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祖宗
好在林岸走之前做了回人,幫她把鞦韆拿下來了。
唐依依也得以多了一個娛樂項目,——坐在鞦韆上玩手機。
大夏天,是園藝人的淡季,基本上是沒什麼事要乾的。
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休息,等待即將到來的秋播以及冬剪施肥清園等等各種操作。
同樣宅在家的林茜閑著沒事幹,兩人各自在家吹著空調,在微信上聊著天。
她們兩人老單身狗了,不知道是被詛咒還是什麼原因,兩人認識這麼久桃花運爛到爆,要麼是爛桃花,要麼就是熬成大四學姐乾脆一朵桃花都沒有。
同在一個寢室,也就只有紀紓感情穩定,現在已經陪著男友去了。
大學就是這樣,一旦畢業各奔東西,往往除了婚禮再難見面,或者甚至連婚禮都見不到面。
兩人說了會兒八卦,林茜就問她要不要來她家打牌。
村裡的娛樂項目除了打腰鼓跳廣場舞,最火熱的就是搓麻將,前兩項活動以唐依依的年紀恐怕很難參與進去。
村裡的小賣部就是一個小的棋牌室,有三台麻將機,平時不忙的時候都是人,看牌的,買東西被留下來湊角的,牌場馳騁的。
唐依依長這麼大還沒上過牌桌,林茜這種自家人一起玩的牌桌最適合她這種新手了,也是正好他們家三缺一,林茜就想起唐依依來。
閑著也是閑著,去打牌還能蹭一頓晚飯,吃過自己做的飯差點被噁心吐了的唐依依現在急需大廚。
林茜媽媽雖然做飯沒有林岸好吃,但是比她是綽綽有餘。
唐依依帶上手機帶上小包,包里裝著一點她莫名其妙攢下的現金,鎖好門就出發了。
林茜家就在她家往前走幾分鐘就到,很近,村裡每一家房子都不一樣,各有特色,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來,不像城裡還要看門牌號。
「來啦~」林茜正在收拾牌桌,看見她連忙招手。
「阿姨好。」唐依依乖乖打了招呼。
平常家裡一般是不備著麻將機的,這東西對於尋常人家來說有點小貴,千把塊,所以她們打牌也就是一張牌桌,鋪上布,純靠手搓,據說,這樣搓麻將才有靈魂,麻將機都是邪『教。
今天就是林茜,唐依依,林茜媽媽,還有林茜鄰居。
鑒於唐依依是新手,林爺爺還湊過來坐在唐依依身後指導。
指導完畢,唐依依成功把她們傳授的功法換算成自己的理解:胡牌=AA+ABC+ABC+ABC+ABC,其中ABC可靈活替換成AAA,BBB或者CCC。
娛樂局,玩的是最簡單的,不帶風,不帶賴子,最基礎的「晃晃」。
方言里叫晃晃,實際是哪兩個字大家也不清楚,反正就這麼說了。
唐依依手腳麻利,碼牌還算利索,就是有點小緊張,手抖差點把好不容易碼起來的長城推到。
其他三個人明顯都是老手了,在牌桌上氣勢都不一樣,唐依依作為一個初學者,一開始有點不太適應,總是怕犯錯,但是後來玩了兩把就想通了,打這種一塊錢的牌,放沖(打牌給別人胡了)也就一塊錢,輸贏這麼小,她慫個鬼哦。
心態放鬆,她學起來就快了很多。
知道了什麼是碰,怎麼杠,杠完了該怎麼從末尾那邊摸牌,打到最後,她已經會看牌面來計算自己胡哪些牌更好。
「小唐學的很快嘛!」鄰居阿姨都誇她。
牌桌上光是打牌很無聊的,大家一般都聊聊天,說起她跟林茜是同學是舍友,大人們又勉勵一番,說了些同學要互相幫助啊之類的話。
聊到她倆合作草莓棚的事情。
鄰居阿姨也略有耳聞:「我說拖拉機那幾
天在幹什麼呢!是給你們翻地呀!那是今年開始種嗎?」
「嗯,馬上就月份就要種草莓啦,到時候估計我跟林茜都忙不過來,我們想著請村裡人幫幫忙。」
林茜正好提起來,「張阿姨到時候可要來幫忙呀~我聽說張阿姨最細心了,種草莓就是要細心的人!種壞了可麻煩了。」
「種個草莓苗有什麼麻煩的!我以前種水稻種棉花都行!」
「草莓苗不能深埋,還要注意弓背朝外……」唐依依說著打出一張四萬。
「誒!我胡了!」張阿姨推了牌,胡一四萬。
唐依依笑眯眯給了錢。
「你放心啦,到時候跟我說聲就行,我在家又沒什麼事干。」張阿姨喜笑顏開,收了錢又搓起牌來。
八萬棵草莓苗,靠唐依依跟林茜兩個人估計要種到明年都種不完,請人是必須的,還能提前跟村民打好關係,後期打理草莓的時候也方便一些。
玩到下午五點多,唐依依順利被邀請在林茜家吃飯,成功解決了吃飯問題。
她今天輸了二十塊,二十塊換一頓飯,還是很划算啦。
之後幾天唐依依沒事就來林茜家打牌,牌技增長的同時,也解決了自己的吃飯問題,平時在家就靠著泡麵和螺螄粉以及自熱小火鍋度日,日子還算湊合。
但是打牌這種活動吧,就很玄學,有時候幾個人上頭了,一連打好幾天都不帶累的,但是有時候又偏偏湊不齊人,唐依依跟她們一起組了個麻將小隊,籠絡了以林茜家為中心的一批用智能機有微信的人,這幾天就像是碰到了淡季,總是湊不齊。
唐依依也就死心了。
在家吹著空調吃泡麵,突然悲從中來,眼含熱淚給林岸發消息:救救孩子吧!
