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風波
松田陣平明白七璃的意思。
不是妖怪,也並非意外——畢竟真正的豬不可能把人的血抽乾淨。
那就只能是惡意的謀殺了。
「阿伊努巨蛸又是個什麼妖怪?」
松田陣平沒有聽過。
七璃也很無奈,「偶然聽到某個傳說里,巨大的章魚怪會和漁民搶奪戰利品,發射毒液,致人死亡。」
女警官環顧章魚一圈,抽了抽嘴角,「犯人顯然是找不出來傳說中的大章魚,畢竟傳說中的有一百多米長。」
「喂,」松田最近世界觀遭到衝擊,開始有了新的擔心,「這個雖然不是,但這種妖怪不會真的存在吧?」
兩人音量都壓得很低,七璃煞有介事點點頭,「戰國時代是有的,像百足妖婦什麼的。」
既然是偽裝成妖怪殺人的連環案,犯罪動機就很奇怪了。
「從目前情況來看,三名死者身上沒有共通點。」松田補充新得到的消息。
「我總覺得,」七璃面容沉肅,「這不是一件普通的連環殺人案。」
鑒識科警官過來補充相關信息,「被害人的死因是……溺死。」
七璃和松田瞪大眼睛,因為死者身上有粘液,所以他們並沒有看清楚,但是溺死?海邊的漁民因為溺水而死,屍體缺出現在潛水沙灘上,任誰看都會覺得不對,兇手是越來越不在乎了?
死者死亡時間在凌晨,沒有目擊者,沒有人證,目前只能暫時回到局裡。
沒過半天,卻有喜訊傳來。
「抓到了!」新來的警官高木眉飛色舞,「在友琦河旁邊抓到了偽裝妖怪案的殺人兇手。」
人證物證俱在,受害者是位男子,心臟被挖掉,犯人是個醫學院的學生,對此前的三樁案件供認不諱。
松田陣平冷笑道:「這次又是什麼妖怪?」
高木聲音中帶著疑惑,「雪女。」
年輕的警官眼睜睜看著比他還小一歲的女警官臉上露出和大惡人松田一樣恐怖的微笑,「給他臉了!」
雪女才不背這個鍋。
說罷風風火火走向審訊室。
「動機。」她坐在犯人面前,削減了在走廊里時表現出的怒氣。
小山健人,無父無母,是個清俊的男孩,此時面色陰沉,「實驗而已。」
「不對吧?」七璃成竹在胸,「你一個信奉唯物主義的醫學生,怎麼想起拿神話傳說當幌子?」
一應資料隨犯人一起呈到警局,七璃發現,小山健人出自孤兒院,自小成績出類拔萃,以鳥取縣第一的成績考入東大醫學部,目前在找工作階段,發表了多篇理論性文章,看起來是個極為嚴謹的人。
他往後一靠,沒有表情,「既然是幌子,我信與不信有什麼要緊?」
七璃輕嗤,「抽幹人血挖人心臟是實驗我還能理解,前兩個案子呢?」
他言簡意賅丟出一個詞:「練手。」
眼前的人眼瞼下垂,看似無所畏懼,七璃知道,這個案子並不簡單。
繼續問下去,他不動如山,翻來覆去就是那兩句話,完全承認他犯下的四樁命案,物證齊全,時間都對得上,甚至在他的回答中能感覺出他對警方的問詢流程和證據鏈需求很是了解。
證據齊全,只能先這樣。
可惡的公安部還在要這個案子的資料,美其名曰社會影響不好。
佐佐木賢人來領小山健人時威嚴非常,她竟從小山臉上看到了一絲畏懼。
————
下班前,七璃坐在辦公桌前沉思,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回神了。」
女警官嘆了口氣,「我總覺得……這件事情背後,有更大的疑團。」
松田和她對視,「就像七宗罪遠藤健一案。」
兩人眸色沉沉,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犯人,好像是被誰刻意推到警方面前一樣。
看著七璃沉重的樣子,松田輕笑,手伸過去輕彈一下她的額頭,「別想了,下班吧。」
七璃綻開笑容,松田陣平本來手勁很大,但是落在她額頭上的指節輕輕的,很溫柔的,一點沒有感覺到痛。
「行,吃飯去。」
目前算是結案,他們按時下班,打算去離公寓遠一些的地方吃火鍋。
快到火鍋店,七璃冥冥之中覺得今天這頓飯是吃不踏實了——迎面走來的,是一位穿藍色帽衫,有著上挑鳳眼的男人。
松田陣平若無其事地摟著女朋友往前走。
情景重現。
兩邊人相向而行,七璃認出了他,諸伏景光自然也記得她。
畢竟那次在遊樂園看到松田摟著一個姑娘,景老闆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震驚加興奮,松田陣平居然有女朋友了!
