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次

惠開始和甚爾鬥智斗勇。

惠的目的是:「逃出這個男人的家。」

甚爾的目的則是:「不讓兩歲的小孩跑到他無法保護他的地方。」

惠要躲掉的是屋裡那隻常年守家的章魚的監視,還要避免被那個強壯的男人將他逮回。

甚爾就像是知道他心裡所想，看上去懶洋洋的，實際上卻將他看得很緊，甚爾不願意讓他出門,行徑活生生像看守財寶的惡龍。

甚爾蠻不講理地說:「你是我的小孩,不準跑到別的野男人家裡去認別的野男人做爹。」

「煩死了,」惠頂嘴道:「你才不是我老爸。」

他的老爸早就拋下他不見了,現在應該也在哪兒醉生夢死的快活著呢。

絕不是在澀谷對戰時,那個早已死去被喚醒、暴走又自裁的男人。

也不是這個會捏狗勾、小熊、兔子飯糰的白痴。

在逃跑兩三次被甚爾抓回去以後,甚爾斜眼看他,抱臂站著:「喂，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啊。」

「我要出去。」小刺蝟頭頂著翹起的呆毛和堅毅的神情看著他。

「不允許。」甚爾駁回了。

「我要出去！」

甚爾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我一定會出去的。」小刺蝟頭冷靜地說。

「不是都說了嘛,外面很危險,」甚爾蹲下來,凶神惡煞地說:「你會被壞人拋屍荒野,變成那種血淋淋的肉塊,對，肉塊啊肉塊。」

這完全沒有嚇到小刺蝟頭，小刺蝟頭仍盯著他看，他眉毛上揚，神情堅毅。

「嘖，」甚爾站起來，側過身,再轉回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是出門是吧。」

但是,是甚爾把他抱在臂彎中的那種出行,更可氣的是他只抱著他在家外面轉了兩圈，就敷衍地回去了。

「……我要一個人出去。」這回惠的說法嚴謹。

「不允許，不要得寸進尺。」

惠跟他講道理:「其實我已經成年了，可以自己單獨出門了。」

甚爾看了他一眼，說:「是嗎？哈哈，真好笑。」

惠:「……」

儘管遭遇重重阻攔，惠還是找到了機會。

一回，甚爾出門囑託梅耶在家看門，章魚則在他的卧室。

他先是將奇怪的小奶嘴藏起來以分散章魚的注意。

章魚找不到小奶嘴以後，果然變得焦躁起來，上躥下跳，想要去尋找奶嘴，卻又猶豫著不想離開惠。

「你去找吧，」惠說:「我一個人在房間看書就可以。」

章魚急匆匆地去找奶嘴了。

隨後就是躲避在客廳無所事事看電影的梅耶。

他偷偷藏在障礙物後頭，來到門前。

門之前早就被他用細小的線做了手腳，看起來關得嚴實，其實是虛掩著的。

他順利地離開了甚爾的家。

但甚爾目前住的地方是在國外。

要憑藉惠目前的身體，尋找到年輕的五條老師仍然非常困難。

*

五條悟的身高已經有一米八了，他和美穗同樣站在地板上的時候，美穗把脖子抬酸了也很難看到他的臉。十六歲就有這個身高，讓人很難想象之後會不會長成兩米。

「高聳的巨人啊。」迷你美穗在遠處如此評價道，語罷，她踮起腳尖，試圖讓自己顯得高一點。

樹人反駁道:「咕噥咕噥。（翻譯:教主的身高是很完美的。）」

金錢、力量、外貌、地位，悟都有了，性格自然也便不重要了，總是會有一些人對他產生愛慕之心的。

最近就有新來的女僕暗戀他，悟這麼自戀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新來的女僕怎麼想，依然我行我素。

有個叫小倉舞子的女僕，她曾在走廊看見家主悟在亭上側卧著。

遠遠看去，悟露

出狹窄的腰身，右手手指放在一本迷你的小書上，左手撐著白茸茸的腦袋，頭下垂，眼睛緊閉著，濃密的白色睫毛被風撥動著。

背景是絕美的粉色落櫻，太像漫畫邂逅中的那種命運的場景。

她因而心動，開始暗自關注起她的暗戀對象。

她發現暗戀對象的院子里，有著一群難看的怪物，她不免皺眉，在他的房間里好像還養著什麼小東西。

小倉舞子向女僕長詢問，女僕長看出了她的心思，訓斥了她一頓，叫她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小倉舞子並沒有收心，她嫉妒這些東西也能跟悟親密起來，她常常看見家主和它們在一起，開懷大笑。

