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李密得知楊廣被宇文化及誅殺的消息后,為楊廣披麻戴孝,令眾人十分不解。單雄信問道:「皇上,你現在貴為大魏之君,又何必為那昏君之死而戴孝呢?」王伯當代為解釋道:「二哥,皇上曾為昏君臣下,一日為君,一生為君,皇上有念舊之情,你又何必勸阻呢?」李密點點頭:「還是丞相知書識禮啊,朕恨不得立刻發兵,為先王報仇。」且不管李密作何借口,單雄通道:「這個我贊成,但是我絕不為昏君報仇!如果我們打下洛陽,占黃河之利便可坐擁江南,與李淵分座抗敵,到那個時候,我們再聯合其他反王共同殺入長安,那我們便一統天下!」徐茂公沉吟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只要從宇文化及手中奪得傳國玉璽,那我們便有能力號召各路反王烽煙依附,到那個時候,再向李淵招降亦不是難事。」單雄信「嗯」了一聲,點頭同意。李密轉過身來緩緩道:「單將軍說來容易,雖然宇文化及已是強弩之末,但我們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打敗宇文成都的驍騎大軍啊。」王伯當道:「現在秦將軍昏迷不醒,我們的戰鬥力大打折扣,我提議先固守現有疆土,不宜勇進。」「丞相所言極是。」李密嘆了一口氣道,「朕也不想大動干戈、生靈塗炭啊,還是休養生息吧!」一股無名怒火騰地躥上單雄信的胸口,他不禁冷聲道:「可我們的休養時間還不夠嗎?兵法有雲,以戰養戰,再不出戰,我怕我們的兵士全忘記了這仗是怎麼打的。」王伯當驀然轉頭,小聲提醒道:「二哥,你怎麼可以……」「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規矩!」單雄信重重說了句,別開了頭。兩人正僵持間,史大奈突然進來報道:「啟稟皇上,李淵派李元霸李元吉攻打潼關,宇文成都前去應敵,如今洛陽只有三萬孤軍把守,天下各地的反王紛紛起兵,打著為楊廣報仇的旗號,其實都在繞道向洛陽進發。」李密又是憤怒又是好笑,「廢話,他們與先帝非親非故,這報仇是假,奪傳國玉璽是真,朕決不能讓他們得逞!趁宇文成都受李淵大軍所牽制,朕決定御駕親征,向洛陽進發!」單雄信不冷不熱道:「皇上,你龍體虛弱,此行兵凶戰危,皇上還是在宮中等候我們的佳音吧!」話中諷刺之意,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李密淡淡笑道:「多謝單將軍的關心,此次朕是非去不可。這其一,朕是為先帝報仇;第二,這傳國玉璽,乃是天子的信物,只有王者去掌握,豈可由將軍之手去轉交呢?此戰不容有失,除史大奈留守瓦崗之外,軍力盡出,直撲洛陽!丞相也隨朕出發。」當下李密傳下旨意,明日大軍三更做飯,五更出發。單雄信和徐茂公雖贊同攻打洛陽,可此時卻並不怎麼高興,從李密的話里可以聽出,他對他們已經產生了忌憚和防備之心。兩人面無表情地道了聲「遵旨」,便自散了。唐軍抵達潼關,李元霸單獨上前,在城樓下指著宇文成都就開罵起來,想要激得宇文成都出城迎戰。宇文成都聽得怒火中燒,但知道不是李元霸的對手,只是死守城門,下令放箭。李元霸揮舞雙錘擋開,見宇文成都死命不出,只得作罷,回到軍中。一連三天,都是如此。不論李元霸在外如何叫罵,宇文成都只當沒聽見一般,命士兵放箭將李元霸逼回。李元吉在帳中問及戰況,劉文靖答道:「啟稟三將軍,那宇文成都就是死守,只是以弓箭、火炮抵擋。」李元吉皺眉道:「再這樣下去恐怕糧草不濟啊!」一旁李元霸聽到,想起一連幾天都沒打仗了,更是心癢難禁,怒火難平。劉文靖道:「而且其他反王已經繞過潼關,向洛陽進發,我怕到我們破城時,傳國玉璽早已落入他人之手。」李元吉沉吟不語。李元霸大喝一聲道:「討厭!他們為什麼不和我打呢?一點都不好玩!」說罷將手中鐵鎚往地上一砸,使勁雖不甚大,可竟把地面生生砸開了一條縫。李元吉和劉文靖目瞪口呆地盯著那條縫看了半晌。良久,劉文靖蹲下來,撿起地上一塊小石頭打量著,計上心來,露出了笑容。當下,劉文靖跟李元吉商量后,吩咐士兵在帳中挖坑,還囑咐他們不要把泥土散出營外,免得被敵人察覺。而各路反王烽煙大軍繞過潼關后,依次受到洛陽王王世充的邀請,齊聚洛陽,共商大事。李密率著瓦崗眾將最後一個到達王世充的營帳,眾反王見他們到來,紛紛起身向他們望去。王世充從主席上站起,話裡有話道:「終於等到了。這位一定是新的魏王李密,做過官的果然不同,走路一步穩穩噹噹,怪不得姍姍來遲。」李密哈哈一笑,團團抱拳道:「各位同道,對不起了。李某比不了你們哪,你們是了無牽挂,說來就來。我呀,不管怎麼說,也得把大魏國的國事給安排妥當了,是吧?」說著坐到席間,向王世充道:「這位想必是弒主成王,洛陽王王世充,王兄。」王世充哼的一聲,抱拳道:「本王沒什麼本事,豈比李兄手段高明?咱們廢話少說,今天大家聚集洛陽,目的就是為了傳國玉璽。今天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這個玉璽是怎麼個分法。」反王之一劉武周問道:「一個玉璽怎麼分哪?要不誰得到玉璽就歸誰了!」有人叫道:「那豈不是要我們先打一仗?」王世充反問道:「那你能讓給我嗎?打是肯定要打,不過大家先合作破城,殺了宇文化及,然後再奪玉璽。如果要是讓李元霸趕上,那大家可就沒戲了,大家說好不好?」「好!」眾反王轟然響應。李密突然高聲道:「我問大家一句,搶到玉璽后又怎麼辦呢?」王世充理所當然道:「玉璽是天子之物,搶到后當然是天子了,要不我們殺殺打打幹什麼?」「這是你一個人說的,大夥同意嗎?」