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大軍抵達長安,李世民著眾人先安頓家小,翌日上朝受封。眾人雖未封官,卻已經各自賞賜了府邸。咬金的府邸較近,叔寶便先進去討杯茶喝。咬金見到裴翠雲,大為高興。裴翠雲卻和叔寶說寧氏自離開洛陽后,身體就一直不是很好。叔寶心中憂急,便不再逗留,急匆匆去看母親。寧氏聽說了唐軍大獲全勝的消息,雖身體虛弱,卻也十分為眾人高興。談話間見叔寶臉色難看,不禁出言相問,叔寶悲從中來,告知李蓉蓉已經死去的消息。寧氏驚得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叔寶大驚,忙請來大夫為母親看病。寧氏醒轉過來,仍舊滿臉悲痛,不敢相信,要叔寶馬上到法門寺以自己的名義為李蓉蓉置一靈位,以香火永久供奉。叔寶雖擔心母親的病情,卻不敢違抗母命,當即趕到法門寺,在靈位上書「愛女李蓉蓉之靈位」,在桌案上供奉了下來。無意間卻發現了前朝成公李渾的靈位也在法門寺,向寺中方丈打聽,卻也不知是誰所立,只知自前朝覆亡以後,才正式改為成公名諱,以前都叫成渾的稱號。叔寶心中一陣黯然悲傷,請求方丈將李渾和李蓉蓉的靈位合併到一起,讓他們父女能夠在九泉之下團聚。羅成和單冰冰也是第一次來到長安的府邸,見將軍府雖不十分奢華,但卻布置得高雅整潔,賞心悅目。羅成自從知道單冰冰懷了身孕后,什麼重活也不敢讓她做,生怕她磕了碰了摔了絆了,就連這一路回家都是小心地攙著回來的。單冰冰四處打量著新房子,欣悅地讚歎道:「這房子布置得真不錯!相公啊,我們終於有個安定的家了。」羅成輕輕把單冰冰摟在懷裡,笑道:「是啊,從今往後,我羅成每天一回家,都可以吃到夫人做的香噴噴的米飯了。」單冰冰甜蜜一笑,又故意斂起笑容道:「看把你美的,我才不給你做呢!」說罷走到椅子邊坐下。羅成一怔,問道:「哎,你這什麼話?」走到單冰冰旁邊彎下身子道:「你要不給我做飯吃,那難道你讓我去軍營里露宿,喝西北風去?」單冰冰嘴唇抿著一絲笑,故意不去看羅成的表情,點了點頭。「哎,你……」羅成一急,就看見單冰冰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這太平盛世的,我哪能讓你去喝西北風啊?」羅成這才施施然地直起身子:「這才像話嘛!如今啊都太平盛世了,大家越過越好,你不給我做飯吃,那我啊還不如不活了,我死了我!」羅成瞟著單冰冰的神情,作勢轉身就走。單冰冰一把拉住他,面上倒真帶了幾分急色:「哎,別亂說話,烏鴉嘴!大好的日子提什麼死啊?」羅成見單冰冰面帶悲戚,再不敢開玩笑,連忙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坐在了她身邊。單冰冰傷感地道:「你不想想看有多少人想活著看到這太平盛世,像我二哥。」羅成知觸及了她的傷心事,忙柔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乖,別這樣。」單冰冰定了定心神:「其實我也不是要說你,只是想起二哥和那些死去的人,我只是……」單冰冰眼眶一濕,再也說不下去,輕靠在了羅成的懷裡。「好了。」羅成忙摟著她輕聲安慰,又感嘆道,「對啊,要建立這樣一個太平盛世,不知要斷送多少人的性命……哎,對了冰冰,回頭你安排一下,把你二哥和家裡的靈位和我爹娘的放在一起,我們要天天拜祭,永遠記著他們。」單冰冰點了點頭,默了一會兒,打起精神道:「好了好了,我們再也不提這傷心之事。我說相公,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問題?」羅成一臉疑惑,又馬上笑道,「夫人儘管問。」單冰冰笑問道:「你有份參與平定天下,心中是不是特別自豪啊?」羅成咧嘴一笑,站起身來,長吐了一口氣,背負著雙手在廳中走道:「自豪?嗯,我當然自豪!但是這不是我羅成今生最自豪的事情。」「哦?這都不是?那你最自豪的事情是什麼?」羅成轉過身子,雙眼灼灼地凝望著單冰冰不語,良久才走過來蹲在單冰冰身前,笑容輕和溫柔,語氣卻極其認真道:「是娶了你為妻。」單冰冰心中感動,也是怔怔凝望著羅成,一句話也說不出。羅成將單冰冰牽著站起身,道:「冰冰你知道嗎?其實我羅成不像秦王、表哥他們那些人,他們都胸懷大志,我的期望就是能跟你白頭到老,子孫滿堂。」單冰冰只覺得心中絲絲縷縷都充滿著幸福,也對著羅成輕輕一笑。羅成嘆了口氣續道:「再說了,你現在不是馬上要給我生個小羅成了嗎?」單冰冰忍不住抿嘴而笑,突然道:「哎,相公,我想我們還是回冀州去,因為那裡才是你的家鄉,才是我們的根啊!」「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現在懷孕在身,不宜過度疲勞,要好好休息。等過了一段時間,你分娩以後,我們去向秦王辭行,到時啊,我們就回冀州。」單冰冰開心地點了點頭,雙臂環抱住羅成的腰,頭靠在了他的胸前。次日,眾將隨李世民上殿覲見李淵。李世民請求李淵為眾人加封官爵,將兩本冊籍呈上了龍案,一本是「歸降冊」,一本是「功勞簿」。李淵一個個翻看下去,感念徐茂公鞠躬盡瘁,為大唐做出了不少貢獻,加封為鎮**師英國公之職。