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深林中（二）

「據讖盤所說，我們要在嶂州找到佛寺，」江離走在身後，對陳川說道，「拿到了東山山神的鱗片之後，我們要拿到佛像的灰燼，而嶂州的大嚴寺聲名遠揚，是東邊很有名的寺廟。」

上午的碧空一凈如洗，但被濃厚的密林遮住，陳川很快發現，嶂州的林子跟尋常的不同，地上只要能長草的，都長滿了密密的一堆荒草，而往常的樹蔭下是不長草的，可漳州的樹木每一棵都被雜草擁簇，陳川一時看不出原因。

「我記不起來嶂州因何得名了，不知它的嶂一開始是山峰如屏的嶂還是瘴氣的瘴，」江離再次提醒說，「嶂州每年夏季都會形成瘴氣，所以它是罕有人定居的州之一。

「不過夏秋交際之時，是打獵的好時候，動物經過一年的成長，已經膘肥肉多，大多數的奇珍異獸也會冒出來。此時會有獵人進山駐紮。

「嶂州是東山，南山，北山三大山系交匯之處，就像一個搭在中原大地的爪子，三大山系是手指，而嶂州是掌心，所以三大山系的野獸都會出沒於此，我們也要小心。」

二人都披著甲，再用布衣遮住。陳川用手和絳刀撥開層層雜草。車前草、牛筋草、狗尾草、小蓬草、龍葵、苘麻、蒼耳......特別是蒼耳，它們的小刺球會粘在衣服上，很難抖落下來。

嶂州的草木特別旺盛，往往需要用刀劈砍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江離選擇了在山谷間行進，想要找到在山腳上搭建的獵人聚落，同時也是旅人的聚落，也許在那可以打聽到大嚴寺的消息。

越往前走，才越知道嶂州的山峰詭奇。與社州的大平原不同，嶂州越望中心走，山峰越高越險，並且形態各異，有的裸露出山岩石壁，有的則植被完全覆蓋。

陳川想起覯閔說過，真正的山峰會讓人覺得無力，一眼望去都是山林，山林，山林，草木長在山峰上，山峰長在草木中，在山腳仰望看到是的山，在山頂俯瞰看到的還是山，它們的高大寬廣只會帶來恐懼，讓你覺得自己永遠無法逃離，心生脆弱迷茫。

陳川這時才發現，古樹崖分割的不僅是地貌，還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這裡始終陰森森的，讓人很不舒服。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江離也聽到了，一群鳥從樹梢飛起，但是它們居然沒有頭和脖子，像是一團毛絨連上了翅膀和腿，在樹林間驚飛。

「無頭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江離小聲驚嘆道。

樹林里陰陰暗暗，林葉間隙很少，陽光微弱透進來。

那聲音還在繼續，江離示意繞著走，可陳川聽到幾聲小豬的叫聲，草叢突然竄出幾匹像狼的野獸，紅腦袋，它們在用嘴拖動著東西。

二人立刻彎腰蹲下來，在樹后躲起來，遠遠地看到那些野獸從草叢中拖動出一頭豬的死屍。

不，那不是豬，是形狀像豬，渾身青色，長著兩隻大耳的怪獸，已經被啃咬得血肉模糊。

狼，陳川忽然想起在慶州剿狼的經歷，這場景竟十分相像，不過他的羔羊變成了比野豬還壯碩的野獸，正在被啃咬吞食。

那些狼看起來也兇猛異常，只是這一次陳川不再是埋伏的一方，只能悄悄等待它們將獵物分食乾淨。

終於吃飽了，走吧，走吧，快走吧，陳川盼著它們走。

也許以江離的能力，能夠對付四頭大狼，但二人拿不準這些紅頭野狼又有什麼鬼怪之處，不敢輕易行動，只好看著它們飽食后，低頭搖了搖耳朵，又往四周看了看。

「它們是北號山的獦狚，會吃人，剛剛吃掉的是當康。」江離低聲說。

但是十分背運的，獦狚原地徘徊一下，離去的方向卻並不在前方，而是往二人這邊一步步走來。

江離把手伸進包袱里，悄聲說：「等會我用火球術把它們嚇跑。」

獦狚們還在逐漸靠近，也許它們察覺到了異常，開始朝二人所在方向嗅鼻子，

「嗚嗷呃呃——嗚嗷呃呃——」右邊卻傳來很響亮的嬰兒哭啼。

二人立刻往不遠處看，只是一片茂密草叢，但是所有的獦狚都俯下紅色的腦袋，尾巴倏然下垂。

「嗚嗷呃呃——嗚嗷呃呃——」那裡的草叢還有一些奇怪的擺動，像是有其他的存在潛伏在哪，並不斷壓迫逼近著。

陳川清楚地看到獦狚的毛都豎起來，驚嚇炸成一簇簇。

嘩，草叢被猛地撥了一下，那怪物就要出來了，獦狚們低低嗷了一聲，便逃命似的飛奔離去，消失在遠處的山林里。

嬰兒哭聲還在繼續，直到獦狚們徹底消失后才停歇。江離已經把奇書鈴鐺取出來了，陳川也擺好迎擊的架勢。

二人緊盯著，劍拔弩張。

「等等，先別著急！」低沉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一雙毛茸茸的手在草叢后舉起，隨後一隻大狗直立著走出來，不緊不慢說道：

「抱歉，我是來自晤昒的宛大元。我想找一個人，額，或者說一隻熊貓，會說話的那種，他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