此時眾反王的心思出奇的一致,個個摩拳擦掌,都盼破城之後奪得玉璽當上天子,當下齊聲呼道:「我們同意了!誰得到玉璽我們就封他為王!」「那就一言為定!」李密一錘定音,「誰得玉璽誰就是天子!」看著眾反王個個興奮的臉龐,李密心裡暗喜,唐軍在潼關和宇文成都對峙,一時定然無法趕到,剩下的反王中屬瓦崗實力最強,這天子自己是當定了!次日,眾反王再次聚集,一齊向皇宮攻來。宇文化及早聽說眾反王繞過潼關直逼洛陽的時候,就已經大驚失色了,此時兵臨城下,即將破城,宇文化及面如死灰,目光獃滯,轉眼間像是蒼老了十歲。「啟稟皇上,城下敵軍射來書函一封。」在宇文化及的准許下,士兵開始讀信:「宇文化及,我等限你明天子時開城投降,並獻上傳國玉璽及……及……」「讀,朕不怪你。」宇文化及啞聲道。「……及皇上首級,否則大軍破城后,雞犬不……不……」宇文化及聞言,痛苦地閉上雙眼,仰頭喃喃道:「天亡我也,天亡我也……」令狐達奏道:「皇上,城門一破,你我難逃一死,依臣之計,我們就開城投降吧!引他們爭奪玉璽,我們趁亂逃出去。」宇文化及只覺心頭被一塊重重的大石壓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登基不過十幾日,便要讓位,這是什麼道理?良久,宇文化及獃獃道:「朕也沒有辦法,就依你所言,明日開城投降吧!」次日清晨,李元吉將李元霸帶到帳中已然挖好的大坑前,向李元霸說道:「四弟,三哥教你玩個新遊戲好不好?」李元霸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黑幽幽、深不見底的大坑,高興道:「好啊好啊,快說怎麼玩啊。」李元吉笑道:「一會兒,從這鑽到頭,到了城牆外把門打開,就能看見那位用箭射你的將軍了,到時候你就可以跟他比武了。」「太好啦!三哥,那我去了!」李元霸興奮地大叫,迫不及待地跳入了大坑中。原來劉文靖見宇文成都死守不戰,竟想出了這麼個妙計來,這大坑一直通到城樓底下,只要李元霸進去打開城門,大軍便可長驅直入。當下,劉文靖傳令下去,吩咐大軍擺兵列陣,準備攻城。宇文成都聽見敵軍撞門的聲音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不多時,唐軍便已撞開城門,攻入城內,宇文成都大驚,忙和眾士兵下樓迎敵。剛一下樓,忽見李元霸一臉冷笑地從樹叢后跳了出來。宇文成都本能地想要逃走,可李元霸已經大叫著沖了過來。生死關頭,儘管宇文成都自知不是李元霸的對手,也只得拼力抵擋。戰不過十個回合,李元霸縱身一躍,鐵鎚當頭砸下。只聽「咔嚓「一聲響,宇文成都手中的兵器被生生擊斷,而後砰地一聲,鐵鎚又准又狠地砸上了宇文成都腦門。宇文成都頭骨盡碎,轟然倒下,口吐血沫不止,抽搐了一會兒,很快身亡。方至此時,李元霸才覺得狠狠出了口惡氣,厭惡地看了一眼死去的宇文成都,轉身投入戰爭之中。而洛陽城內早已亂成一團。宇文化及打開城門投降,既已進城,眾反王立即倒戈相向,立場明確。個個爭先恐後,生怕落了下風,讓玉璽被別人搶了去。羅成於混戰之中,忽然看見一隊黑衣蒙面人騎著馬從身邊飛快地馳過。為首一人回頭看了一眼,那眼神讓羅成渾身一震。如此狡猾狠毒的眼睛,和監斬單雄信全家時的宇文化及的眼神有什麼兩樣?!「宇文化及!」羅成衝口而出。「宇文化及?」旁邊的單雄信盯著黑衣人,雙眼猛然噴出怒火,正欲打馬追去,卻聽見咬金被圍困的呼喊聲。單雄信掉頭去幫咬金,羅成卻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里只剩下了那個背影,其他的全部拋諸腦後,「駕」地一聲拍馬急追而去。眾反王一路殺到皇宮大殿。空蕩蕩的大殿中,幾個為數不多的士兵保護著一個身穿皇袍的人。那人用衣袖掩著面孔,見到眾反王到來,害怕得渾身發抖。而他身前的龍案上放著的正是眾反王夢寐以求的傳國玉璽!李密沉聲命令:「雄信,上!」單雄信早已蓄勢待發,嗖地一聲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向龍案。其他反王自然也不甘人後,紛紛搶上,互相廝殺,頓時殿內又是一片混亂。單雄信一馬當先,擋開眾人攻勢,一個空翻落在龍案前,左手持槊指著那個假皇帝,右手高舉玉璽,轉頭大叫道:「停手!玉璽已在我大魏手中,大家不用爭了!」右手一轉,將玉璽示給眾人。殿內眾人齊齊停下,李密和瓦崗眾將一臉喜色,其餘人又是嫉恨又是懊惱。李密得意地踏上台階,走向龍椅。眾反王不甘心,還想擠上前去,卻被咬金和王伯當一人拿著一把大刀擋在了外面。李密提劍指向那個假皇帝,喝問道:「說!宇文化及老狐狸跑哪去了?」假皇帝滿臉驚慌與哀求,老實交代道:「他已經走了,我是他侄子。我是無辜的,請各位英雄饒命啊!」原來宇文化及讓侄子在此假扮皇帝,自己卻早已由精兵保護暗中從城后逃走,並留下傳國玉璽引眾反王爭奪,阻延追兵。李密冷哼一聲:「你們宇文家也有無辜的?」提劍一刺,當即把那假皇帝刺死在地,又向單雄信笑道:「雄信,辛苦了!」單雄信將玉璽交到李密手中,走下了台階。李密緊緊地握著傳國玉璽,向眾人高聲道:「這傳國玉璽,已在我大魏李密手上,按約定,我——就是天子!諸位有哪位想悔約,站出來!」眾反王都不想當瓦崗眾將手下的冤魂,靜默了一會兒,王世充便率先道:「我們說一不二,我聽你的!」之後,眾反王便紛紛叫了起來:「對!我們聽你的!我們聽你的!」李密很是得意,朗聲道:「好!那我下令,各位克日撤軍,這洛陽城就是我大魏國的首都!三個月之後各位再召集兵馬,咱們渡河西征大唐李淵,一統江山!」「一統江山!一統江山!」眾反王舉臂大呼。李密的目光落回手中的玉璽上,心裡的滿足感極度膨脹。