羅成雖是最後歸降,卻是青年俊逸,武藝非凡,功勞甚大,深得李淵喜愛,加封為越國公。二人先後拜謝聖恩。李淵看到咬金的名字之時,語氣一凝,叫道:「程咬金!」咬金聽李淵口氣不對,心裡忐忑,硬著頭皮出列道:「程咬金在!」「你在白璧關魯莽留下秦王和尉遲恭獨處,本應受罰!但因為你護主受傷一片忠心,朕現封你為國管一職,日後再有功勞,另行賞賜!」眾人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去,都對著咬金露出笑容。咬金暗呼幸運,謝恩後退回列中。李淵又冷冷叫道:「尉遲恭!」「臣尉遲恭在!」「你陷我朝三關十一寨,追殺我幹將十七名,在白璧關還追殺秦王,理應處斬……」尉遲恭腦中一轟,登時驚得呆在了那兒,反應過來后委屈地大聲叫道:「皇上,我當時還沒有歸降,各為其主,我做錯什麼?」咬金也怔住了,急忙道:「皇上,黑炭頭說的對啊,他說什麼都在東都御果園那裡救過秦王一命,沒功也有勞啊,這還不算嗎?」尉遲恭見咬金平日跟他鬥嘴歸鬥嘴,這個時候還是為自己說話了,不禁心裡一暖。眾將也都大急,齊齊抱拳求道:「求皇上開恩!」「哼,真放肆!」李元吉突然不屑道,「你以為是買菜啊?朝廷上父皇的話就是聖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來人啊,將尉遲恭拖出午門斬了!」尉遲恭委屈中大怒,牛脾氣一上來,哪還管李元吉是什麼人,指著他大罵道:「黃毛小子,你算什麼東西?!要斬也輪不到你!」羅成心中一動,上前求情道:「皇上,羅成情願什麼也不要,只求你放過尉遲恭。」說罷跪了下來。「我也是。」咬金緊跟著羅成跪下。「求皇上開恩!」叔寶、徐茂公以及殿中大臣紛紛下跪求情。一瞬間,殿中只余了尉遲恭、李世民、李建成和李元吉沒有跪下了。尉遲恭見到眾人合力為自己求情,心中大為感動,又急又氣,不知如何是好。李世民見眾人如此激動,忙勸慰道:「各位,等父皇把話說完再求也不遲啊!」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李淵並沒把話說完,都愣在了原地。李淵這才讓眾人平身,面帶微笑道:「朕早就聽說瓦崗的英雄以義為主,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啊!朕一向是獎罰分明,尉遲將軍雖然有犯天朝之過,但念在其御果園赤身護主,可見得赤膽忠心,朕暫且封你為國管一職,等以後再立戰功另加封賞。」眾人大喜,齊聲謝恩。李淵又親自走下金階,到叔寶身邊向叔寶鄭重一拜:「秦將軍。」叔寶一驚,急忙轉身回禮:「皇上。」李淵將叔寶拉到一旁,感激道:「到了我李家的恩人了。秦將軍,單憑潼關救駕一功,朕就不知道該如何來報答你。你說!朝廷的文武官員的位置,我任你選擇,甚至我可以賜地封王!從今日起,我保證你只在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叔寶心中感激,卻覺甚不妥當,急忙拜謝道:「謝皇上!只是皇上,叔寶還想回家照顧病重的母親,所以還請皇上准我解甲歸田。」叔寶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李世民第一個沉不住氣,急步走過來道:「恩公,我們大唐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沒,為什麼不受封呢?」叔寶遲疑不語。李淵道:「世民說的有道理啊,秦恩公你就不要再推辭了!」「謝皇上器重!叔寶投靠大唐,全是因為二殿下以民為天的理想,全沒有想過官祿之事……」叔寶話音未落,李建成突然出列道:「父皇,恩公既懂孝義又有胸懷,乃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兒臣懇請父皇遵從恩公的意願,畢竟照顧老母是恩公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叔寶連忙道:「求皇上成全!」李淵沉吟片刻,微笑道:「也好,朕就不再為難你了。既然你不願意在朝中做官,那麼朕就封你為護國公!」叔寶一愣,望向李世民:「這……李世民道:「恩公,你對我們家有恩,護國公非你莫屬。恩公,你就不要再推辭了。」徐茂公也道:「二殿下說得是啊,你就不要再辜負皇上的一番美意了!」叔寶定定看了李淵半晌,見他一臉懇切,心中大動,深深拜謝道:「謝主隆恩!」李淵忙將叔寶扶起,正準備坐回龍椅,忽聽徐茂公急道:「皇上,臣徐茂公還有一事奏請!」「好,軍師請講。」「臣以為各武將均是草莽英雄,不懂朝中規矩,臣懇請皇上准許他們不用上朝,不用參政,有事傳召即可。」此話不僅說到了眾將的心坎里,也正中李建成李元吉的下懷。李建成忙道:「父皇,軍師說得有道理。二弟手下各武將長年參戰,已經是勞苦不堪,也應該有更多的時間閑賦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李淵見眾將一臉巴巴地望著自己,深覺有理,當即准奏。眾將齊聲謝恩,李淵退朝。下朝後回到府中,憋了半天的李元吉不解地問李建成:「大哥,今天在早朝上,你怎麼處處為了那個秦叔寶啊?你可別忘了,他可是世民的人。」李建成笑了笑,道:「三弟,你先不要著急嘛!來,坐下,陪我喝杯茶。」說著坐在了桌邊,馬上便有僕人沏了茶過來。「喝茶?」李元吉一愣,「大哥你現在還有這種雅興啊?你看李世民那得意的樣子,你就不怕他奪走了你的太子之位?」李建成不急反笑:「三弟啊,我這麼做正是為了保住我的太子之位。來來來,先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他將李元吉拉著坐下