附帶一張毫無食慾泡麵的照片。
這是林岸出門后她第一次給人發消息,發完等了會兒,沒等到回復。
唐依依就覺得奇怪起來。
一般來說,沒什麼事的話林岸會立刻回她消息的。
然而這一次等了足足三天。
她發了三條消息,都沒回復。
唐依依給旺財盛好飯,蹲在地上rua著狗頭,深深嘆了口氣:「你說,你主人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雖然這種猜測不吉利,但是一連三條消息不回復,明顯不太正常。
「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旺財沉迷乾飯,沒有搭理她。
唐依依自言自語:「還是打個電話安全一些,萬一出了什麼事,我還能幫忙報警,嗯,就是這樣,沒問題。」
她挑了個下午六點,飯後休息的時間打了過去。
一連三個電話,沒人接。
唐依依傻了。
林岸不會跑路把狗丟給她不管了吧?!
***
邊境某地。
「我去洗把臉。」林岸跟其他人說了聲,往溪水處走去。
他一身迷彩,身上跨著槍,耳朵上掛著設備,軍綠色的短袖勒出肌肉線條,一條迷彩褲長褲黑色長靴,胳膊上被樹枝劃得全是細碎的傷口,到水邊蹲下身,沾滿血污的雙手穿透冰涼的溪水,凝結的血被沖刷得氤氳開,順著水流往下。
大樹遮天蔽日,幾乎要擋住日光,看天色已經不早,沒多久就要天黑,到時候對他們的行動更為不利。
順手抹了把臉,他現在這副樣子洗臉,就是滿手的污水,讓他想起出發前唐依依給旺財洗澡的時候旺財腳下讓人嫌棄的污水。
簡單清理了一下,他從身側的包里翻出東西,上前給戰友處理傷口。
右臂受傷,子彈貫穿,還好是貫穿傷,沒有彈片留在裡面,也很幸運,沒傷到骨頭,——他就說老
王是帶點運氣在身上的。
「我剛聯繫上總部,十分鐘後會有人來接應老王,——他們往邊境線跑了。」
「我又沒啥事!林岸都說了……」
「我說你必須要回去。」林岸打斷他的話。
老王被噎了一下,不說話了。
「你他媽還想不想娶媳婦?!」隊長踢了他一腳,「趕緊給我滾蛋!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麼跟你媳婦交代?!」
他們隊長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任務出到一半隊員受傷,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當然要回去進行醫治,老王這個婚禮都拖了好幾次了,這次不把人全須全尾地送回去指不定要被怎麼戳脊梁骨,再說,他們剩餘這幾個人難道就收拾不了幾個毒』販嗎?
「老王留下,其他人跟上。」隊長發了話,他們立刻戒備,開始行動。
已經能聽見直升機的聲音,這一場行動他們準備充分,確定好方位后一秒都不能擔擱,展開追捕。
在這個鳥不拉屎走兩步就沒信號的破林子里待了快一個禮拜,這伙毒『販非常狡猾而且熟悉路線,手上持有槍械,一開始藏身於村莊之中,為了村民安全,他們將人逼到了無人煙的森林,毒』販一路丟下同伴混淆視線,一伙人你追我藏,跟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
「一定要在他們出境前抓到人!於海留活口!」
「收到!」
一瞬間神經緊繃,脫離這樣的生活許久,再次參與進來的林岸狀態非常之好,好到就像是從未離開過。
天徹底黑下來,一隊人隱入黑暗,對講機又沒響了,林岸鬼魂一般靠近一個持槍警戒的毒『販,利落繳械,胳膊卡住人喉嚨拖入灌木叢,窸窣的聲響就像是蛇爬過。
最後幾人瑟縮在陰暗處,為首的男子在說著什麼,是中文,語氣很不好,大概率是在訓人,結果下一秒,就被天降神兵拿槍指著腦袋,話卡在了喉嚨。
再回首,兄弟們都被綁得跟粽子似的倒在地上。
很快,一串亂七八糟的髒話過後,剩下的毒『販被活捉,把人捆好扔到一邊,隊長正在跟上頭聯絡,直升機馬上就到。
林岸從口袋裡摸出最後一根煙,腳踩著一個髒話不斷的毒』販臉,一根煙抽的欲『仙『欲』死,白色的煙霧飄搖而起彷彿下一秒就要上天,整個人緊繃的肌肉也得以短暫的放鬆。
隊長安排完,走過來找他借火,林岸把打火機丟給他。
「這次麻煩你了啊,還從江城大老遠跑過來。」
「不麻煩,正好鬆鬆筋骨。」林岸回。
人家都轉業了,結果因為缺人又把人叫回來幹活,這事本來就挺那啥的,——尤其是在林岸因為某些人選擇轉業后又來這一遭。
隊長目光不自覺落到他垂著的右手上。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林岸右手手指動了一下,而後插進了口袋。
隊長沒說話。
——你們還能信他這隻端槍的手嗎?