接著,他看向了那個龍椅,眼裡放出了炙熱而渴切的光芒。李密嘴邊掛著笑意,正要坐上龍椅之時,忽聽頭頂上方一聲脆響,一人從天而降,落在了龍椅上。李密大吃一驚,急忙退開,還沒反應過來,一隻鐵鎚已將自己重重地壓在了龍案上,頓時呼吸如堵,氣都喘不過來了。奇變陡生!眾人聽到聲響回過頭來,見到了龍椅上的人,也是大驚。那龍椅上的少年濃眉大眼,滿頭蓬髮,眼中殺氣騰騰,不是讓眾人心膽俱寒、聞風喪膽的李元霸又是誰?李元霸明明隨李元吉在潼關對付宇文成都,怎麼會這麼快趕到此處?王伯當舉劍大叫:「李元霸,別傷害我主公!」眾人不敢輕舉妄動,李密被李元霸的鐵鎚壓著更是不敢亂動,生怕這重一百來斤的錘一不小心落下,那可就玩完了。「李元霸……你要幹什麼?」李密極力從喉嚨中吐出這幾個字。「把玉璽給我!」李元霸沖他大叫。「這……這……」李密猶豫著不肯給,卻突覺胸口的壓力又猛然多了一重,差點沒把他給壓死。瓦崗眾將見勢不好,紛紛搶上前來救駕。眾反王見情勢有變,玉璽**還不一定呢,便各懷心思,也一起搶了上來。「啊——」李元霸突然一聲大叫,高舉起大鎚向李密胸口砸落。李密胸口的壓力剛剛撤開,卻覺勁風撲面,眼看著那錘就要將自己砸成肉醬,不禁大聲驚呼起來。只聽砰地一聲,龍案被李元霸從中砸成了兩段。李密摔倒在地,被李元霸伸腳踩住,已經嚇得冷汗涔涔,渾身無力。李元霸舉著雙錘向眾人高喊:「你們都是神仙叔叔的朋友,我不想和你們打,走!」李密忙順勢大叫:「退下,退下,朕的命要緊!」瓦崗眾將見狀,便拿著兵器慢慢後退。王世充卻指著李密大叫:「李密,你獻出了玉璽,那就是屬於我們大家的了,給我上!」眾反王經他一撥,又心癢難耐起來,呼喊聲中向李元霸蜂擁而上。李元霸大叫著沖入陣中,勢如瘋魔,錘之所及,又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李密得了釋,癱倒在龍椅上,大口喘著粗氣。瓦崗眾將立於門邊,雖已見過李元霸的厲害,可再次見到,仍然是心驚肉跳,目瞪口呆。李元霸正殺的興起,忽聽外面一人喝道:「住手!」李元吉滿臉笑容地走進來問道:「元霸,玩夠了嗎?」王世充指著滿地的屍首,眼裡恨不得冒出火來:「李元吉!你看看你們李家作的孽!難道你還想把所有的人都殺光嗎?」「走開!」李元吉不屑地往王世充胸口一推,徑直向龍椅走去。王世充欲拔劍衝上,卻被李元霸攔住。李元吉走到李密身前,一臉笑容地攤開手掌:「李密,嗯?」李密緊抿著嘴唇,滿臉怒氣與不甘,握著玉璽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手指尖握得發白。徐茂公見狀大叫:「皇上,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交出玉璽,免得血洗大殿!」李密聽了,只得忍著心中不平,將玉璽交到了李元吉手中。堂下眾人見了,或嘆息、或不甘、或憤怒,心中都極為不舒服。李元吉突然雙眼一瞪,向李密喝道:「你還有資格坐這兒嗎?下去!」李密憤恨難平,看了李元吉一眼,黑著臉走了下去。李元吉哈哈笑起來,一面撫摸著龍椅一面坐了下來,喜道:「這種感覺真不錯啊!」坐定之後,李元吉神色一斂,向眾反王高聲道:「你們聽著,我命你們明天交出降書,向我三跪九叩,從此效力於我大唐李家!不然的話,讓你們沒有一個活著離開洛陽!」眾反王再怎麼說也是一地之王,聽了此話不禁個個變了臉色,向李元吉怒目而視。一旁劉文靖見李元吉坐於龍椅上,神色囂張,語氣輕狂,心知不妥,卻也沒有辦法,嘆息著搖了搖頭。王世充忍不住這口氣,向李元吉大喝起來:「你要我們三拜九叩?!」「怎麼啦?有意見?!」李元吉臉一沉,大聲反問。「李元吉!我……」王世充衝動之下就要向李元吉衝去,被李元霸鐵鎚一擋,腦中微微清醒,只得強忍下來。羅成緊緊追著宇文化及而去,緊握銀槍,心中秉著一口氣。宇文化及只道眾反王在洛陽城內爭奪玉璽,不料竟有人棄璽追來,而且還一副不追上不罷休的樣子,大驚失色之下死命奔逃,只盼逃入沙漠,甩脫羅成。誰知羅成堅忍無比,苦追不舍,竟漸漸追了上來。宇文化及著護衛在後擋住羅成,羅成一路追來,沿途刺死了不少護衛,自己的手臂上卻也被砍了一刀。羅成殺死了宇文化及的全部護衛,急催戰馬,逼近了宇文化及身後,銀槍一掃,狠狠擊中宇文化及的後背,將他掃下馬來。宇文化及跌倒在地,骨頭都快散了開來。猛然間見羅成已經躍下馬來,持槍挺立,雙目凜凜有神,一身銀亮盔甲在月色下閃閃發光,宛若天神。宇文化及看到羅成眼裡強烈的恨意,不禁膽戰心驚,顧不上後背的疼痛,一面用手撐著地面向後梛去,一面顫聲求饒道:「英雄……英雄……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求求你啦!」羅成絲毫不為所動,銀槍指向宇文化及的胸口,慢慢向前逼近。宇文化及的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哀求道:「老夫已痛失二子,宇文家族就剩下老夫一個人了……玉璽我已經交出來了,英雄,你就放過老夫一命吧!」羅成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看到他眼中的懼怕,不禁快感和恨意相互交雜,充盈於胸中。原來宇文化及也有今天,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作孽?!羅成臉如寒冰,眼神堅定而決絕,冷聲道:「今天我非要你項上頭顱做禮物不可!哼!」長槍一挑,將宇文化及的面巾挑落在地,宇文化及驚惶害怕的臉頓時展露無遺。見到這張臉,羅成的怒火更盛,緊盯著宇文化及不發一言。