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中的女屍
老孟手中的口香糖盒子在指間來回翻轉。
「你的直覺沒錯,這剩餘的屍體很可能就在這池塘里,打電話回局裡,讓他們過來,順便帶上幾套潛水服。」
「好。」我點頭回應,立即打通了警局的電話,半柱香的時間之後,三輛警車停在了我們面前。
除了幾個偵查員,一起來的還有劉哥。
劉哥走到我面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與老孟打了個招呼。
「老孟。」
老孟抽出一枚口香糖,剝開、放進嘴裡,環視眾人,說道:「從沒人走過的地方下,盡量小心,不要對周圍造成破壞,去吧!」
劉哥嗯的應了一聲,就與身後的幾個偵查員簡單討論了一下具體的細節,然後從車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潛水服。
我們圍著池塘轉了一圈,最終選了一處滿是雜草,沒人走過得地方,就這樣我們艱難踩著雜草,下到了池塘邊。
不大的池塘沿著水邊種著一圈高大的柳樹,有些柳樹歪斜,柳枝垂入水面,加之水面上浮著一層綠藻,遠遠看去,像極了一盆隔夜的蔬菜湯。
幾個偵查員立即熟練地穿起潛水服,奇怪的是劉哥一個痕迹科的也跟著穿上潛水服。
察覺到我奇怪的目光,劉哥解釋道:「在撈起來之前我要在水裡粗略檢查一遍,防止漏掉關鍵的痕迹。」
我恍然大悟,這時老孟卻突然制止身旁的一個正在穿潛水服的偵查員。
「你不用下去了,把潛水服給他,讓他下去。」
老孟指著我,平靜的語氣卻讓人毋庸置疑。
劉哥熟悉老孟的脾氣,決定了的事,旁人無論如何勸解,都很難讓他改變主意,只好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劉哥也幫不了你了,潛水應該會吧?!」
我點點頭,「會的,在學校里學過。」
確實,潛水對於我來說並非難事,在學校時我對這些『與學業無關之事』最是感興趣。
我接過那名偵查員剛穿了一半的潛水服,麻利的往身上套。
為了保證搜尋的速度,加上我,一共五人穿上了潛水服。
我們簡單地將池塘劃分成五個區域,作為新人的我,自然受到這些前輩的照顧,將我分到西北角,那是水最淺的區域。
那裡的岸方生過坍塌,比其他地方緩得多的案邊上,還有一棵傾倒的柳樹,將一半的葉冠都垂入了水中。
池塘不大,但水卻比想象中的深得多,就算是我負責的區域,也足足有兩人高。
水質和預料中的一般差,不但能見度滴,只有兩臂長,水裡還浮著一小顆一小顆黑色不知名小顆粒。
水從四面向我擠壓,池塘底積著一層厚厚的淤泥,讓我的行動變得尤為吃力,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挪動,一寸一寸向前摸索。
不一會,我的體力被巨大消耗,就在當我準備浮出水面,恢復一下體力時,忽然發現兩臂之外有一道隱隱約約的黑影。
我心中一沉,顧不上恢復體力,就向著那道黑影挪去。
體力不支讓我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但充斥我腦海的卻是一跳比一跳沉的心跳聲。
咚咚咚!
