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出籠中的鳥
初春至,東谷澤晨終於還是在某天清晨溜出了兵營,清冷的風暢透地灌入鼻腔,雙眸清晰地見得街上灰白的氣色,像是融了化的霜、散的雪。居民的日常還在這條街上攤開,一位大腹便便的老大爺牽著一籠鳥徘徊。
「大爺,您這籠子都開了。」東谷澤晨提醒他道。
「沒事,這小傢伙只會在我附近飛著玩,我叫它還是得乖乖回來,不信你瞧吧。」說罷老大爺吹了一口哨,那黃鸚鵡果真回到了籠里。「我就說吧。」
「真乖。」東谷澤晨好奇地打量著。
沿著長街走,漸漸靠近王宮,東谷澤晨的心卻總也止不住地咯噔,尤其是一些辭彙、聲音閃爍浮現在腦海的時候。
行到半路,瑞格憤怒的面孔卻突然展現在東谷澤晨面前,他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就意識到這是余悠水通過「海市蜃樓」向他傳遞的消息,他趕緊按照計劃,躺在地上,裝出一副頭痛欲裂、病入膏肓的模樣。好在是於一處無人的巷裡,否則東谷澤晨一定會被人抬走。
另一邊,在余悠水和石朝毅的帶領下,瑞格來到了他們宿舍,見東谷澤晨疲憊地躺在床上,便相信了二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毫無疑問,宿舍床上的東谷澤晨就是余悠水的靈術所致。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瑞格甚至還特意關心了一番東谷澤晨的病情,床上的那個虛像自然無法應答,只是象徵性地「咳」了兩聲,不過那是石朝毅與遠處的東谷澤晨唱的一出雙簧,至於兩人為何能有如此默契,還未至於受到懷疑,那是多日練習的成果。
待危機解除,東谷澤晨又收到一幕瑞格皺眉離去的畫面,畫面中一路上瑞格還與夥伴二人囑咐著什麼。不知為何,此刻東谷澤晨的內心竟感些許愧疚。
回去之後又該給那老頭怎樣的說辭呢?是坦白嗎?東谷澤晨自問到。
慢慢接近王宮了,或者不如說,王宮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了,門外只有兩個士兵駐守,可東谷澤晨卻不敢接近,甚至不敢出現在士兵的視線之內。於是他放慢腳步,直至與停下無異,佇立一處樹蔭下,轉頭眺望遠處,餘光卻留在王宮大門。
時間悄然逝去,東谷澤晨又抓了抓褲面,想著自己費盡心機好不容易能夠出來,難道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就算因為自己的怯懦而停止,那也不能辜負了夥伴們的心意吧,畢竟他們還在兵營里為自己戰鬥著,無聲的戰鬥,捨棄他們的自由,來換取此刻毫無意義的我的自由嗎?那怎麼可以?
東谷澤晨重又邁出腳步,往王宮大門走去。他的雙腳邁出陰影,步入陽光,只是初春的陽還是不夠暖,莫名颳起的微冷的風讓東谷澤晨不自覺地抱起了雙臂,他眯著眼,可還是看清了宮門的情景。
看清了,是索洛希亞,她果然站在那裡,像是剛從外面回來。東谷澤晨想要逃離,他裝作自己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似的突然回頭,往回走,不在乎門口的士兵是否注意到自己,更擔心的是索洛希亞見到自己,不過應該不需要擔心了吧,因為索洛希亞的注意力完全在瑞迪明格身上。
是的,兩人談笑風生,更像是情投意合的樣子。瑞迪明格英姿依舊,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洒脫乾脆,索洛希亞雖掩皓齒,更顯明眸露陽,在東谷澤晨看來,那天的索洛希亞美甚於平常……此刻自己再過去就顯得不合時宜了。東谷澤晨快步走去,往兵營的方向走去,仍覺不滿意,便跑了起來,可面旁的風始終帶不去腦中的畫面,只得更急著動了臂膀,直至遠離那宮門的注視。
不記得跑了多久,又回到來時的那條熱鬧的街道,東谷澤晨這才慢慢停了下來,深喘著氣,環顧四周,周圍的路人也奇怪地看著他,大概是他通紅的臉和起伏不停的胸膛的緣故吧,東谷澤晨又加緊了步伐。
再遇到那位遛鳥的老大爺,他的鳥籠仍舊自信地大開著,黃鸚鵡好奇地打量著東谷澤晨,之後竟從籠中躍飛而出,只是這次不再局限於老大爺身邊,而是向更遙遠的地方飛去,直至徹底看不清它,沒有回頭……
「誒我鳥!」老大爺發出這麼一聲驚叫,看來這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情況。
結果還沒到中午,東谷澤晨就偷溜回了兵營,從高牆翻越而下,踏上鬆軟的草地,又見熟悉的冷白,卻失了離時的悸動。
「誒這麼早就回來啦!」正巧路過的兩個夥伴向東谷澤晨走來,余悠水驚訝地說到。
「我們正準備去吃午飯呢?正好,一起去吧。」石朝毅接著說到。
「嗯。」東谷澤晨應了一聲,然後說。「對了,這是你們托我買的東西,有粘糕、堅果、啞鈴片……」
「那你自己呢?見到她了嗎?」石朝毅說。
「誰?」東谷澤晨回答。
「還能是誰?想必是沒見到吧,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回來。不要想著糊弄我們。」余悠水說。
無奈,東谷澤晨只得將今早所見告知給二人。兩人聽罷,只能極力抑制住內心狂笑的慾望,於是只是微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失意的夥伴。
「誒你們這就有點過分了!」東谷澤晨不滿羞愧地說。
「不必這麼沮喪,我的兄弟……噗哈哈哈哈。」余悠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只見東谷澤晨滿臉通紅,要是此刻他的腳下有處地洞,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裡跳。
「索洛希亞小姐是個善良的人,只不過她的那份好,是對所有人的好。」石朝毅說。
「是啊,太陽註定是要普照萬物的,我又怎能自私地要求那束光獨屬於我呢?」東谷澤晨說。
「可是,這不正說明了澤晨獨到的眼光嗎?」余悠水停止了笑容,以柔和卻嚴肅的口吻說到,「大概善良的人是會相互吸引的吧。」
吃完午飯,三人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路遇瑞格。
「咦,你今早不還躺在床上的嗎?」瑞格問向東谷澤晨。
「是這樣的,瑞格教官……澤晨他這病呢,來的快,去的也快。」余悠水掩護夥伴道。
「其實是這樣的……」東谷澤晨卻把真相告訴給了瑞格,不過他沒提及余悠水靈術之事和有關索洛希亞的事情,只說自己玩心重,偷溜出去看看。
瑞格大怒,命令他罰跑三十公里,沒跑完不準休息。「雖然你誠實說出實情,但還是得接受處罰,下不為例!」
「是。」東谷澤晨應了一聲,往操場跑去,一直到日落山頭,昏影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