宇文化及心中的絕望漸漸擴散,爬起來向羅成跪倒,雙手合十,苦苦哀求:「英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求英雄饒老夫一命!」「饒了你?休想!」羅成想到父親,想到母親,想到單雄信一家枉死的冤魂,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一字一句道,「為了冰冰,你今天非死不可!」說罷再不多言,銀槍一揮,宇文化及的頭顱揚天飛起。羅成割下宇文化及的頭顱后,將頭顱用布包好,珍而重之地掛在腰間,然後騎著馬慢慢往回走。可是,羅成拼著一口氣千里追殺宇文化及,之後又受了傷,更是筋疲力盡,伏在馬背上氣喘吁吁。走了一天一夜后,羅成體力不支,從馬背上一骨碌地翻了下來,躺在地上恨不得就此沉沉睡去,永遠不要醒來。可一想到宇文化及的頭顱,他伸手去腰間摸了摸,所幸路上沒有丟失。他拄著槍勉力站起,走到馬的身側撫摸著馬頭啞聲道:「好兄弟,求求你,一定要帶我回冰冰身邊。我保證,以後一定不再讓你出戰了。」說罷拼盡全力騎上馬,拿了槍緩緩而行。次日,李元吉逼迫眾反王寫下降書,三跪九叩之後,帶著大軍得意地離去。眾反王在遭受這奇恥大辱之後也懷著怨氣紛紛回巢。單雄信和徐茂公見唐軍已撤,眾反王已退兵,建議李密趁此機會一舉拿下洛陽。洛陽是中原重鎮,如果拿下,對大魏聲勢極為有利,而以現在的軍力,拿下洛陽完全是易如反掌。李密卻不同意,以瓦崗洛陽相距甚遠,難以兼顧而一口回絕。又說如今瓦崗兵力空虛,要趕緊回防,以免其他反王趁機攻佔。總而言之,就是要單雄信等人趕快率兵返回瓦崗。單雄信和徐茂公見李密放棄了這樣一個大好機會,都十分不解。然而李密一意孤行,眾人無奈,只得於第二日班師回朝。李元吉率著李元霸及大軍返回長安,途中向劉文靖道:「軍師,這次我們全勝而歸,不僅拿下了玉璽,還收了眾反王的降書,從此咱們大唐就可以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了!」劉文靖不以為喜,淡淡道:「我始終都覺得應該將眾反王押回長安方為上策,現在放虎歸山,恐怕以後會後患無窮啊!」李元吉聽劉文靖有薄責自己的意思,甚感不滿,道:「軍師,你也太多慮了吧!」轉頭望著李元霸高聲道:「有元霸在,怕什麼!」李元霸聞言嘿嘿笑起來,李元吉也哈哈大笑。突然,一聲驚雷在空中轟然爆炸,嚇得群馬嘶鳴,揚蹄後退。眾人驀然間也是吃了一驚,皆抬頭向天空望去。方才還好好的天氣竟突然電閃雷鳴起來,只是不見雨點降落。一道閃電破空劃過,將大軍前方的一顆老樹擊得燃燒起來,頓時火光衝天,亮如白晝。眾人見旱雷厲害,一時駐足不前。劉文靖見狀蹙眉道:「旱天打雷,乃不吉之兆啊!」李元霸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雷電,以為是人所為,向李元吉問道:「三哥,是誰這麼厲害啊?連樹都著啦!」李元吉暗笑李元霸的痴傻,口中卻道:「前面有人擋道,他知道你是天下無敵大將軍,所以不服你,想跟你挑戰呢!」李元霸果然上鉤,雙眉一挑,不屑道:「還有人跟我挑戰?他是誰?」李元吉見李元霸認真,不禁哈哈笑起來。劉文靖笑道:「四殿下,那不是人,別聽三殿下亂說。」「不是人?」李元霸狂氣沖頭,指著前方大聲道,「不是人我也要跟他打一打!他在哪?」李元吉順勢往山頂上一指,「哎,就在那山頂上等你啊!」李元霸往山頂上一望,黑漆漆的哪見半個人影?但他素來爭強好勝,對李元吉的話深信不疑,大叫一聲:「好!」拿起雙錘就跳下馬去。劉文靖知李元霸痴傻,一驚之下大叫道:「四殿下,不!」李元吉卻看李元霸果真向那山頂跑去,不禁哈哈大笑。李元霸到達山頂,見頭頂天空閃電如蛇般亂射,似在向己耀武揚威一般,不禁大怒,舉錘指天:「喂!你是誰呀?有種出來跟我比一比啊!出來啊!」李元吉在下面笑到肚子痛,向劉文靖道:「你看我那傻弟弟,天下還有這麼傻的人!哈哈哈……」劉文靖只覺十分荒謬,皺眉道:「這……」卻無可奈何,心中一股不安越來越強烈。「出來啊,不要只是在那叫!出來和我比一比!喂,出來和我比一比,不要只是在那裡叫!快滾出來,滾出來!」李元霸雙手舉錘,仰頭罵天。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道亮白的閃電如長蛇般蜿蜒擊下,順著鐵鎚直擊中李元霸的頭頂,李元霸狂叫聲中,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李元霸頓時被炸成了片片粉末,煙消雲散,屍骨無存。下面眾人只看到一陣刺眼的光芒,緊接著一聲轟隆,李元霸便不見了人影。李元吉這時才大驚失色起來,叫道:「四弟!」劉文靖也隨著大喊:「四殿下,四殿下!」可李元霸早已被炸得不知所蹤,只餘一遍又一遍的迴音在山中飄蕩,甚是詭異。李元吉和劉文靖忙匆忙下馬,趕上山去,山頂上卻無半個人影。「這……他人呢?」李元吉面色慘白,雙手發抖。劉文靖氣道:「都炸成灰啦!你明知道他腦子不靈,你為何還戲弄他?現在弄出大禍來,你如何向皇上交代?」李元吉大聲反駁道:「我只是玩一下而已,誰知道他真的那麼笨吶!我現在不錯都錯了!」他突然想起來什麼,指著劉文靖道:「我警告你啊,今日之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要讓父皇知道了,你我都難逃干係!」說罷掉頭下山。劉文靖重重嘆了口氣,轉身跟上。李淵見了眾反王的降書,龍心大悅,在朝堂上直稱讚李元吉洛陽一行做事乾淨利索,有做大事的風範。李元吉聽了高興不已,謙虛了幾句,更是獲得了李淵的大加讚賞。