到了!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眼前的景象讓我悚然,周圍冰冷的水又冷了幾分。
在我的一臂之外,浮著一具全身赤裸無頭女屍,皮膚被水浸得發白,如同被過度漂白的布,與周圍渾濁的水形成強烈對比,顯得尤為刺眼。
在屍體的周圍,橫七豎八繞著幾根柳枝,無數的黑色小顆粒在屍體周圍沉浮,如同一隻只黑色小蜂,以屍體為中心,不斷盤旋。
而更最可怖的是,斷頭處因為長時間浸泡和被水中小生物噬咬的原因,已爛不堪,如同破布,突出絲絲肉和血管,因為我的到來,擾動了原本死寂水,像極了一群蛆蟲在蠕動。
我呼吸愈發急促,體力已然到達極限,急忙浮水上岸。
一上岸,也顧不了這麼多,我一屁股坐下,摘下面罩,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時王我才發現劉哥並沒有像我一樣選擇上岸,而是浮在水面暫作休息。
我急忙指著剛才發現屍體的位置,用力地對著水面大喊:「劉哥,屍體找到了,就在那邊那棵柳樹垂下來的地方!」
劉哥聽見我的聲音,轉過頭來,用手和我比了個OK的手勢,隨後向我指的方向游去,隨後其幾個偵查員在我的喊話下,也陸陸續續游屍體的地方游去。
老孟似乎並不意外,靜靜地坐在岸邊,手裡攥著隨身攜帶的口香糖盒,嘴裡還嚼著一塊口香糖,雙眼微微眯起,一動不動的盯著屍體處岸邊的那棵柳樹。
半小時之後,屍體被順利的打撈上岸,因為屍體全身裸體,旁邊一名早已準備好的警員用一塊白布遮住。
老孟並沒有著急去查看屍體,而是走到了正在休息的劉哥面前。
劉哥臉色難看,無奈的搖搖頭。
「剛才我已大概地看了一下,柳樹那裡有個亭子,經常有小情侶私會,人流量大,就算兇手留下什麼痕迹,也是無法甄別。屍體在水裡泡了太久,雖然是死水,但小蟲子之類的太多,在打撈之前繞著屍體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找到具有價值的線索!」
老孟似乎早已有所預料,安慰道:「沒事」,轉身與我說道:「小陸,走,我們去看看屍體。」
我跟著老孟,蹲在了屍體旁。
因為在池塘里泡了很久,屍體上也帶著著池塘水一般的腐臭味,混合著屍臭,讓我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老孟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了幾分,因為他知道,這將很有可能是案件的關鍵線索。
老孟並沒有一下子將白布全部掀開,而是從腳部起,小心翼翼的掀開了白布,直到完成露出死者的雙腿部分位置。
水的長久浸泡,讓雙腿早已沒了血色,變的慘白,但一想到這是女孩子的腿,我下意識轉頭,移開目光。
「你現在的身份是警察,她是受害者,現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找到線索,然後破案,抓到兇手,讓死者瞑目!」老孟提醒道,接著老孟仔細的觀察起死者的一雙腿。
我點點頭,以示明白,跨過心中障礙,也仔細觀察起死者的腿來。
等等!
這是什麼?!
慘白而纖長的雙腿上附著著許多水中的不明小黑粒,沿著雙腿的正面,呈直線均勻分佈著幾個黑點,如針眼半大小,若不仔細還讓人以為是剛才水漂浮的小黑粒。
經驗豐富的老孟自然也注意到,神情嚴肅地拉下白布,從新蓋上了屍體腿部,掀開了另一頭。
脖子斷口處血肉模糊的樣子過於富有衝擊力,就連老孟都忍不住將眉毛皺緊幾分,但這已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那是法醫尋找線索的地方。
如猜想的一般,在屍身處,同樣發現了這些奇怪的小黑點。
從屍體脖子,沿著兩肋之間縫隙,一直延伸至死者雙腿,均勻分佈著間隔一指長的奇怪小黑點。
老孟並沒過多的停留,而是掀開剩餘未探索部分的白布,也就是死者最隱私的部位。
「這!」
老孟只是一看,原本表情嚴肅的他轉為一臉疑惑,語氣中也充滿不解。
我也一看,原來屍體私密部位毛髮被剃去,看得出來,剃得很粗糙,應該不是死者所為,而是兇手在死者死後才剃去的。
但兇手為何要在死者死後還有剃去其私處的毛髮呢!?
這樣原本就迷霧重重的案件多了一團疑雲。
老孟將白布仔細蓋好,轉身對一名偵查員說道:「將屍體帶回去,讓法醫辛苦一些,儘快出結果,讓法醫注意一下肋間還有腿上的奇怪的小黑點,像是被人用針注入了什麼東西進去造成的,把裡面的東西化驗一下,看看是什麼東西。」
「好!」偵查員立即應道,轉身叫上幾個同事,將屍體抬上了警車。
回警局的路上,我,老孟,劉哥同坐一輛車,劉哥開車。
「小陸,案件到此,至少是表面疑點盡出,一般而言,這時我們就可以根據這些疑點,構建第一個猜測,我想你心裏面應該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防說說。」老孟忽然說道。