雖然可以看出當時松田是為了他著想在偽裝,但後來摩天輪案在警局內部可是人盡皆知,zero和他也簡單聊了一番。
現在狗糧直接拍在臉上。
儘管在裝不認識,但那個捲毛得意得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喂!
諸伏景光想笑。
但諸伏景光不能。
就這樣擦肩而過。
松田陣平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心悸感。
但他沒有回頭,也不能回頭。
「七璃……」走過一段,他湊在七璃耳邊輕聲開口,「我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女朋友,七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巫女小姐搖搖頭,「目前沒有。」
沒有死氣。
「呼……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不。」七璃握住松田的手,「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但是,走著走著,面前又出現了一個認識的人。
佐佐木賢人。
火光電石之間,七璃近乎本能地攔住他——當然,戲精七璃的演技是無懈可擊的。
「誒?」她略顯驚訝,語氣自然,「佐佐木先生?」
彷彿只是普通地打個照面,心裡並未謀算任何其他的事情。
松田陣平不知道七璃內心的想法,反而態度更加自然,他高冷頷首,什麼都沒說,彷彿不知道佐佐木是公安一樣。
佐佐木看起來急著有急事要做,停頓一下點頭致意,打算繼續往前走。
他本身不在涉密部門,所以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即使是在做任務,七璃問出接下來這句話也沒問題。
「需要幫忙嗎警部?」女孩拿出了剛入職後輩的熱情,亮亮的眼中閃著純粹的光。
「不必了。」
佐佐木看起來很著急,匆匆往前走。
人走之後,七璃的笑容慢慢消失。
「聽我說陣平,」她湊到松田耳邊,壓低聲音,面容平靜,「佐佐木賢人身上的邪氣堪比遠藤健一,你說有沒有可能……?」
松田和他們更熟悉,這種事情肯定不能憑她自己的主觀臆斷,必然要第一時間問他。
對於那兩個公安的卧底,他不知內情,但十分清楚他們是在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卧底,既然如此,那個組織如果在公安部安插卧底就並不奇怪了。
儘管不能明說,但是他知道,諸伏景光,恰恰隸屬於警視廳公安部。
「非常有可能。」他沉聲回道。
松田陣平在腦內瘋狂思考,如果假設成立,諸伏已經被監控,他肯定不能去聯繫對方,但是他們沒有證據,而且公安部的人已經完全不可信。
為今之計,只有冒險聯絡降谷零了。如果對景光只處於懷疑階段,另一部門的降谷應該還算安全。
「我總覺得這地兒已經不安全了。」連連遇上兩個「組織的人」,七璃極其善解人意,「計程車回去,點外送吧。」
在車上,他們隱晦且迅速地編輯了一條訊息給降谷:
【。。。】
降谷回過來:【?】
太好了,說明還是能聯繫的。
【今天去了一家店,寬老闆的天婦羅炸得不好,不確定是怎麼炸的,但是還能吃。】
「寬」和「景」同音,老闆就是旦那——松田給景光的綽號;天婦羅,極少數情況下在行話里指卧底,炸得不好,那就是面衣沒裹好,身份可能暴露;能吃,就是目前沒有出現嚴重後果。
對方立馬回過消息:【稍等】
嚴謹的降谷標點符號都不加了,可見急成什麼樣了,松田又何嘗不是呢。
過了五分鐘,他接到了一個海外ip的電話,對面傳來降谷急吼吼的聲音:「到底怎麼了?hiro出什麼事了?!」
「目前還只是猜測,公安部的佐佐木賢人,不是個好東西。我們先遇見了hiro,緊接著他在後邊追。」
電話那邊沉默著。
降谷零正在美國出任務,他獲得的代號已經有兩年左右,目前行動比較自由,可以出門找到公用電話亭。
」我知道沒有證據你很難……」
「我當然信你。」降谷的沉默絕對不是因為不相信松田,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邊我來安排。」
「最近的案子交給了佐佐木賢人,是以妖怪傳說為噱頭,人體實驗為動機的連環殺人案。」七璃目光銳利,貼近聽筒接話。
想到移交案件時佐佐木和兇手的反應,她更加堅定:「我去找證據。他應該脫不開干係。」
「好,這邊交給我們。」松田陣平認真許下承諾。
「謝了,松田。」電話那邊,金髮青年啞聲道。
松田陣平哼笑一聲,「什麼意思?他只是你的朋友?」
會好的。
都會平安的。
一個也不能少。