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魏忠賢不過跳樑小丑
匆忙進宮途中,魏忠賢接到東廠一份密報,心頭微微一喜。
乾清宮外,王體乾等候多時。
「九千歲,據太醫稟報,很可能就在今日。」
魏忠賢神情一悲,隨後嘆息道:「是哪天都無所謂了,那幫傢伙不支持,咱家也做不了什麼。」
「束手待斃?」
「要是不給活路,管特么徐鳳至,咱家拼個魚死網破!」
「九千歲,要不找徐鳳至通融通融?畢竟這兩年,您為他遮風擋雨,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魏忠賢皺著老眉,思考一番,搖頭道:「當初咱家沒事找事,還拿妻兒威脅過他,徐鳳至未必肯給面子。」
「面子值幾個錢?徐鳳至要養那麼多兵,很缺銀子啊,九千歲。」
「到時再說吧。」
每次提到徐鳳至,魏忠賢就悔不當初,要不是給天啟找樂,真沒徐鳳至今日什麼事,自己也不用這麼心煩。
「對了,成國公要京城鹽利,徐鳳至沒給,雙方生隙,或許有利用之處。」
有大腿不抱,卻將希望寄托在廢物身上,王體乾對九千歲所想甚是無語。
兩人一道走進寢殿東暖閣,見御塌上躺著的天啟,進氣少出氣多,張皇后在旁暗自垂淚。
魏忠賢鼻子一酸,禁不住輕聲抽泣,這個皇帝對自己極好,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而今就要永別。
在靜靜等待中,時間來到申時。
天啟,這個看似糊塗實質聰明的皇帝,撒手人寰,見老祖宗去了。
魏忠賢不懂,王體乾便安排禮部官員,按皇帝大喪流程準備喪禮。
首先以張皇后懿旨的形式,向天下發布皇帝的訃訊,同時公布大行皇帝遺詔,核心只有一句:「皇五弟信王由檢,聰明夙著,仁孝性成,敬奉祖訓兄終弟及之命,紹倫序即皇帝位。」
遺詔的公布,皇位繼承成定局,魏忠賢可選擇餘地更少,哭腫了眼的他,喚過一名內侍,輕聲吩咐幾句。
內侍點頭,快步離開乾清宮,往宮外而去。
信王府,朱由檢得到天啟的訃訊,內心狂喜的同時也嚎啕大哭,哥哥作為皇帝是糊塗蛋,對自己卻極好。
表面文章作罷,他換好喪服,坐在正殿靜靜等。
按照慣例,皇位繼承人不應當立即進宮,應該等重臣們前來勸進,幾勸幾辭后再從容入宮,靈前繼位,擇吉日舉行登基大典。
先等來的卻是王府舊人——徐應元。
「殿下,陛下龍馭賓天,特來迎您進宮。」
朱由檢心臟猛地一跳,問:「奉何人之命?」
「奴婢自請而來,不過得魏公公首肯。」
一聽與魏忠賢有關,朱由檢內心驚懼,立馬有傳徐鳳至護駕的念頭,可又顧忌自己落了面子,內心糾結半晌,最終決定孤身進宮。
「你是王府舊人,當可進一步。」作完許諾,朱由檢說,「容孤與王妃說句話。」
徐應元聞言大喜,連忙道:「應當的。」
周王妃擔憂丈夫安危,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別吃宮中飲食,準備好一包糕點給他帶上。
靈堂布置在乾清宮。
朱由檢與以往一般,見了魏忠賢就熱情喊「廠公」,在靈堂祭拜一番,被引到文華殿歇息。
文華殿在紫禁城東南,四周相當空曠,在白燈籠亮光的襯托下,更顯得凄涼、瘮人。
心裡防備魏忠賢加害,朱由檢不敢睡下,枯坐書案旁,腦中揮之不去的人卻不是魏忠賢,而是徐鳳至。
對拒絕徐鳳至入衛,他不時後悔,又不時讚賞,在內心糾結中度過漫漫長夜,反而忽略了魏忠賢的威脅。
苦苦煎熬一夜,他得出一個結論:與徐鳳至相比,魏忠賢不過跳樑小丑。
除魏閹,將是他千古聖君的宣言,可對徐鳳至,卻是束手無策。
怪都怪躺在乾清宮的那個糊塗蛋,學什麼不好,偏學戲文中「上打昏君,下斬侫臣」的破玩意,將徐鳳至樹立成千古第一權臣。
最氣人的是,他竟將大明命脈江南交付徐鳳至。
僅僅南直隸,就拉得起四五十萬兵馬,徐鳳至若有不測,亂的不僅江南,連天下都要大亂。
沒誰承擔得起加害徐鳳至的後果。
對付不了的人,那就學他。
朱由檢於是想到被發配到南京的曹化淳,決定登基后,下密旨給他,摸清徐鳳至的改革措施,尤重於用人之道。
他不遵循慣例,讓重臣們白跑了一趟。
好不容易人到齊,連夜帶上勸進的表箋來到信王府,王府里的人卻告訴他們,即將登基的新天子,被魏忠賢派人接進宮裡。
急匆匆趕到皇城門前,值守的太監以宮禁為名,怎麼都不肯通融。
第二日,重臣們進宮補上勸進一課,心中大定的嗣皇帝,不著痕迹地多瞧徐鳳至幾眼,接連推辭三次,最後勉強接受,於靈前繼位。
上午,開始大殮流程后,徐鳳至站到靈堂一角,為天啟皇帝默哀。
「徐總督,您不肯讓京城鹽利,成國公他們非常不滿。」
聽到耳邊悄悄語,他感到驚訝,扭頭一瞧,發現是王體乾,便微笑道:「廠衛偵知?」
王體乾點頭道:「魏公公那聽來的。」
「他想利用?」
「想肯定是想。但在咱家看來,廢物能否用上,那得看針對誰?」
徐鳳至譏笑道:「耍無賴,魏忠賢是好手,論謀划卻無大智慧。他不會到現在都不知,失去皇權支持,他什麼都不是吧?」
「習慣高位,遽然跌落,哪有心思想這些?他想得是魚死網破。」
「他倒看得起凈軍。」
「徐總督名揚天下,自然瞧不上眼,可在宮中,還是能生出些亂來。」
「王公公,無大智慧者,易優柔寡斷。你冷眼旁觀好了,新皇會收拾他的。」
徐鳳至並不怕泄密,他特意上來攀談,肯定有所圖。
果然,王體乾說出自己目的:「咱家略有薄財,還望徐總督拉一把。」
這正是徐鳳至所希望的。
「你是個聰明人,王公公。」
沒有承諾,但王體乾懂,用力點下頭就走開了。
不一會,定國公徐希皋湊過來,悄聲道:「朱純臣非常不滿。」
「公爺,無須多慮。無論在魏忠賢,還是新皇眼裡,他都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
徐希皋嘿嘿笑笑,勸道:「大家都是勛貴,只要不危及利益,就別跟他一般見識。」
「就看他識不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