒說話,而是遞來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圓盒。
外表印著冰淇淋球的形狀,看上去漂亮而精緻,上面小小的標註著香草味。
……是他最喜歡口味的冰淇淋球。
景眠一怔,面龐慢慢浮現出詫異。
同時還有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第一次見面時,除去桌面上美味的各色菜肴,自己最鍾愛的就是那道小甜點……看來男人在那時悄無聲息地記住了他的喜好,今天還特意為他送了過來。
只是景眠想,這麼容易化的食物,況且從戰隊比賽的場地到這裡,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任先生是怎麼保存的呢?
這樣想著,景眠也忍不住問出了口。
結果男人看向後面的座位。
景眠順著一轉頭,發現上面竟有一個攜帶型小冰箱,剛才的冰淇淋貌似就是從那裡拿出來的。
景眠:「……!」
好傢夥,這也太硬核了。
同時,景眠也生出了類似於小小的訝異的情緒,同時還有感動。
任先生,似乎比他想的要更加細心。
只是,景眠吃著吃著,男人卻忽然啟唇:
「粘到衣服上了。」
景眠一愣,下意識低頭。
自己仍然穿著戰隊前輩的那件外套。
這可是前輩的新衣服,要是弄髒,景眠也太不好意思了,於是迅速停了口,垂下腦袋,在衣服上找:「嗯…?哪裡?」
「掉到衣領內了,你先脫下來。」
任星晚的聲音沉而低緩。
於是,景眠乖乖脫了下來,把衣服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衣服,默默放在一邊。
在景眠還沒反應過來時,身上卻忽然披上了另一件黑色的外套,隔絕了有些微涼的外界,寬大而溫暖。
並且,有著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其實沒粘上。」
任先生說:「披這個。」
*
景眠:「……」
披著任先生的外套,景眠抱著吃了大半的冰淇淋,有些迷茫地、緩緩回到了比賽場地。
沒坐男人的車回去,是因為剛才隊長說過,需要在賽后領著成員去見幾個俱樂部的投資方,簡單寒暄一下。
而且剛才離開時,景眠聽男人說,兩方家長聽聞了他們的進展,決定雙方見一次面。
沒錯,就是見家長。
當然,他們已經領證這件事,現在還沒任何人知曉。
頗有種『表面陌生人,私下已結婚』的既視感。
時間選在了後天的晚上,
正好景眠那天也沒有課。
景眠一邊琢磨著那天穿什麼樣的衣服,一邊回到了後台。
景眠疊好方才前輩借給他的外套,道了謝,還給對方。
而身上卻已經有了新的外套。
隊里另一個負責算賬的小姑娘微微歪過頭,視線投去,景眠的那個外套……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
深色外套似乎與景眠的身形明顯不符,明顯大上了一圈,像是…別人為青年披上的一樣。
而且這個外套……她分明在哪裡見過?
小姑娘絞盡腦汁,卻忽然眉梢一頓,猛然想起這件外套,她早上就在手機里見到過!
好像……出自站姐發出的某機場接機照片!!
因為自己追星,而且喜歡的是當下最熱且地位如日中天的男明星,所以不僅是接機圖,各種行程、穿過的服飾她都加以留意。
所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她越看越不確定,這個外套——
好像是……任從眠穿過的那款?
而且貌似就在早上!?
況且她也能夠確定,景眠身上的這件,並不是各類商家模仿明星出來的冒牌同款,因為任從眠的衣服大多都是定製,這件也是一樣。
今早才第一次穿上,晚上就出來了同款?!
這怎麼可能?!
……顯然不可能。
女孩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令人震驚的預感。
眠眠穿著的,不會是……任從眠的外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