李世民心裡卻另有一層憂慮,向李淵奏道:「父皇,三弟平定眾反王得勝歸來,確實可喜可賀。不過有一件事情,兒臣還是非常地擔心。」「什麼事情?」「回父皇,眾反王雖然呈上降書,但是並沒有親自到長安歸順,這說明,他們心中不服,現在縱虎歸山,只怕,會再起兵禍。」李元吉得了誇獎,心裡正自得意,聽了李世民的話不屑地笑道:「二哥,你也太多慮了吧!當時你也沒在場,你怎麼會知道眾反王投降的情形呢?更何況如果他們不服,我們可以出兵去打他們嘛!」說著和李建成一起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起來。李世民溫言解釋道:「三弟,我是為大唐的社稷著想。天下多年來,都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要是現在貿然出兵的話,那老百姓豈不是又要忍受兵荒馬亂之苦?那我們之前努力推翻昏君j□j,豈不是又要白白浪費了!」「我們之前的努力?」李建成斜睨了李世民一眼,「二弟,你最好搞清楚,這是元吉的努力,沒你什麼事。二弟,我看你是嫉妒元吉的功高,借口想滅他的功勞。」李世民雖知建成元吉一直不喜自己,卻沒想到兄長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禁加重語氣道:「大哥,你誤會了,世民絕對不是那樣的小人,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哈!說得比唱的好聽!」李元吉雙眉一挑,面上諷刺之意十分明顯。兩人又一起大笑起來。李淵發話道:「世民啊,你想的太多了吧?各反王的降書都擺在這,黑字白紙都寫得清清楚楚,天下英雄又不是三歲的孩子,怎麼會說變就變呢?」「可是,父皇……」李世民見李淵不相信他,心裡一急,還欲再說,卻被李淵打斷道:「好啦,這件事情不要再說啦。此次得勝,的確是大快人心,等一會兒我要設宴,好好的慶賀一下,為我的兒子,元吉、元霸接風洗塵……元霸呢?」直到這時,李淵才發覺李元霸不在殿上,四處尋找道:「對了,元霸呢?劉大人,快快把元霸請來,朕要重重地賞他!」「皇上,這……」劉文靖面露難色。李元吉心裡一沉,看了劉文靖一眼,親自上前奏道:「父皇請節哀。」「節哀?」李淵狐疑地望向李元吉,「節什麼哀?」「元霸他……」李元吉神情嚴肅,一本正經道,「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風雨雷電的天氣,四弟他不幸被閃電擊中,屍骨無存!」李世民陡聞噩耗,只覺得胸口被一記重鎚狠狠擊中,疼痛欲裂。龍椅上的李淵呆了半晌,突然站起身一聲大喝:「什麼?!」緊接著就栽倒在了龍案上。「父皇!」「皇上!」殿上眾人一片慌亂,急忙搶上前將李淵抬進了內殿。從內殿出來,李世民徑直去找劉文靖,問劉文靖道:「我父皇的病怎麼樣?」「太醫說只是一時急火攻心,休息一陣,便無大礙。」李世民鬆了一口氣,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劉文靖卻不敢多待,生怕李世民問起李元霸的事,便小心覷著李世民的神色道:「二殿下,要是沒事的話,在下先行告退了。」說罷就亟亟要走。「劉大人!」李世民突然在背後叫道。劉文靖一驚,停住了腳步。李世民走到劉文靖身前,凝視著劉文靖雙眼道:「你告訴我,元霸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劉文靖心裡一沉,他終於還是問到這上面來了。吞吞吐吐道:「就如三殿下所說,被雷電……」話未說完就被李世民打斷:「可是你們這麼多人回程,為什麼雷電偏偏劈他一個人呢?」「這……」劉文靖看了李世民一眼,欲言又止,手不自覺地緊緊攥了起來。李世民又道:「不瞞您說,剛剛在朝中,我見您眼光有些異樣,我想這件事情一定有蹊蹺。大人,您就告訴我實情吧!」劉文靖眉頭緊鎖,道:「二殿下,你不要再為難我了,我真的是不便開口啊!」「可是元霸是我的親兄弟,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啊!」李世民情緒激動,鄭重抱拳道,「大人,請你告訴我實情,我一定嚴守秘密,不泄露半句!」劉文靖面有苦色,見李世民做了承諾,便道:「二殿下,這件事壓在我心裡也挺不安啊,二殿下乃仁義之人,我就不再隱瞞了。」他看著李世民緩緩道:「四公子元霸是被三公子所害。」李世民面色大變,大吃一驚道:「什麼!怎麼會是他呢?」他更加急迫和激動地抓住了劉文靖的臂膀:「大人,快告訴我實情!」「此地不宜說話,恐怕會隔牆有耳。二殿下請隨我來。」劉文靖轉頭四顧,拉著李世民離開。與此同時,李元吉心中慌張,想請李建成拿個主意,便將事情真相告訴了李建成。李建成滿心震驚,向李元吉怒斥道:「你怎麼能對元霸這樣呢?」李元吉辯解道:「大哥,我當時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真的跑去和雷電硬拼,結果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他也十足是個傻蛋。」李建臣拍案道:「元霸是傻,可他畢竟是咱們的兄弟嘛!」李元吉眼珠一轉,又道:「大哥,其實這個事情,換個角度來說,也有好處。」「死了個兄弟有什麼好處?」李建成一聽更是來氣,「難道我死了對你也有好處?!」「哎,大哥,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李元吉一副委屈的樣子,拉著李建成的袖子道,「來來來,坐下來,聽我好好說。」