,壓低了聲音:「世民這次立了大功,父皇和滿朝文武都對他讚賞有加,我自然怕他奪我太子之位,但是我們不能直接對他本人下手。你想想看,他手下虎將眾多,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恐怕都對我們不利啊!所以……我們一定要一個一個地除掉。」李元吉沉吟道:「大哥是想他們一個個遠離朝廷?」李建成輕輕吹著杯里的茶葉,頭也不抬道:「正是。」李元吉釋然地大笑起來:「還是大哥心有城府啊!不過,世民素來與我們不和,我們還是早日把他除掉!」李建成端茶的手微微一動,深吸了口氣,眼中瞬間布滿狠戾。一日,叔寶正在羅成府中向單雄信的靈位祭拜,一個丫鬟卻匆匆來報,說是寧氏快不行了。叔寶神情大變,二話不說,煞白著一張臉就向家中跑去。羅成一凜,緊跟而去。單冰冰正要舉步跟去,腹中卻突然一陣牽扯的疼痛,咬著牙,汗珠直往下淌。不料羅成又迴轉來,將單冰冰攙扶著,兩人一起趕向叔寶家中。寧氏躺在床上,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叔寶一見到母親的情狀就留下了淚來,搶到床邊緊握住寧氏的手道:「娘,你一定要堅持住,堅持住啊!」寧氏虛弱地笑著,斷斷續續道:「叔寶,人都有這一天的,娘……能夠看到……天下太平,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我就死而無憾了。」「娘!」叔寶顫抖著嘴唇,心中大痛,想到母親一生孤苦,好不容易迎來了太平盛世卻又無福享受,更是悲苦酸痛,心中疼惜。寧氏轉頭望向羅成:「成兒。」羅成忙半跪到床邊握起寧氏的另一隻手,溫和地道:「舅母,成兒在。」「成兒,你跟叔寶雖然是表兄弟,可你們像親兄弟一樣,你們一定要互相照顧,啊?」羅成雙眼微紅,聲帶哽咽,臉上卻微笑著道:「舅母放心,成兒知道。」「叔寶……」寧氏又看向兒子。「娘,娘!」叔寶早已滿臉淚痕,緊向床邊跪近了幾步。「叔寶,娘一生信佛,死後你要按佛教儀式將娘安葬,把骨灰放在法門寺,讓娘常伴佛祖左右……」「娘……娘……」叔寶見寧氏眼睛快要合上,不禁心驚肉跳,聲音發顫,一聲一聲不斷地叫喚著。寧氏眼中的光點漸漸熄滅,充滿了不舍,喃喃道:「好孩子,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別……」頭微微一動,閉上了眼,與世長辭。「娘,娘……」叔寶試探性地叫了幾聲,一顆心猛然一沉,痛聲大哭道:「娘!」羅成慢慢俯了過來,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心神傷痛,用力地摟住叔寶的肩膀,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叔寶,讓他堅強起來。三日之後,眾人在法門寺為寧氏舉行了佛門葬禮。叔寶依照母親的遺言將她的骨灰安放在了寺中,又為她立了一個靈位。叔寶想起自己的親人、朋友、所愛之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不禁心灰意冷,覺得了無生趣,便向眾人告辭,要回去替父親掃墓。羅成力勸叔寶留下,說不如等單冰冰把孩子生了以後,再走也不遲。單冰冰也極力留叔寶看過自己的侄兒再走。加上眾人都不舍叔寶離開,叔寶便答應多留一陣子。數月之後,單冰冰誕下一子。孩子躺在母親的臂彎中不住啼哭,羅成見孩子眉目清秀,骨骼精奇,頗像幾分自己的樣子,不禁大為興奮,湊在床邊不停地逗弄,又對單冰冰笑道:「冰冰,我們有孩子了,是個兒子!」單冰冰微笑不語,看向羅成和孩子的眼光中溢滿了溫柔。咬金在一旁大叫:「喂,羅成啊,你沒理由一個人在那看,抱過來給大家看看哪!」眾人都笑著附和。羅成這才反應過來,笑著抱起兒子。孩子那麼小,就算抱在懷中好像也會隨時掉下去,惹得眾人直呼要他小心一點。羅成將孩子抱到眾人中間,眾人急忙湊上來看,見到孩子可愛,還不自覺地用手去摸。裴翠雲笑著大叫:「喲喲喲,孩子真漂亮,跟他爹一模一樣的!」尉遲恭跟著附和道:「對對對,說不定啊,以後也是個武將!」咬金問道:「你幫他起名字沒有啊?」羅成沉吟了一會兒,看向叔寶:「表哥,你是我唯一的長輩,這孩子的名字啊還得你取。」叔寶也不推辭,想了想道:「這孩子可是單大哥的外甥,單大哥單名一個通字,我想就叫這孩子羅通吧!」「羅通?」羅成喃喃說著,嘴邊掛起一絲笑容。眾人都說好聽,紛紛叫著「小羅通」逗弄孩子。羅成迫不及待地走到床邊,對單冰冰道:「冰冰啊,我們的孩子叫羅通。