劉哥專心致志的開著車,因為他知道這是老孟給我這個徒弟出的考題,他不適合插進去。
我早已預料到老孟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沒想會這麼快,確實在剛才檢查完屍體之後,我心裡就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我懷疑兇手行兇是為了祭祀,而祭品就是死者的頭顱,從樹林里發現插入死者眼窟窿柳枝,兩長一短的香,浸滿未知血液的糯米,這一切奇怪的點都帶著迷信的色彩,再到剛才發現屍體中出現的那些奇怪的小黑點、私密部位被剃除毛髮,這已經不符合一般的變態殺人手法,到像是祭祀時的儀式。」
我有些心虛,有混亂地說著心中的猜想,時不時觀察著老孟的臉色,生怕因為太過於荒謬而被嘲笑。
沒想到老孟似乎陷入了沉思,頓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繼續,說說兇手。」
「從行兇殺人,到分屍,再到拋屍到樹林和池塘兩個不算近的地方,對體力是個巨大的考驗,首先兇手應該是個男的,再者如此短的作案時間,兇手應該是校內之人,學生、老師、職工都有可能,但從調查上來看,死者在出事前並無異樣,這有兩種可能,一是兇手完全與死者不認識,殺人只是一時興起,這顯然不符合,因為從屍體上發現的來看,兇手是蓄謀已久的,這就只剩下令一種可能,兇手與死者不但認識,而且很熟悉,死者對兇手完全沒有戒心。」
老孟又點了點頭,肯定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至少目前為止,發現的線索和你的猜想高度重合,所有在你的這個猜想里,第一嫌疑人是李期安,也就是死者的男朋友?」
我點了點頭,說道:「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他,就算他不是兇手,那必然也和這個案件有無法擺脫的干係!」
老孟思索了幾秒,說道:「不急,再觀察觀察。死者頭顱的屍檢報告應該出來了,今晚我們開個會,再捋一捋這個案件。」
晚上八點,會議室里擠滿了人。
首先將話當然是局長。
局長環視一周,瞪大了眼睛,大聲道。
「同志們,這次的案件遠遠的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到現在為止,案子毫無頭緒,我,我們得儘快找到線索,不然一旦被媒體曝光,我們將要面對巨大的壓力。」
接下來便是法醫彙報最新的發現。
法醫名叫林千,大家都叫他老林,平時總是笑呵呵的,誰有能想到這個不起年的『小老頭』有著幾十年的法醫工作經驗,原本想著年紀大了,輕鬆些,調來了靖邊這個小城市,沒想到竟遇到這檔子事。
長時間的工作讓他舉手投足間散發著疲憊感。
老林搗鼓了一陣,終於成功打開投影,在屏幕上投影出一張照片,上面正是在樹林中發現的那些帶血的糯米。
老林清了清聲音,儘可能大聲的說道:「首先,我們來看當時在樹林中發現的被血浸過的糯米。糯米就是普通的糯米,順便在那個超市都能買到,無法確定來源。而糯米是的血,我們提取樣本,進行了DNA化驗,發現它正如猜測的一樣,並非人血而是雞血。」
老林輕摁手中遙控,屏幕上換了一張照片。
「接著看現場發現的柳枝,斷口呈現一個斜裂面,兇手應該是在比自己高的地方摘下,可惜學校里的柳樹太多,一些還被修剪過,不然就可以大致確定兇手的高度。」
老林又摁了摁遙控,屏幕上再次轉換圖片,上面是死者的頭顱。
所有人都凝神貫注,豎直了耳朵,因為我們都知道這將會是破案的關鍵。
「僅從頭顱部分來看,並無發現窒息性死亡的特定,但在死者的呼吸道中發現乙醚成分。在死者頸部的創口中骨頭的斷裂狀態,猜測應該是被類似斧頭的器具劈砍開的。沿著死者沿著人中線,左邊的頭皮被剝離,手法熟練,從刀口出可以看出是剝離頭皮用的是是類似於手術刀的鋒利小刀。」
聽完這些,在場的所有警員都皺緊了眉頭,因為從剛才的這些話中可以聽出,兇手不但是個變態,而且心思謹慎,在行兇之前蓄謀已久。
到此,屍身部分還未屍檢,上面可能有關鍵的證據,但以兇手的謹慎程度,可能性很小,現在該找的地方都找了,該排查的人都排查了,結果案件還是像一隻亂毛線團,無一線索。
局長低著頭,不耐煩的翻了翻手邊的資料,看向老林。
「乙醚的來源能夠確定嗎?」
老林搖了搖頭,說:「乙醚管束嚴格,一般人是無法接觸到的,我已讓其他警員去市裡的各個醫院調查過,並無發現乙醚失竊或者使用不正常的情況,推測兇手應該應該是從非法藥販子手中取得的乙醚,不可能調查到其來源。」
局長臉色愈發陰沉,將目光看向了老孟。
「老孟,有可疑的對象嗎?」
局長話說的很輕,到現在為止,這次的案件難度之大,讓所有人手足無措,他其實並不抱希望,只不過習慣將老孟看作最後的救命稻草罷了。
讓局長驚喜的是,老孟竟然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