李建成哼了一聲,背對著李元吉氣鼓鼓地坐了下來。李元吉低聲道:「大哥,我跟你的感情就如元霸跟世民的感情,萬一將來我們跟世民有衝突的話,元霸必定六親不認,對我們有所不利。元霸現在死了,也等於除去世民的一隻右臂,要是以後真的發生什麼事的話,我們也少了個威脅。」李建成拍案而起:「虧你也想得出來!」正在這時,外面突然一陣喧鬧,幾個太監擋著要闖進來的李世民:「二殿下,你不能進去,二殿下……」「走開!」李世民一聲怒喝,已經大步走了進來。李建成見李世民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心知不好,喚了一聲道:「二弟!」「不關你事!」李世民一把推開李建成,直衝著李元吉問道:「為什麼加害元霸?」「二哥,此話從何說起?」「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事情真相?分明是你,引誘元霸被雷電劈死!」李世民越說越怒,瞪著李元吉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李元吉的瞳孔驟然緊縮,冷聲道:「這麼說,你什麼都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劉文靖?」「你不要管是誰告訴我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李元吉生怕李世民一氣之下去告訴了李淵,軟言道:「你先坐下來,這事兒有些小誤會。」說著就去拉李世民的手。李世民把手猛地一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小誤會?人命關天的事,你居然還說是小誤會?虧你說得出口!」「我當時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元霸真的跑去和雷電相拼,我來不及阻擋他,他就死在雷電下了。」李元吉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不過是玩笑的一句話,死了兄弟不說,還要接連遭受另兩個兄弟的責罵。李世民顫聲大吼:「你還在狡辯!元霸不懂事,不知道雷電厲害也就罷了,難道你也和他一樣?!依我看,分明是你存心不良,想害死親生兄弟!」李世民平素一向溫文隱忍,雖知建成元吉處處和自己作對,卻也盡量忍讓,從來沒說出過這麼重的話來。今日為了元霸,盛怒之下再也忍不住,徹底撕破了他們之間的這一點虛偽關係。李元吉果然大怒:「你說什麼?話別說的這麼難聽!元霸之傻,連父親都不當他是兒子,若不是他能打仗的話,到現在他還像動物一樣被關在籠子里!為了這樣一隻動物,傷了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你說值得嗎?!」「你……」李世民雙目怒睜,氣得渾身發顫,「你這個畜生!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我沒你這個兄弟!」說罷一手抓住李元吉手臂,舉起拳頭就要砸下去。李元吉往後一縮,神色變了變。李建成聽著他們兩個的爭吵一直沒說話,此時猛喝一聲道:「二弟!」李世民的手停在了半空,喝道:「別管我!」「聽大哥一句!」李世民胸口大力起伏,向李元吉怒目而視了半晌,一甩手,把手放了下來,又瞪了李元吉片刻,才轉身望著李建成。李建成皺眉道:「元霸已死了,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如果不怕父皇受刺激,就儘管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你自己想想吧!」李世民心裡一震,望向李元吉。李元吉哼了一聲,沉著臉坐了下來。李世民心裡千迴百轉,想到還在病中的李淵,只得暫時忍下這口怒氣,一聲不吭地拔腿就走。李世民一走,李元吉就迫不及待地向李建成抱怨道:「大哥,大哥,你看看,你看看他什麼態度!」「你還想怎樣?!」李建成拍案而起,心裡大是惱火,把案上的書全部砸在了李元吉身上,「難道你想讓我變成元霸一樣?!」李元吉見平素交好的大哥這次也不站在他這邊,一愣之下心裡越發憤恨,冷哼一聲轉頭走開。瓦崗大軍回程途中,眾人都沒看見王伯當,據李密說是先派他回去打點事務了。羅成也因追殺宇文化及而不知所蹤。出征之時五人同去,回程卻只剩三人,再加上瓦崗傷病中的叔寶,單雄信覺得這是不祥之兆。眾人歸心似箭,快馬加鞭,趕回瓦崗。叔寶留在瓦崗調理,因為平素身體底子好,這半個月來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以自行生血了。這也意味著李蓉蓉將不必再冒險了。第一次放血之後,由於叔寶身體所需,李蓉蓉前前後後又放了三次血。寧氏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此番聽了太醫的話后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為叔寶,也為蓉蓉。叔寶昏迷在床上,口中突然說起話來,叫道:「蓉蓉,我已經把他給殺啦,我已經把他給殺啦,別走啊,別走啊……」李蓉蓉心裡一酸,坐到床邊握住叔寶的手,輕聲道:「秦大哥,我不走,我陪著你。」「……別走啊,別走啊……」叔寶兀自迷迷糊糊低語不休,想是做了噩夢,焦急不已。李蓉蓉緊緊握著叔寶的手,凝視著他連聲安慰:「我不走,我不走……」也不知叔寶是否感覺到了,身子漸漸放鬆下來,低語了幾句后,最終歸為沉寂。