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去路遠，各自珍重

「當初選擇這條路你後悔不？」

「沒什麼后不後悔的，可能我堅持去上學也會有個出路，但現在也不錯。人嘛，能走的路還是挺多的……」

很多年後，朋友不經意間問起當年的這段經歷，張揚顯得一片雲淡風輕。選擇很難，堅持也很難，但走過了就是走過了，最後都會成為夾雜著一點點遺憾的釋然。

熱烈歡迎新兵同志進站。

跟著大部隊走在檢票進站的人工通道上，張揚低著頭反覆地撥弄著手中父親給他新買的手機，通道外面，他的家人依舊趕來送他最後一程。不能回頭，更不能抬頭，不然誰知道自己情緒會不會崩潰，要是哭了，可真是太丟人了。

進了安檢口，張揚鬆了口氣，隔著玻璃門最後回望了一眼，也許，自己對那個家還是有感情的吧。

「從南京開往西安的K2186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請攜帶好您的車票及有效證件有序進站……」

在送兵幹部的帶領下，一行人從特殊通道開始進站，這也是張揚第一次體驗到軍人依法優先這個說法。餘光瞥見周圍人不時打量的眼神，張揚不覺挺直了身子，自己現在也是個准軍人了不是。沒看到還有人幾個漂亮姑娘在錄像么？什麼？跟我沒關係？大部分男生碰見女生不都得盡量展現自己好的一面么？

張揚很宅，宅到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連NJ市都沒有走出去過。

此刻，近距離看著通體綠色的火車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在眼前停下，張揚感覺就像做夢一般，這樣的場景，他只在電視劇里見過。前一刻自己還是一個有著美好未來的學生，上了這個火車，外面的世界就徹底和自己沒關係了。這不是火車，這是摧毀自己夢想的鋼鐵巨獸！

少年人的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坐在柔軟的座位上，張揚也覺得挺新鮮，雖然整節車廂鬧哄哄的坐滿了新兵，但張揚還是很快地調整好了心情。

2014年，高鐵還沒有普及，從南京到西安，哪怕是坐火車，也註定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在這節車廂中，有些人是因為學習不好，指望著當兵謀謀出路；有些人是為了進部隊考軍校；當然更多的可能是像張揚這樣接受家裡安排，莫名其妙上路的糊塗蛋。至於說，有人是為了什麼獻身國防之類的，反正張揚是不信的。這個年紀，能享受安逸生活，誰會願意自討苦吃。很快，一群耐不住寂寞的新兵們就開始了社交活動，或是三兩個人聚在一起打打牌，或是幾個人在一塊吃吃東西，吹吹牛皮，當然因為帶兵幹部在，酒肯定是不敢喝的，大家雖然年輕，但也不傻。

「轟隆轟隆～」

車上的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夜已經很深了，除了火車壓過鐵軌的聲音，再也沒有別的聲響，此刻的眾人也早就沒了剛開始的新鮮勁，一個個在座位上來回扭動，一臉彆扭。

「艹，這還有多久能到，坐這麼長時間，腿都伸不開。」

「是啊，晚上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總不能坐在這裡睡一晚上吧。」

「你去問問領導唄，看看還要坐多久？」

「要去你去，我無所謂。」

漸漸的，原本私下的討論聲越來越大，也許是聽到了大家的意見，帶兵幹部站了起來，環視一周，眼神在那幾個帶頭挑事的小子身上停留片刻，沉聲道:「你們是來當兵的，還是來享福的，這點苦都受不了，部隊要你幹嘛？」說到這裡，幹部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大家不要急，明天晚上下午就能到了。」說完自顧自地坐下，閉目養神。

不遠處的張揚聽到這句話，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小公子，但這麼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也是覺得渾身不得勁。

夜，更深了，車廂里橫七豎八的全是胳膊和不知道哪裡伸過來的腿。張揚羨慕地看著靠在座位上睡覺的幹部，心想，要是自己也有這本事多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明明困得要死，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姿勢睡覺了。

內心掙扎了很久，張揚一咬牙，鑽到了座位下面……

老子發誓，再也不坐這破車了！

睡了，賊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