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升溫
女孩狀似驚慌,在打鬥時已經凌亂的髮髻,因掙扎而散開,頭飾掉到後背和柱子的夾縫之間。
「等等——」
男人露出不悅的神色。
七璃凝視他頭上那團濃重的邪氣,盡量平靜下來,眸中泛起瞭然,「你真的覺得,這是一個成功的投名狀嗎?」
驚動整個警界的連環殺人案,以七宗罪為引子,犯人性格隨性,挑選受害者隨意,有人幫助他掩蓋一部分痕迹,對方所求的是什麼?
只是挑釁警視廳嗎?
這位連環殺人犯沒有被她嚇到,但是暫停了手中的刀。
「來綁架我,是你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那邊的授意,對不對?」
雖然他不怕殺人,但是作為底層人員,他對那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組織心存畏懼,生怕把事情搞砸,輕則失去上升的機會,重則生不如死。
女孩居然憑投名狀知道了「那邊」沒有授意,他料想警察也不會知道他們在這,不妨一聽。
七璃在腦海中飛快翻找在環衛部門見到的公司人員名冊,她在來警局之前,搜索到這幾個案發地點屬於同一片區后,專程去了一趟單位——以警校生的實踐作業為由,當然,沒有說出和連環案有關。
在那裡,她見到了一整本名冊,有姓名,有照片。
快想起來……一定不能錯!
女孩抬眸直視對方,「遠藤健一。」
男人的瞳孔驟然睜大。
賭對了。她接著攻心,「對方需要你搞一件大事,是想吸引走警方的注意力,或者是織下一張大網,籌謀以後的事。而你現在在警視廳樓下把預備役警察帶到警校旁邊炸死,你確定警視廳不會傾全局之力反撲到他們身上?」
連殺七個人還只是個投名狀,背後的組織必然龐大。
這樣大的犯罪團伙殺人怎麼可能只為了讓警視廳不爽啊?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皆想追求利益,或是想要締造自己的犯罪帝國。
默許遠藤健一製造連環殺人案,要麼是需要驚天大案來給他們只露出一點馬腳的事情留出清掃線索的時間,要麼是為接下來更大的陰謀做鋪墊。
而無論是出於哪個原因,犯罪組織必然都不會希望現在被連根拔起。
被蒙著眼睛,她竟然知道是在警校旁邊?
如果七璃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說:別問,問就是巡禮過這個「松田陣平警校探險地」。
就是上個月來的,當然記得這個破倉庫長什麼樣子。
察覺到遠藤要反駁,七璃直接點破他的想法,「你想說這樣就鬧得更大,合他們心意了是不是?」
她輕嘆一聲,裝成哀愁害怕又無奈的樣子道:「你不想想,我為什麼會出現在警視廳門口?」
遠藤健一微怔。
對方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況且交手時感覺到,他的水平比松田都不會差。
只能智取,想辦法把他繞進來。
女孩苦笑,「我一個沒畢業的學生,明知常有22歲的姑娘被害,沒事閑的出門去警視廳幹什麼?又從何處知道你的姓名?」
他「明白」了,是誘餌。
未及多想,女孩快語如珠,「說白了,我不想讓你傷害我的眼睛,也不想再做這麼危險的工作了。我左肩膀上藏了發信器,你把發信器拿掉,放我一命,你自己快逃。」
儘管仍然存疑,但他不能賭。
他或許會相信發信器存在,可七璃絕不會相信他不殺自己,至多是聽進去她的話,速戰速決不用炸彈而已。
就是現在!