瓦崗大軍回朝後,單冰冰見過兄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羅成,誰知敲了半天門也沒人回應,還以為他是上哪兒玩去了,小嘴不禁撅了起來。恰巧單雄信從這兒經過,問道:「冰冰啊,你怎麼在這?」單冰冰皺眉道:「你來得正好,羅成一回來也不在家呆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單雄信見了妹妹的樣子,心裡有些發酸,聲音平平道:「他沒有隨大隊回來。」「他沒回來?」單冰冰一驚,「你們不是都回來了嗎?」「他一個人追殺宇文化及去了。」單冰冰聞言大急,知道羅成去追宇文化及是為了自己,不禁埋怨道:「你怎麼能讓他一個人追殺那個狗賊呢?你不知道這很危險嗎?」「冰冰!」單雄信不能置信的望著妹妹,「你怎麼跟二哥說話的!沒大沒小的!」他這次犯的是軍中大忌,要真是出了什麼事,也是他自己的責任。」說著面無表情地走到院中的石椅上坐下。「二哥!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啊!」單冰冰走到單雄信身前,氣道,「你不想想,他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單雄信又氣又急,無言可對。「哼!」單冰冰跺一跺腳,轉身離開。單雄信望著妹妹的背影,臉色黯然,一股惆悵再次襲上心頭。單冰冰飛快地跑到城樓上,見長路漫漫,路上一個人影也無,淚水不知不覺地充滿了眼眶,對著前方大聲喊道:「羅成,你給我回來!我在等你哪!」喊了半晌,她的心越來越沉,怔怔地背轉身,低聲嗚咽道:「羅成,你要是不回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此後幾天,單冰冰要麼為羅成摺紙鶴祈福,要麼在城樓獃獃觀望,要麼就在佛像前面跪一整天,除了祈禱之外一句話也不說。她默默祈禱,只要羅成回來,她再也不要宇文化及的人頭,只要羅成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羅成久久不回,單冰冰的心也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一日早晨,單冰冰又來到了寺廟中。之後不久,史大奈一臉興奮地跑進來,告知她羅成已經回來了,單冰冰登時欣喜若狂,拉著史大奈就要他帶自己去見羅成。據史大奈所說,羅成是趴在馬上回來的,在金堤聲音微弱地叫開城門后,便馬上暈了過去。看守金堤的樊虎和賈甫順忙將羅成送回了瓦崗。單冰冰急忙趕到羅成房間,剛喊了一聲「羅大哥」,就發現羅成依舊昏迷在床上,徐茂公正在為他檢查傷勢,單雄信、咬金和賈甫順也都在這裡。單雄信伸手將單冰冰攔了一攔,示意她不要驚擾了羅成。此時徐茂公已為羅成包紮好了傷口,直起身來,單冰冰忙問道:「徐軍師,他怎麼樣了?」「沒事的,只受了點皮外傷。現在昏迷不醒,可能是疲勞過度,敷點葯,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單雄信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很快就會醒來?」「嗯。」單雄信見羅成沒什麼大礙,看了羅成一眼,轉身走到桌邊坐下。賈甫順對單冰冰道:「冰冰姑娘,你快來看看羅將軍吧,他從回來到現在,腰上那包一直在滲血,本來,我們想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沒想到,他卻動手打人。」「就是啊!」咬金感到不可思議,接過話道,「受了傷一直不肯放開那布包,究竟是什麼好寶貝,我就不信他打我,我就要看!」說罷便去扯羅成抓著布包的手。誰知羅成抓得甚緊,咬金一扯之下沒扯開,便動用了雙手,加大了力氣。忽聽「啪」的清脆一響,羅成反手一揮,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咬金的左臉頰上,將他打得趴倒在床上。咬金「哎喲」一聲,哭喪著臉爬起來道:「昏了還要打人哪!還打得這麼痛!也不知道藏了些什麼!」正吵鬧間,忽聽床上的羅成輕哼一聲,悠悠醒轉過來。單冰冰大喜,叫道:「他醒了,羅大哥醒了!」又坐到床邊關切地看著羅成道:「你沒事吧?你回來就好,什麼都不重要了!」羅成只是喘著氣,將他一直護著的那個布包遞到了單冰冰眼前。單冰冰大奇,問道:「這是什麼呀?」羅成聲音雖弱,卻一字一句地道:「宇文化及的人頭。」單冰冰「啊」的一聲,見到那布包上的血,心裡害怕,驀然退開了幾步。遠處的單雄信卻站了起來,神色複雜地望著那個布包,緩緩走過來,一把接了過去。他低頭看著布包,臉上似喜似悲,雖露出了笑容,可眼裡又噙滿了淚水。良久,單雄信抬頭深看了羅成一眼,將布包拿了出去。史大奈叫道:「二哥,我跟你去!」跟著單雄信也走了出去。眾人心知肚明,便囑咐羅成好好休息,一下子全部散了,只留了單冰冰一個人。單冰冰凝視著羅成,又是心疼又是難過,輕責道:「你怎麼這麼傻呢?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去追宇文化及呢?」羅成倚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單冰冰,輕聲而堅定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羅成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替你拿回來。」