你看,我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二哥了!」單冰冰早已聽到,眼中一酸,卻微笑著點了點頭。咬金見尉遲恭一臉巴巴地望著羅通,扯了扯他袖子叫了幾聲:「喂喂喂,他們現在有個羅通啊,我們又有太平,你有兩個夫人啊,但是一個兒子都沒有哦!」「你!」尉遲恭指著咬金瞪了他一會兒,然後雙手摟住黑白夫人的肩膀道:「我告訴你們啊,你們要給我努力,兩年要生四個孩子!」黑白夫人大窘,都低著頭不說話。「四個?」咬金和裴翠雲相視著大笑起來。咬金一臉正經地道:「兩位嫂子,不關你們的事。」又將尉遲恭扯到一邊,小聲笑道:「我不是怕兩個嫂子不行啊,我是怕你不行!」尉遲恭大怒,舉起手來就要打咬金,咬金連忙躲閃。叔寶走過來道:「行啦,咬金,別鬧了!」又向羅成道:「表弟,孩子我看過了,名字我也起了,所以我也該去濟州了。」羅成光顧著逗孩子,差點忘了叔寶,見他又要走,忙說道:「哦,再等等吧!等吃完通兒的滿月酒,再走也不遲啊!」叔寶不禁失笑:「等吃完通兒的滿月酒,說不定尉遲將軍的兩位夫人又要生孩子啦!這樣我豈不是永遠都走不了啦?」咬金忙拉著叔寶笑道:「這點你不用怕,他生兒子恐怕十年八年都沒有哇!」「你!」尉遲恭氣得大叫。叔寶笑拍了下咬金的肩膀:「行了行了,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再說了。」羅成見叔寶去意已決,也不再強留,道:「好,表哥。那你什麼時候走,我們大家給你送行。」叔寶道:「再過兩天就是清明節,我上法門寺拜祭我娘親和蓉蓉之後,立刻就走。」羅成心中雖不舍,卻還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尉遲恭拉著叔寶一臉鄭重道:「秦大哥,你辦完事後一定要回長安,到時候我就有孩子了,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孩子肯定比程咬金的要棒!」眾人齊聲大笑,只有咬金不置可否地白了尉遲恭一眼。尉遲恭又轉頭對黑白夫人道:「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不許給我丟臉!」兩天之後的清明節,叔寶按照計劃來到法門寺拜祭。先朝李蓉蓉的靈位拜了幾拜,走到另一邊正準備祭拜母親時,忽聽一個女子聲音大嚷道:「你過來!你看看,這就是我家小姐靈位,你還說沒有!這不就是我家小姐的靈位嗎?!」叔寶本沒在意,心無旁騖向母親的靈位拜了三拜,卻忽聽到方丈的聲音道:「阿彌陀佛,這是護國公立的。」叔寶一凜,轉過頭去,見一個滿臉怒氣的陌生女子拉著方丈,正站在李蓉蓉的靈位前。那女子依舊大聲叫嚷著:「什麼護國公啊?誰是護國公啊?」「這個嘛……」方丈一臉為難。叔寶疑惑地走了過去,喚道:「方丈。」方丈向叔寶行了一禮,道:「護國公,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女子滿腔的怒氣轉移到了叔寶身上,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叔寶幾趟,冷冷道:「你就是護國公?」叔寶也不生氣,溫和地道:「你家小姐是誰啊?」那女子指著李蓉蓉的靈位大聲道:「我家小姐就是李蓉蓉!李蓉蓉就是我家小姐!」叔寶溫言道:「姑娘,你可能誤會了,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供奉她的靈位,只是希望她過世以後,受到香火的供奉。」「過世?」那女子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叔寶,彷彿看著一隻不知名的生物般,「我家小姐還沒死呢,供什麼奉?供奉!」叔寶渾身一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盯著那女子道:「你說什麼?」女子看他一臉獃獃的模樣,更是奇怪,沒好氣道:「怎麼啦?」叔寶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家小姐沒死嗎?」「你才死了呢!」女子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叔寶大睜著雙眼,只覺腦中發懵,一片空白,拉著那女子就往寺外跑,至於怎麼叫的馬車,到了哪裡,要去哪裡,自己一概不知,只知道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馬車奔跑的過程中,自己坐立不安,時不時掀開車簾向外看看,一顆心七上八下,期望中夾雜著絲絲害怕,害怕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等到醒來就會煙消雲散。因此在趕路的過程中,他都不敢怎麼合眼。不知經過了多長時間的顛簸,一日午後,馬車停在了一個熟悉的地方——潞州客棧。那女子早已疲憊不堪,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叔寶重回故地,心中滋味難言,緊張地問道:「到了嗎?」