男人的雙手扯開她的領子,注意力全在找發信器上,她右手攥著掉到背後和柱子間的簪子,用盡爆發力猛往他頸上一戳,鮮血湧出。
——剛剛說話時,她用腕帶上的尖角裝飾劃開了繩子,腕帶藏在寬袖中,她的動作幅度極小聲音極輕,根本沒被發現。
因為犯人自身武力值高,還在她腳下放了重力感應炸彈,所以繩子在手上和身上只各繞了一圈,最妙的是,這兩處是同一條繩子,只需破開一個口即可。
遠藤健一身體真的夠強,即使這樣,他一隻手捂住傷口,一隻手緊緊掐住七璃的脖子,傷口在頸間無法說話,只能用凸起的眼神和額上的青筋表達被欺騙后的震怒。
七璃快喘不過氣了,不過,她把重心移到傷腿上,另外一條腿用盡全力狠狠踢向他的下身。
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終於吃痛倒地。
她抓住犯人對自己能力過度自信的缺點,從他想要逼近時,就想好要故作驚慌甩落頭上的簪子做武器。
畢竟做了這麼多年巫女,簪子用起來很是得心應手。
出門之前以防萬一將簪子磨尖,現在提前準備的兩樣東西全派上用場了。
只是她還沒辦法下來,不能放鬆。
遠藤健一在地上疼得動彈不得。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倉庫大門猝然被撞開,黑色西裝的捲髮男人喘著粗氣,「七璃!」
松田陣平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小時前還見過的,他心上的姑娘,站在一個炸彈箱子上,頸間是可怖的紫色手印,小腿褲子上大片血跡,往日亮晶晶的眼眸失去神采。
他大步流星走上去,極其難得地,非常正經地安撫她。
「別怕,別怕。」聲音低沉又可靠。
他的手從她肩膀后環過來,輕輕拍著她肩頭,幾乎是個擁抱,只不過身體並沒有貼到她,仍保留著紳士禮貌的距離。
腳下有箱子,七璃現在和松田一樣高,下巴可以輕易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衣服有乾淨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好安心。
日暮七璃深吸一口氣,聲線和往日一樣有點俏皮,但因為受傷變得沙啞,「誰怕了?我才沒怕呢。」
剛剛真的沒有害怕,滿腦子都是如何撂倒犯人,可到了他的懷裡,突然有點后怕了。
他啞聲一笑,「好,你最勇敢了,未來的警官小姐。」
比他慢了一步的萩原已經把犯人扛到樓下救護車裡——儘管他非常不願意。
半長發警官安安靜靜地進門,安安靜靜地出去,甚至沒有和兩位打個招呼,他才不想當電燈泡呢。
松田警官把墨鏡給七璃戴上,拿出工具蹲身拆炸彈。
爆/炸/物/處/理班的王牌手比平時更穩,但是額頭上漸漸冒出汗水。
「你緊張了?」七璃站在炸彈箱上,輕聲相問。
他手上的操作一絲不亂,「沒有的事。」
七璃彎下腰,伸出袖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顯然變多了的汗。
女孩清亮而平穩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放心,我們都會活下來的。」
捲髮警官輕笑,磁性的聲音莫名動人心弦,「當然。」
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你死。
僅僅三分鐘后,松田陣平直起身子,把工具包收好,又背過身彎腰,打趣道:「下來吧,長發姑娘。」
七璃這次沒推託,撲到他的後背上,被輕巧托起。
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不像從前那樣只扶著肩膀。
「怎麼說我是長發姑娘啊?」
男人的聲音里染上輕鬆的笑意,「披頭散髮,站在高台上下不來,很像嘛。」
剛才應該忘記揉一把了,他很喜歡她長長卷卷的頭髮散下來。
「哦。」七璃悶悶地應了一聲,接著看似隨意地提起,「剛剛掏工具的時候,我看見護身符還在哎。」
松田理所當然道:「那不然呢?你做的,我還能丟到哪裡去嗎?」
這語氣,好像她說了什麼有違常理的話似的。
對松田陣平來說,好好保存護身符這種事情過於「應當」,以致於他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表示心意(哪怕是朋友之間)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七璃的聲音柔和且輕快,「我很開心。」
七璃的傷口確實不深,再加上她自己不想去醫院,所以松田背她就近回警校。
初夏的柔風吹拂著,傍晚時的絢爛雲霞再度給二人添上些曖昧的氣氛。
女孩身體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遞過來,呼吸噴洒在頸邊,松田陣平忽然覺得有些難耐。
和當年背她走上神社長階的感覺很不一樣。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他不同尋常的心跳聲。
好在,她提起了別的事情,「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根據我們原先的推斷,犯人的案發地點在別處。而你既然在警視廳附近被他劫走,就代表他改變原先計劃,要進一步挑釁警察。」
說起正事,松田陣平心神稍定,「最好的作案地點就是警視廳附近,但風險大,且沒有安靜的場所;你是警校的學生,讓案子明晃晃地發生在警察學校目之所及的地方,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七璃噗嗤一笑,」還多虧了你當年非要來這裡探險,不然我都沒辦法唬住他。」
捲髮青年饒有興味,懶洋洋道:「說來聽聽。」
於是七璃繪聲繪色給他講了一遍。
松田陣平嘴角彎起弧度,衣服有些打滑,他把女孩輕輕往上顛了一下,語氣無奈縱容又暗含讚賞,「虧你能想出這些辦法,真是總有急智。」
「謝謝你,陣平。」
聲音平靜,一語雙關。
叫名字時候的語調莫名繾綣,松田耳根微微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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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警視廳某大樓的天台,瞄準鏡前,女人眼妝上的蝴蝶振翅欲飛,她來為手下那個除了武力一無是處的小跟班收拾殘局。
拿出手機查看簡訊:
【做掉那個廢物,通知托考伊行動。——gin】
【ok——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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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和七璃走近警察學校。
大門前,站著一個憤怒的鬼冢八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