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國術之美

我剛跨入前院，正準備探頭找尋趙叔的身影。只聽到「汪」的一聲犬吠，接著就看到不遠處的門房邊一條黃色身影竄了出來……

我腿肚子當下就是一哆嗦，驚的差點沒站穩，正準備拔腿往回跑，就又發現一道灰色身影衝到了我身前，還伴著一聲厲喝：「你這老狗，連自己主家都不識了！」

然後就一腳踢了過去，嘴裡繼續嘟囔道：「晚上就宰了你下酒，你這瞎眼的畜牲……」

黃狗嗚咽一聲就哼哼著跑開。

哇哦！這就是趙叔啊，沒人告訴我他還是一個高手啊，打狗英雄我趙叔！

以趙叔剛才敏捷的身手來看，這一腳應該是收著力的，也沒踢到實處。

果真人美心善好趙叔，不然老黃午膳就可以下酒了。

沒錯，這老狗就叫阿黃！家裡忠伯前些年去外地採藥時撿回來的，據說跟著走了幾百里的路，趕都趕不走，無奈忠伯就帶回家了，留著看門。

外地來的老黃在家想撲倒我，又去外地採藥的忠伯還未歸，不知會不會再帶點啥回來……

思緒飄忽間，趙叔見黃狗已經躲入狗窩中不敢動彈，才轉過身。

見我還在發愣，以為我被驚著了，連忙躬身開口道：「少爺恕罪，讓少爺受到驚嚇實屬罪過！」

我趕緊上前抓住趙叔雙臂，想要把他拉起，嘴裡急急說道：「沒嚇到，沒嚇到，趙叔不可如此！」

待趙叔直起腰，我接著又說：「我剛才發愣只是在想阿黃下酒是何味道……」

說完，我咽了咽口水！

趙叔一頭黑線……

「…額…額…其實阿黃往日一直盡忠職守…衷心護主…若真燉了…只怕…只怕忠伯難捨……」，趙叔結結巴巴道！

我哈哈一笑道：「我知道，狗狗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狗狗呢！」

趙叔這才把心放回肚子，伸手抹抹額頭的黑線。

其實昨日問起湘兒家中趣事時，湘兒也講起過阿黃，說我幼時學步不穩摔倒，阿黃還衝過來銜住我的腰帶要拉我起身，嚇得娘親還以為是惡狗要傷我，那會阿黃就差點成了老爹的下酒菜。

然後我問道：「聽娘親說趙叔在為我製作花燈，不知如何了？我想跟趙叔學學！」

趙叔回到：「少爺是矜貴身子，可不敢學這些匠人粗活，我也只權當打發時日罷了。」

說完引我到靠近院角的台階處，位置不顯眼，卻陽光正好。

一個八九歲模樣的男孩正蹲在那當好奇寶寶，我想這大概就是管家老吳的孩子，吳小六！

至於為什麼叫小六，我問過湘兒，因為他是管家的第六個孩子嗎，湘兒搖頭笑說非也，因為是六月生的，六月小，就取了個小六，說好養活。管家老吳取名廢！

見我過來，小六便隨即起身行禮道：「小六見過少爺！」

我笑著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邀他跟我一起「胡蘿蔔蹲」。

只見地上堆放的是長短不一的竹木材料，石階上整齊擺著琳琅滿目的各式工具，刀、鋸、斧、刨、銼、鑿、尺……還有好些個我叫不出名稱的，旁邊就是一個半成品的四角宮燈架子，廊柱上還斜靠著一把油紙傘！

趙叔見我蹲著，便取過他坐的馬扎要遞給我，我沒接，笑著讓趙叔繼續忙活，我要學藝。

然後隨手從材料堆抽出一塊薄木片墊台階上坐下，小六有樣學樣，估計是腿蹲麻了。

只見趙叔在一塊外輪廓已經出來的薄木片上鑽好一些孔，

再開始穿過繩鋸，沿著描好的線條逐步鋸開……趙叔一邊忙活一邊說道：「此乃鏤空雕刻的龍頭飾物，物件小，材料易裂不吃力，不可用鑿子，只得描好圖案後用繩鋸細細來，這鳳頭、鏤空花牙、窗花板亦是如此。」

「這已是最後一片，待細細打磨后，這些外飾物件需上三次清漆，如此方可管久，越陳色澤越濃。內骨架已拼接好，稍加打磨即可裱上畫紙。」，趙叔繼續說道。

待趙叔開始打磨物件后，我稍加觀摩便記在了心裡。

隨手拿起廊柱邊的油紙傘撐開，傘面繪的是一幅花鳥圖，油亮微黃，應是刷了桐油的緣故；傘骨勻稱細密，打磨的光滑精緻；傘骨間用彩色絲線穿連加固，層層疊疊，顯得繁複而精美；撐桿已磨的光亮，我略一鬆手，傘面就下滑合攏了。

趙叔見狀說道：「這傘撐桿上的竹跳朽折了，待我晾置妥這飾件，更換一個新竹跳即可。」

……就這樣我和小六兩個好奇寶寶盯著趙叔打磨、拋光、上漆……看得躍躍欲試，好不快活！一晌午悄然而過，比看螞蟻搬家有意思多了。

湘兒來喚，我才戀戀不捨的起身收回眼睛向趙叔告辭。

用過午膳，跟娘親請示后，我又忙急忙慌的去找趙叔，小六同志已光榮在崗。油紙傘已經修好了，又新刷了一層桐油，撐開放在廊內陰乾。

趙叔開始裝裱畫紙，先是將調好的漿糊均勻刷在內骨架上，再揭起一張畫紙，輕柔裱上固定四邊，如此反覆。上下四面裱完后，待干透，再細細裁去多餘紙邊。

最後拿過晾乾的龍頭飾角和鏤空飾面等開始組裝外層，完成後四角龍頭雕飾上掛上紅絲線製作的流蘇，大工告成！

所有接縫均是榫卯結構，嚴絲合縫，如若天成，精美絕倫！

我從趙叔手上接過再細細觀賞，四面畫紙分別畫著梅、蘭、竹、菊，上有題字。

畫作筆墨橫姿，濃淡相宜；字如美女簪花，清麗雋永；花草上的蟲鳥更是點睛之筆，靈動活潑，躍然紙上！

只有親眼見過全過程，才更嘆古人匠心獨運和國術之美。

很是期待明天的元宵燈會，那又將是怎樣的盛景……

是否「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