女子伸了個懶腰,往外看了一眼道:「到了到了,終於到了!」叔寶急急忙忙的跳下車去,滿臉笑容地向客棧奔去。走了沒幾步,就遠遠地看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裙的女子站在客棧門口,女子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笑語盈盈,神色溫柔,正指著什麼東西和男孩低語。叔寶頓時停下了腳步,笑容僵在了臉上,胸口如石撞擊,一種滅頂的絕望瞬間湮沒了整個人。那樣熟悉的身影,那樣溫柔的舉止,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李蓉蓉又是誰?可是,那個男孩又是什麼人?他的心頭泛起陣陣酸澀,難道她真的忘了自己,去追尋自己平靜的生活了嗎?是啊,如若有疼愛她的丈夫,有可愛的兒子,可以帶給她幸福平靜,她為什麼要跟著自己去受那種流言之苦呢?可是,這還是他認識的李蓉蓉嗎?還是那個愛他的李蓉蓉嗎?跟自己一同來的那個女子笑著跑了上去,他聽見李蓉蓉叫她春花。春花笑著接過李蓉蓉手中的男孩,笑問道:「乾娘對你好不好啊?」叔寶只覺得死去的心瞬間又活了過來,充斥著滿滿的歡喜,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直想激動地大笑。李蓉蓉放下男孩抬起頭來,視線一轉,看到了遠處的叔寶,登時人如泥塑,表情悲喜交加,眼中瞬間蘊滿了淚水,呆了一會兒,猛然向叔寶跑過來,撲進了叔寶的懷裡。叔寶緊緊抱著李蓉蓉,恍若做著一個美好的夢,那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也不會讓李蓉蓉再有可趁之機,再次離他而去。他抱著她,淚水也慢慢湧上眼眶。待兩人都平靜下來后,李蓉蓉將叔寶帶到自己房間,互訴衷腸。李蓉蓉聽說寧氏已經去世,心裡大為悲痛,哭了一回,惹得叔寶又增傷感。好不容易又平靜了下來,李蓉蓉這才道:「沒想到我走的這些日子,竟然發生這麼多事情。」叔寶長長地
嘆了一口氣:「也許,天意如此吧!蓉蓉,你不要太傷心了。」李蓉蓉面帶悲戚,遺憾道:「可惜,我都沒能見大娘最後一面,她待我像親生女兒一樣,我竟不能給她老人家送行。」說著又沉默了下來,忍不住想哭。叔寶默了一會兒,岔開話題:「哎,蓉蓉,後來你又怎麼返回客棧的?」李蓉蓉輕嘆道:「自從我離開金墉以後,只覺得天大地大無處可去,於是想去長安拜祭一下我的父親。路經客棧時,順便想過來看一下,沒想到在此處碰到了我以前的貼身丫鬟春花。當初她受我差遣到法門寺給父親安置靈位,回來后發現客棧已經易主,苦於盤纏用盡,便乞求店主收留,後來又和店主的兒子成了親,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反正那時我已經是無處容身,便聽春花的意見留了下來,一起打理客店。沒想到,她竟遇到你。」李蓉蓉說著笑著搖了搖頭,似在感嘆人生際遇。「是啊。一定是娘親在冥冥之中保佑著我,要不是她老人家讓我在靈堂為你設立一個靈位,我就碰不到春花,也許我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叔寶凝視著李蓉蓉的雙眼,竟然有些后怕。李蓉蓉感慨地點點頭:「是啊,記得剛回到客店的時候,一想起被羞辱的事情,我每晚都會做噩夢,但是常夢到大娘對我說,為什麼不想想黑暗之後就是黎明呢?不知不覺的,噩夢竟然消失了。」「真的嗎?」叔寶大喜。李蓉蓉笑著點點頭。「這麼說全都好了?」叔寶完全不能抑制心中的激動。「嗯。」李蓉蓉又笑著點點頭,道,「對了,秦大哥,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叔寶執起李蓉蓉的雙手,眼眸清亮溫柔,「能夠讓我再遇到你,這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從現在開始,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離開你,其他什麼事情我都不管了!」李蓉蓉有些發愣,輕笑道:「那、那豈不是太浪費你的才能了?」「怎麼會呢?」叔寶著急地打斷李蓉蓉的話。「和你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呢?你不管他們了嗎?」叔寶凝視著李蓉蓉的雙眸,堅定地道:「以前我秦叔寶只是為了自己的朋友,為了理想而活著,差點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蓉蓉,我現在把我交給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離開你。」李蓉蓉的心柔軟一動,眸光閃爍,不禁大為感動。兩個孤寂的人終於緊緊地相擁,那麼多的苦難折磨好像在一瞬間全部消融,從此以後,誰也不會再輕言放手。長安城內,眾將自金殿受封之後,各司其職,倒也一直相安無事,如此過了一年。