他忽然想起那時在醫院聽到的這句話。
那時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現在,他想,他是信的。
林岸手受傷之後,端不了槍,更拿不了手術刀,聽從建議選擇轉業,然而沒有按照安排到某個崗位做公務員,反而自己去了個小村子,具體幹什麼他們不得而知。
「……最近過的還行吧?」
「嗯,還行,養了個寵物。」林岸笑了下。
「寵物?那條……德牧?」
「不是。」他說的諱莫如深,「養了個祖宗,有時間帶給你們看看。」
這語氣,好事將近啊。
隊長瞭然,而後斟酌著開了口:「這次是我沒攔住,以後再不會打擾你了。」
原本就是個小任
務,對他們來說家常便飯的事,隊員臨時有事,不知道是誰提起來,竟然讓林岸卷了進來。
兩人從入伍就認識,他很了解林岸的性格,看起來對什麼都不上心,實際上事事都要做到最好,骨子裡是要強的。換做兩年前剛轉業那會兒他要是敢說這種話,林岸估計得當場給他擺臉色。
然而現在,林岸只是笑,那張平時寫著「全世界都欠老子」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坦然和溫和,「謝了。」
直升機很快就到了,一隊人先安排了毒『販們,終於能回到正常環境,拿到自己的手機,洗澡,換衣服。
林岸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上交手機就跟喝水似的,沒什麼大不了,然而這次隔了這麼久,他竟然有點迫不及待起來,充電開機,點開微信,果然,收到了祖宗的消息。
請叫我富婆:救救孩子吧【泡麵圖片】
請叫我富婆: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幫忙帶個快遞唄~
請叫我富婆:?怎麼不回消息啊。
然後還有三個語音通話。
林岸看著手機,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簡直是大寫的春心蕩漾。
他順手脫了髒得沒眼看的短袖,拿上乾淨的衣服進浴室,給她撥了回去。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一般這個點,小富婆都已經睡著了,不像他,城裡小姑娘的作息可是難得得正常和安分,跟她的外表一樣,十分乖巧。
電話接通,那邊似乎是被吵醒,說話的時候鼻音很重,她那嗓子平時就挺甜的,跟甘蔗似的甜,混著鼻音還有不明所以的輕哼,以及那一點點不耐煩,在他聽來都很可愛。
「睡了啊?」他聲音都放輕了,近乎於哄人。
「嗯……你沒事吧?」
像是一根羽毛緩慢又折磨般在他心尖上掃過。
大晚上的,差點給他聽硬了。
「沒事,」他沒開花灑,怕吵,抖出根煙點燃,「我明天晚上到江城,還要帶快遞嗎?」
打火機的聲音被她聽見,開始嫌棄他了,「你又抽煙啊……小心肺癌。」
「放心,肺癌得不到你身上,寶貝兒。」他說,耐心又重複了一遍:「要帶快遞嗎?」
「不用了……嗯……」她打了個哈欠,「我自己拿了,你明天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想喝奶茶,一點點……」
「知道,冰淇淋紅茶三分糖標準冰加咖啡凍。」一根煙抽完,沸騰的情緒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在她軟糯的嗓音下越發囂張,內心越躁動,他說話就越平靜,甚至好心情地問她:「要不要帶點吃的?比如燒烤?」
「燒烤吧,可是……帶回來就不好吃了。」
「鎮上有,我開車接你。」他看了下時間,「明天晚上大概十點到家。」
「哦,那好吧。」
聽她聲音困的下一秒就要睡過去,林岸都能聽見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自己都跟著開始犯困,——在林子里當野人太久了,睡眠嚴重不足。
「嗯,睡吧,晚安。」他大發善心放過她。
「嗯,晚安,」她說,「注意安全啊。」
他輕笑,嗯了聲掛斷電話。
洗去一身污漬和黏在皮膚上的血液,肩上的傷口沾了水一瞬間變得刺痛,之前跟毒『販交手被砍了一刀,刀口不深,臨時處理了一下,因為天太熱傷口有點發膿了,自己又對著鏡子重新處理了一遍,處理完,看著鏡子里野人一樣的臉,嫌棄地嘖了一聲,拿起刮鬍刀清理乾淨,伸手摸了一把,不太扎。
嗯,能見人。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她,他忽然開始期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