有一天，她在給樹人的飲食里放了有毒的夜月茸，但絲毫沒有效果。

小倉舞子心中的妒火仍然燃燒著。

憑什麼，像她這樣的人，不能獲得悟的青睞，而這些醜陋的垃圾輕而易舉就可以獲得悟的喜歡？

*

這幾個月，美穗的腦袋裡很是熱鬧，除了原本就存在的鼓音與笛音，還有系統在鑽縫的「滋滋滋」聲。

作為神，美穗並不受這一點聲音的影響，但人體真的做出了「頭暈」「噁心」反應。

美穗覺得很新奇，她成天縮在小房間里哼哼唧唧。

她樂在其中體驗人類的這種感覺，並不是像普通人一樣在忍受痛苦。

沒想到，第一個發現的美穗哼唧的，居然是成天神出鬼沒、和美穗關係時而緩和時而緊張的悟。

這傢伙全程都不說話，只是做動作。他嚴肅地伸出小拇指，摁在迷你美穗的右手腕上，做出把脈的動作。

然後他出去，又進來，拿著一小袋藥材沖著美穗晃一晃，意思是在向她推薦藥材。

美穗搖搖頭。

悟聳聳肩，又拿來了雙頭的小棉簽，他的手指對美穗而言太大，棉簽卻剛剛好。

他先是將迷你美穗平放，再輕捻著兩隻棉簽，輕按在她的太陽穴上，力度剛剛好，美穗打結的觸手都伸展開來了。

悟再將魔抓伸向了美穗的觸手，他按壓著敏感濕潤觸手，試圖在觸手裡找到穴位，用棉簽東戳戳西戳戳。

「哈哈哈！小悟！停下！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癢。」美穗笑出了眼淚。

一頓摸索，好像真的讓悟找到了觸手上的穴位，在太陽穴和觸手上穴位的雙管齊下以後，美穗還真的沒有感覺到頭疼了。

「我就說嘛，我簡直就是個天才！」悟得意洋洋地說:「真是的，我自己都要羨慕死我自己了。」

悟最近學習了中醫，像是把脈、針灸、按摩、推拿、煮葯什麼的。

「小悟的技術很好！」美穗點頭如搗蒜。

「真的嗎？你真的這麼認為？」悟問。

「沒錯！」

「我這裡還有新的治療辦法，我可以讓你體驗一下哦，保准藥到病除。」悟忽悠道。

美穗懷疑其中有詐，但她點點頭。

「愛你~」悟拿出了他的針灸包，從裡面拖出了長長長長冷光閃閃的針灸針。

「哇！」美穗震驚了，逃竄前就被悟攥住了後頸，他用低沉地聲音哄騙道:「不疼的哦。」

溫熱的氣息吹過美穗的脖子和臉頰，激起一陣癢麻的，美穗被提著懸空。

給針灸針消毒后，小悟躍躍欲試。

他對自己的水平也很自信。

學中醫的時候，美穗並不是她的第一個病人，他已經摸索出了類似於美穗這類生物的治療模式。

托眼睛的福，他還能看到很多細節，確實很會治病。

前一陣子，他治好了一位樹人突然出現的異食癖（具體表現為:吃到了一隻怪味的小鳥后，忽然連小鳥也不吃了，變得喜歡咀嚼鋼鐵。），還有血齒菌的焦慮症（具體表現為咒術成績沒法做到十全十美而茶不思飯不想。）

但當他看見迷你美穗因為針的長度而露出了小貓小狗的眼神，他不禁側過頭，試圖躲避她的目光。

結果無論什麼姿勢，他都能看見她淚汪汪的眼睛。

「哇！！！你把你的眼睛遮上！！遮上！！」

美穗乖乖地遮上了眼睛。

悟的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他專註認真的拿針灸針不停的在那裡施放動作。

「好啦！」悟長舒一口氣。

美穗發現，她的頭確實不暈了耶，小悟好厲害！

「還有膳食方面也要注意調養，」悟一臉認真地像醫生一樣在紙上寫出鬼畫符，順帶用哄小孩的語氣溫柔地問:「最近吃的都是些什麼呀？」

見悟難得不跟她吵架，美穗開心地竄到小房子前，她拿起她的小盤，端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吃的午餐。

小悟本來只是玩過家家似的走了個過場，結果他看到盤子里的顆粒狀物品，湊過去嗅了嗅，眼神頓時變得非常可怕。

他說:「哦哦！不準吃這種東西，我叫人再做一份別的，飲食要注意清淡哦。」

然後他端著盤子出去了。

*

小倉舞子如墜夢中。

今天，她受到了家主的傳召，特意化了淡妝，仔細地打扮了一番才出發。

但五條悟叫她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通知她被開除了。

「為什麼？」小倉舞子滿頭冷汗:「開玩笑的吧？我沒有做錯什麼，而且，我一直以來都……」

看著她的眼神，悟就明白了。

「真的假的？你喜歡我，可是你真的丑得讓我想吐，」悟就像是看著什麼髒東西一樣，說:「有點自知之明吧。」

往食物里放老鼠藥，真虧她想得出來，就算美穗吃了也不會有事，但果然還是讓人感到超超超級不爽啊。

「怎麼會這樣，好過分，我是真……」小倉舞子還要說話。

悟伸手碰了碰她靠著的牆壁。

只是一瞬間，轟隆！

她身後的一整面牆都塌陷了。

小倉舞子的腿腳癱軟了。

平常家主都表現得隨和沒有架子，沒想到他還能這麼可怕。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她與真命天子最真實、最不可逾越的鴻溝。

「做普通人真好啊，你真該慶幸自己是普通人啊，」家主看她的眼神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他說:「珍惜這難得的自由時刻吧，過一會兒你該就到警署走一趟了，可能不會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