一日晚上,李世民睡不著,在宮內隨處走走散心,無意間竟看到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各摟著一名女子進入了彩霞宮中。李世民暗暗心驚,那彩霞宮乃尹妃居所,難道大哥和三弟竟跟宮中妃嬪有了曖昧嗎?李世民緊走幾步,站在了彩霞宮前,偌大一個宮殿,外面竟無人看守。李世民強按住心中驚奇,俯到窗前去看,果然看到李建成抱著尹妃,李元吉抱著張妃,四人正肆無忌憚地玩鬧嬉戲。這張尹二妃本是前朝楊廣昏君的妃子,只因楊廣下江南,將二妃留在了晉陽宮。後來,她們把李淵灌醉,將李淵抬上龍床逼他造反。李淵無法,只得順從了二人之意,並將二人納為妃嬪。二人深宮寂寞,不知何時便勾搭上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常常趁人不知便私下約會,尋歡作樂。李世民又驚又怒,側耳去聽房中四人的談話。隱隱中聽李元吉嬉笑道:「父皇今天找我們有事,我們是乘機溜出來的!」「哎,那皇上呢?他現在在哪?」是張妃的聲音,透著些許不放心。李建成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哎,你們放心吧!父皇啊,正和劉文靖談事情呢,今晚是不會來了!」說罷笑著在尹妃的臉上摸了一把,尹妃又笑又嗔地直說討厭。四人笑了一陣,李元吉又道:「對了,你這準備得怎麼樣了?」張妃推了把李元吉的腦袋:「還用你說呀?所有的宮女都被我攆走了,今晚我們就在這裡盡情地玩樂吧!」四人又是一陣肆無忌憚地大笑,開始飲酒玩耍,刺耳的笑聲隱隱傳入李世民的耳朵:「咱們倆啊喝一個交杯酒,來!」李世民聽罷大怒,怪不得這裡無人看守,原來是被故意支開的。他倏地舉起手就要敲開門,卻在正要觸及門板的一瞬止住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暗想道:「我不能這樣做,如果醜事揭發,這兩個人必定是性命難保……就給他們點警告吧。」想罷,便把腰間那條寶藍色鑲玉的腰帶取下,掛在門上后自去了。再說次日一早,李建成李元吉因要上朝,又與張尹二妃戲謔了一番,便穿衣起床。李元吉先出來,打開宮門,見到掛在門上的玉帶,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看了看宮殿四周,挑起玉帶驚惶地直喊:「大哥,大哥,你看,這是什麼?」李建成隨後跟出,看到玉帶神色一變,道:「這好像是世民的。」「世民?」李元吉心中慌亂,嚇得後退幾步,一下子撞在了門上。李建成取下玉帶看了又看,愈發覺得這就是李世民的東西,顫抖著雙手大叫道:「這一定是他的!這可怎麼辦啊?」李元吉臉色凝重地思量了片刻,眼鋒漸漸狠厲,道:「大哥,我有辦法!」當天,尹妃拿著李世民的玉帶跑到李淵前面哭訴:「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昨天晚上二殿下,他到臣妾房間侵犯臣妾,臣妾有這條玉帶作證,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李淵接過玉帶細細一看,果然是李世民之物,不及細想,氣得肺都要爆炸了,當即命人將李世民抓到御書房來。徐茂公和劉文靖聞訊大驚,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急忙趕到御書房,準備見機行事。不多時,李世民被御林軍帶到,神色如常地向李淵行禮問安。李淵臉上壓著一層黑沉沉的怒氣,問道:「朕賜你的腰帶現在何處啊?」李世民表情僵了不過一瞬,隨即抱拳笑道:「回父皇,兒臣的腰帶留在皇妹宮中。」「胡說!」李淵拍案大怒,把李世民以及旁邊的劉文靖、徐茂公都嚇了一跳,他指著李世民大罵,「你這個逆子!做了虧心事,還敢騙朕?!這是什麼!」拿起書桌上的玉帶就狠狠地摔到李世民腳邊,「你為什麼要到彩霞宮外?!」李世民瞟了一眼地上的玉帶,又瞟了一眼李淵的神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明白過來已經被李建成李元吉陷害了。他雙眼注視著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心知已經百口莫辯,沉默良久才一字字緩慢說道:「兒臣……無話可說!」「好。」李淵看著李世民不住點頭,忽然高聲道,「來人啊,推到午門外,斬首!」「是!」左右御林軍回答一聲,便要上來拿李世民。劉文靖和徐茂公大驚,齊齊下跪道:「皇上開恩!」劉文靖哀求道:「皇上,請您念在父子之情……」話音未落,便被徐茂公快速打斷道:「二殿下平亂有功,任何大罪都可免其一死!」因是家醜,李淵不能將實情說出,心裡好生難過,指著李世民的手不住顫抖,眼中失望、悲傷、震驚、憤怒一一閃過,聲音中竟帶了一絲哽咽:「你們知道他犯的是什麼罪嗎?!」李淵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垂著頭心傷不已,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時看起來竟是如此的脆弱。李世民心裡一痛,一言不發,緩緩朝李淵跪了下來。