「羅成!」單冰冰喊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淚水順著臉頰直流而下。羅成卻看著單冰冰露出了微弱的笑容。李元霸遭雷電擊斃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各個角落,眾反王聽聞這樣一個大敵已去,無不歡欣鼓舞。幾日後,單雄信在朝堂上提議,說李元霸已死,大唐軍中已無大將,不如揮軍長安,以報玉璽被奪、皇上被辱之仇。李密雖覺有理,可此番剛剛出師不利,還是想等叔寶和羅成康復了之後另外招兵,鞏固軍力,再行定奪。單雄信與李淵有殺兄之仇,恨不能立時出發,敗大唐,殺李淵,認為不可貽誤戰機,向李密苦苦上諫,希望李密能聽從自己的建議。可當下的形勢眾人都清楚,眾反王雖表面上降服大唐,但肯定會各自攻伐,以擴充勢力與李淵對抗。李密擔心如果瓦崗內部不穩,眾反王會趁機侵略,還是謀靜而後動為妙。王伯當也極力支持李密的觀點。不管單雄信如何勸說,李密拒不接納,然後迫不及待、喜氣洋洋地宣布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來。他要立皇后,而那皇后竟然是前朝楊廣的妃子——蕭妃!單雄信和徐茂公當時就變了臉色,心裡隱隱約約明白了幾分。下朝後,兩人私下對照著商量了一下,便一起去找王伯當。兩人望著王伯當一臉凝重,徐茂公沉聲道:「王丞相,我們有件事情想向你求證一下。」見王伯當疑惑地望著自己,便直說道:「是關於蕭妃的事。」王伯當默不作聲。單雄信一見王伯當這副樣子,心裡更清明了,道:「伯當,我記得回程的路上,你好像突然失蹤了,是不是秘密護送蕭妃回瓦崗了?」王伯當遲疑片刻,直認不諱道:「是。」「果然如此。」徐茂公盯著王伯當道,「既然是護送蕭妃,何必要弄得如此神秘?難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伯當輕輕笑道:「當然沒有啦,只是當時的情況複雜,我來不及說罷了。」「果真如此嗎?」徐茂公加重了語氣。「當然了,難道我伯當會有意隱瞞眾兄弟嗎?」單雄信淡淡道:「哪裡的話?只是我記得,當初蕭妃應該是在王世充的手上,不知你是怎麼找到她的?」王伯當瞬間斂了笑容,抬頭狐疑地望著單雄信,語氣也生硬起來:「二哥,你這樣尋根問底,是不是對伯當有所懷疑?」「伯當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而已。」單雄信盯著王伯當,神色肅然。王伯當卻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徐茂公向單雄信望了一眼,低聲道:「我明白了,難怪皇上不趁機奪下洛陽,而是急欲撤兵。」單雄信一凜,轉頭問道:「茂公,你什麼意思?」徐茂公不答單雄信的話,只問王伯當道:「王丞相,你是不是瞞著大家和王世充談判,以洛陽換取蕭妃?」話音未落,單雄信猛然轉頭,不能置信地望著王伯當。王伯當眉間隱隱現出冷厲,深吸一口氣道:「那是……皇上的旨意。」單雄信簡直不敢相信王伯當竟會做出這樣的事,大步上前道:「伯當,你好糊塗啊!」又是痛心又是氣惱,煩躁地走了幾步,一腔怒氣無處可泄,指著王伯當大罵道:「你簡直就是混蛋!你難道不知道洛陽的重要性?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如此兵家重地!你腦子是不是進水啦!」「單將軍!」王伯當雙眼平視,眉峰攢簇,惱火地打斷了他,「請你說話文雅點!再說了,皇上的旨意,為臣的,哪有不從的?!」「皇上皇上……你現在眼中只有皇上!」單雄信氣得咬牙切齒,「這麼大的事情,你不跟眾兄弟商量商量,往日的兄弟情義你扔到哪去了?!」王伯當依舊一字一句字正腔圓道:「單將軍,請你明白,如今的西魏它是一個國家,它不像我們當年劫寨為王的日子,既然大家認定李密為皇上,那我們就該遵從他的旨意。假如我們還按照舊日兄弟之義辦事的話,還建立一個國家幹什麼?!」單雄信氣得扭轉了頭不說話。徐茂公見兩人越鬧越僵,焦急道:「伯當,皇上的旨意也有對有錯,我們總不能不加考慮地盲目服從吧!」「軍師!」王伯當也加重了語氣,「我王伯當只知道——君命不可違!」被他這樣一說,徐茂公的話全部被堵在了喉嚨里。良久,單雄信緩緩轉頭,看向王伯當的眼睛里全是陌生和凄迷,低聲道:「伯當,你變了。」王伯當也轉過頭來,眼裡似有淚光,咬牙道:「二哥,伯當沒變,伯當的心一直沒變。我還是一樣,還是和以前一樣有理想。」「理想?」單雄信臉上有暗嘲之意,凝視著王伯當問,「你的理想是什麼?你的理想難道就是拋開整個國家去換取一個女人?!你這和昏君讒臣有何分別?」王伯當驚痛地抬起眼睛,嘴唇微顫,張口結舌,「你罵我是讒臣?」「不對嗎?!」單雄信一聲厲喝。王伯當幽幽望向遠處,神情迷惘,似乎陷入了痛苦中。徐茂公見狀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因為這件事傷了兄弟間的感情啊!」單雄信冷冷望著王伯當:「我單雄信沒有這樣一個不顧大局不知輕重的兄弟!」說罷雙手叉腰,滿臉憤慨。徐茂公還欲再勸,忽聽史大奈叫著單雄信跑過來,喜道:「單將軍,秦將軍已經醒了!」單雄信和徐茂公一聽,又驚又喜,頓時什麼事情都放在了腦後,急急忙忙地隨著史大奈跑了,把王伯當一個人晾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