劉文靖亟亟勸道:「皇上息怒!要不然將二殿下先收押在天牢日後將功補過?」李淵緩緩抬起頭,見李世民跪倒在地,神色凝重。沉默片刻,李淵低沉著聲音道:「看在二位愛卿說情的面子上,免你一死,我把你送入天牢,你自己去反省!」李世民低頭不語,徐劉二人急忙躬身道:「謝皇上!」「押下去!」李世民只覺一顆心毫無知覺,緩緩站起,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然後轉身,神色木然地走了出去。李建成和李元吉聽說李世民被押入了天牢,心中暗喜,第二日上朝時卻假意問道:「父皇,敢問二弟犯的是什麼罪,讓您氣成這樣?」李淵肅聲道:「不要再問了,簡直是大逆不道的畜生!」李建成道:「父皇息怒,請您多保重身體。兒臣雖然不知二弟因犯何事被打入天牢,但是兒臣擔心這以後必然會有些麻煩。」李淵一凜:「什麼麻煩?」「父皇,您想二弟手下的忠心良將都在長安,如果他們不服您對二弟的處置,興兵劫獄怎麼辦?所以,父皇您不得不防啊!」徐茂公一驚,登時心明如鏡,想是李建成忌憚李世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勢力,先將李世民陷害入牢,又來打眾將的主意。徐茂公望向李建成,皺眉道:「太子言重了,朝中各武將對朝廷都是忠心耿耿,絕無造反之意!」李元吉斜眼瞟了徐茂公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道:「眾將都是草莽之人,講求義氣,不懂得歸順朝廷。父皇,以兒臣看來,為了以防不測,還不如賞給他們一些金帛,讓他們回鄉吧!」李淵余怒未消,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也好,傳令下去,把眾幹將革職,重賞回家。」李建成和李元吉對望一眼,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徐茂公心裡嘆了一聲,知道再說無宜,只得閉上眼沉默不語。將眾將革職的旨意很快便傳達了下去,眾將又是憤怒又是心寒,倒真覺得長安也無甚留戀之處,只是以後兄弟們不能常常聚在一起了。晚上,徐茂公擺下宴席為眾人送行,一臉愧疚道:「兄弟們,實在對不起,沒能留住你們。」眾人一時沉默不語,羅成連忙笑道:「茂公兄弟真是客氣,說不定咱們分開並不是一件壞事。正所謂離開了朝廷的是是非非,咱們大家剛好落一個無官一身輕嘛!」眾人雖心中不舒服,但畢竟都是豁達之人,也並不看重功名利祿,聽了羅成一席話,心情開朗了不少。咬金馬上附和道:「哎,我覺得你說這句話是最對的了,況且我們現在在長安已沒什麼好做。我和羅成兄弟已經收拾好行李,明天就走了。」徐茂公轉頭望向尉遲恭:「尉遲兄弟,你和兩位夫人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哦,她們倆明天到長安買點東西,我們晚一天就走了。」徐茂公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一圈,問道:「兄弟們回鄉之後,都有什麼打算嗎?」咬金笑道:「我和賈甫順已經說好的了,回到老家呢,我們就開一間食店,憑我和我夫人和他三個人的經驗來講,一定可以客似雲來的嘍!」尉遲恭不忘反駁:「哎喲,那你的客人可慘了,個個吃得跟你一樣,那以後怎麼辦?」咬金一愣:「總比你好啊!像你這樣,如果你開啊,個個吃得像堆炭一樣,更嚴重!」眾人都笑起來,尉遲恭自知吵嘴不是咬金的對手,撇開了頭去。徐茂公又問道:「羅成兄弟,你回冀州之後有什麼打算嗎?」羅成和單
冰冰相視笑了笑,道:「我跟冰冰已經商量好了,到了冀州,我會把彎刀刀法和羅家槍法融合在一起,自創出彎刀槍法,到時候呢好給通兒用。還有,我想把冰冰的雙槍加以改造,說不定將來有了女兒,就傳給女兒用嘛!」眾人看到羅成滿是笑意的臉,也不禁被他的樂觀感染起來,徐茂公笑嘆道:「羅兄弟真是時刻不忘研究武學啊!尉遲兄弟,你呢?」尉遲恭似是剛剛想到一個主意,思索著道:「那我只有回家開一個鐵匠鋪,打點好的兵器,憑我的本領和招牌,吃飯應該沒問題。為以後多養點小孩,做準備嘛!」徐茂公見兄弟們都各自有了退路,稍稍放了心,忙笑著抱拳道:「那就祝你們早生貴子。」尉遲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謝謝,謝謝啊!」咬金道:「哎,老道士,別光說我們,你有什麼打算哪?」「我是文官,不在革職之內,所以,我打算留下來,保護二殿下。再說以後兄弟們來長安,也好有個地方落腳啊!」眾人聽得頻頻點頭。羅成舉杯朗聲道:「說的對!來,舉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眾人紛紛把手中酒杯高舉,一時間心頭滋味複雜難辨。羅成又道:「好!咱們以後不管在哪裡,都要平平安安,幹了!」眾人一仰脖子,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次日清晨,眾人在尉遲恭府前相會,羅成告別了眾人,帶著單冰冰先回冀州了。兩人一走,登時清冷了不少,咬金心中泛起一絲不舍,拍了拍尉遲恭的肩膀道:「喂,我先走了,以後呢,比比我們誰生的兒子多。」尉遲恭瞪眼道:「胖子,你放心,我生的兒子肯定比你多!」「嘿嘿,不一定!」「一定!」表面上看雖和平常鬥嘴沒什麼差別,兩人卻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種離別的傷感。咬金在空中一握尉遲恭的的手,道:「嗯,走了,再會!」便和樊虎、賈甫順上馬車,往山東方向去了。一時便只剩了尉遲恭和黑白夫人三人,尉遲恭呆立在原地,看著馬車疾馳而去,卻不肯挪動一步。白夫人輕聲道:「人都走光了,這將軍府越來越冷清了。」「就是啊,還有一天,咱們也該走了!」黑夫人也道。默了一會兒,她忽然側頭一笑:「哎,姐姐,不如咱們去買東西吧!」「好啊。相公,你也一起去吧!」尉遲恭道:「我就不去了,我準備到獄中,看看二殿下。你們買完東西,趕快回來,我在家等你們。」黑夫人皺眉道:「哎,相公,那天牢里是隨隨便便可以去的嗎?你怎麼辦啊?」「哎呀,只要有錢,沒有辦不了的事兒。好了,你們趕快去吧!」尉遲恭目送著黑白夫人離開,便獨自一人到了天牢,給了獄卒一點小錢,獄卒便帶著他來到了李世民所在的牢房。李世民手持著一卷書正在認真地看著,姿態閑適從容,聽到響動,驚異地抬起頭來看,見是尉遲恭,不覺心中一暖。尉遲恭打量了下牢房,見光線昏暗,布置簡陋,恐怕是吃不好睡不好。牢房中的一張矮几只怕是這裡最整潔的地方了,上面除了幾本書外,就是一盞小煤油燈。李世民此時便坐在這矮几后,在煤油燈的燈光下看書。尉遲恭看到李世民在這種地方受苦,不禁心裡一酸,喊道:「秦王。」獄卒推開了門,道:「快點啊!」尉遲恭反應過來,又塞了一點銀子到獄卒手裡,道:「兄弟,麻煩你幫我看著點,有事叫我!」那獄卒答應后自去了。尉遲恭三步並作兩步跪倒在李世民前面,抱拳鄭重道:「臣尉遲恭看望秦王來了!」李世民急忙站起,平攤雙手道:「請起!」尉遲恭緩緩站起,和李世民對視了半晌,兩人都覺心中酸苦,不知說什麼好。良久,尉遲恭才澀聲道:「秦王,弟兄們被免去官職,回家去了!我也準備明天走,特意來向你辭行!」李世民此時方知這個消息,心念一轉,便知前因後果。不禁神情苦澀,眼中充滿了愧疚道:「都是因為我連累了大家。」尉遲恭急道:「秦王,我就不明白,你是因為什麼事被關在這鬼地方?」李世民心中凄傷憤慨,脫口而出道:「還不是因為那條玉帶!」「玉帶?」尉遲恭瞪大了雙眼。李世民緩緩恢復平靜,只余傷心,搖頭嘆道:「算了算了,不提也罷!」話音剛落,剛才那位獄卒便走了進來,急聲催促道:「將軍,將軍,請快走吧!時候不早了!」尉遲恭回頭不耐煩道:「我還沒聽他說完呢!」「有人來了!」李世民聽罷看了一眼那獄卒,忙道:「尉遲將軍,你還是先走吧,不要讓做兄弟的為難。」「好,我走了。」尉遲恭說完,跟著那獄卒剛要離開,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大聲吆喝,將牢中的獄卒全部趕了出去,只餘一個獄卒給來的人帶路。尉遲恭看已經躲閃不及,這樣出去一定會給人撞上,情急之下便藏到了旁邊的一間牢房中,從欄杆中向外偷偷望去,來的人竟然是李元吉。尉遲恭疑心大起,不知李元吉為何來此。李元吉跟著獄卒一路來到了李世民的牢房中,開門的獄卒此時也已經退下。李世民看到李元吉,冷著臉背轉了身子。李元吉不以為意,掛著一絲笑道:「二哥,當兄弟的來看你了。」李世民臉色冷峻,不加理會,只是冷哼了一聲。李元吉又笑道:「二哥,**張妃尹妃的事兒,還多謝您,替我認了罪。哦,還有,我加害元霸的事兒,也多謝您,替我隱瞞了。」李世民臉色鐵青,頭也不回道:「虧你說得出口。」李元吉嘿然笑了幾聲,「這沒什麼的。二哥,不過還真的要感謝你,所以當兄弟的今天特意帶來一壺美酒,來表達我對您的敬意。來人啦,拿酒來!」李世民頭微微一偏,終於慢慢轉過身去,黑漆漆的兩點眼眸定定地望著李元吉,裡面閃過傷痛和不敢置信,喃喃道:「三弟。」他知來者不善,可是沒想到李元吉他竟絕情到這個地步。李元吉看到李世民神情,心裡有點打鼓,不過很快注視著李世民笑道:「二哥,你別怪我。」李世民眼眶通紅,眉峰緊緊蹙起,一字字低沉而緩慢地問道:「你就真的……下得了手嗎?」李元吉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雙眼發亮道:「二哥你真的機敏過人,只要你喝下那杯酒,做兄弟的我,祝你直上西天!哈哈哈……」李元吉又大笑起來。一杯酒慢慢端到了李世民面前。李世民瞟也不瞟那酒杯一眼,只是煞白著臉盯著李元吉,似乎想要看穿他的身體,看他到底長了一顆怎樣的心。李元吉見李世民只是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神色漸漸陰沉,望了一眼酒杯提醒道:「二哥,嗯?」李世民仍舊紋絲不動,只是一雙黑眸越發幽深沉重。「怎麼?你不肯喝?」李元吉雙眼一瞪,雙眉一挑,沉著臉道,「來人啦,給我伺候秦王!」李元吉的一個手下重重地踏到了李世民的身前,右手一展,定定看著李世民道:「秦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